沈归见对面这一小一弱，小孩又睡得香甜，主动提议送两人回家。
她们站在玉石铺地的桥顶，沈归抱着小小一只的橙子，婉清肘窝挽着兔头灯笼。
她观瞻满天星星点点的红光，直到她眼中颜色渐失。
一晃间，夜弥月夕，天阙只拢住两三点红。
耳畔回响着人言杂语，夜市的热闹传到城东坊区。从夜市出来，婉清与橙子一路走到底，是不可能走到城东的。
在得知浊世灵时，这些便不觉得奇怪了。
她们站在登科桥上，水畔两岸每家每户都或多或少的挂了红灯笼，桥下有几个稚子围在岸边，用自己精致的花灯钓水玩乐。城东坊区人多到夜市，行道上来往人不多。倒有妇人拉着自家小孩从登科桥走过，过桥过百病。
沈归一入人境，便感受到周围涌动的生机，他回顾身后闷头在桥两头来回走的，腼腆的小姑娘。
他默然一笑，心上乐乐陶陶，清言：“上元过桥，百病不开啊......小夫人家在哪哈？沈郎君送你回。”
他难得做乐善好施的灵，这小夫人不必欣喜若狂，至少要迎合两句。
他端了两息架子，侧眸看去。
婉清抱着灯笼，目不转睛地遥望前方水岸边走动的人影。
那女人膀大腰圆身材魁梧，盘好发髻但是发量少，而显得头塌。婉清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不同常人的特质，让人容易辨识。
婉清那人回府后，曹叔就说两位嬷嬷走了的消息。不曾想她又见到了吴素芬!
婉清提步正要追问，听身侧沈归疑问道：“你认识魏素？”
婉清回眸。
沈归凝望着走得渐远的魏素，慢慢悠悠地说道，“魏素也曾是三域守护者。听人说她犯了重罪，受了天罚。从前是一个挺漂亮的姑娘呢……”
婉清沉默，看着‘吴素芬’拐进巷子里。她双目流光，舒气道：“她在昆吾叫吴素芬。”
“嗯……受天罚者，必成芸芸众生。吴素芬.......”沈归喃喃那三个字，
“这三个字，就是她能够活在世俗的凭证。”
沈归叹息，魏素本该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上天却强制她活得平庸。
天公会对有缘者百般呵护，对无关紧要的人肆意摒弃。
一方佛，一方魔。
浊世不公，向来如此。
沈归先是悄无声息将小橙子送回大将军府，又说女子独自走夜路不安全。于是两人结伴向城中走去。
夜市热闹万分，灯火烧天，陆陆续续有放孔明灯的。
沈归察觉好几道打量婉清的视线，调侃般问道：“小夫人如此貌美，你家夫婿肯让你独自出来？”
婉清自从方才那目生之地出来，手腕不自觉的酸痛缓和了不少。她回望人群中跃跃欲试的公子，想到上元节确有男女互表心意的习俗。
婉清索性在卖面具的铺子前停下，随手拿了两个。
沈归接过她递上的白狐面具，他看到那些公子齐齐心灰意冷的转身，这一举动断了她所有桃花。
沈归半倚在铺子边上，眨眼看对面巷口钻出一男一女。那女子打扮得‘出类拔萃’，沈归一时不好评议，目光来回扫过那男子，笑说道：“这年头，都敢明目张胆地逛窑子了？”
刚放好钱袋的婉清，听沈归喃喃自语，好奇地瞧去，面色一冷。
那巷子里的男子，正是一日不见的九高。
他或是醉酒，阖眸靠墙，美人在怀。
这时，窑子里又走出了一个人。
——楚旻。
荣亲王的世子。
婉清在触及楚旻时目光顿时冰冷。楚旻背对他们一会儿，应该是在交代什么。楚旻走向巷尾。美人倾身而下卧在男子的胸口，她的身体软若无骨，细手搭在他肩上，含情脉脉地看着，要凑上眼前俊美的男子，“想清楚了，那女人真的是你想要的？你真的爱她吗？”
香粉气味的刺激，九高悠悠地睁眼，冷漠至极。他惺忪地眼，落在妄图靠近自己的女人肩上，用指背不留情面地将她推开，“至少不会是你，永远都不会是。”
他满脸嫌弃，缓了缓站稳，掸了掸那满身香粉气女人碰过的地方后，手撑墙抬眸要走出巷子。
玉山倾倒下，他望见立于人群中熟悉的人，醉态舒眉。
婉清错开他的眼，扯着沈归的袖角走了。楚瑜收回眼空手作拳，身躯僵硬顿在原地。
一直隐匿在他身后的侍卫道：“回禀王爷，橙子找回来了，探子跟丢了暂时没有夫人的消息。”
楚瑜暗沉着脸，“知道了，去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