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拧眉，听到小孩的话，她的手不禁往衣袖中缩卷。
鬼估让她自己决定第三方所交代的事情，这意味此事或许对她的计划，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南门要将小孩带去五洲。五洲待她必不友善。婉清犹豫不定，她不能替小孩选。
橙子趴在炕桌上，小脸蛋从双臂里爬出来。因为闷得太紧，脸颊顶了两片赤红果子色。
“师娘，我......齐天都告诉我了，我不想成为别的什么人。”
本真咒成，本体自然会被替代，过去的记忆、人、想法，都会成为一场浮梦。成为一个不关乎本体的，别的什么人......
光漏窗，散进本昏暗的屋内。
清脆的童声穿透碎裂婉清的疑虑，抚平了她的眉目。
婉清提气重重落字。“好。”
橙子揉作一团的脸笑逐颜开，脆生生地说道：“师娘，我们逛大街吧！”
小孩兴冲冲地扒开袖子。她两手捻诀，露出两个白藕般的胳膊，而胳膊上的延长到，将指尖端的两条细长黑线，更为惹眼。
婉清目不暇接，周身冷意渐升，屋内凭空出现银色的光点与地上溢出的部分，集聚一团，其状如丝。
猝然，争先恐后地钻入小孩的体内。黑线逐步在指端收回，直到被驱散净，钴色异眸再现。
橙子跳下榻，笑意盎然，抓着师娘往外冲。
婉清奇怪的是，两人明目张胆地离开大将军府，未受到阻拦。婉清留意在屋顶上巡逻的黑锦卫，视线扫过，却当两人不存在。
街道过客多过平日，婉清紧攥小孩的手，“若是你花叔回来，独自出府不怕了？”
方才欢腾的小橙子听到‘花叔’这两个字，瞬间不自在。婉清不追问，大致猜想叔侄俩闹了矛盾。
小孩不知看到了什么稀奇玩意，笑虫爬上脸，她转头看着婉清，严肃地说道，
“师娘！你抓住我，别走丢了！！”
婉清任由小孩窜，心想着鬼估苏醒之后，回想这半年在昆吾的遭遇，以她那呆愣暴躁的性情，保不齐自刎羞愧而死。
想到这里，婉清不由心愣。鬼估与九仞互为黑白无常，亲密无间。
南门处决九仞之事，想必鬼估不会轻饶。据听闻年幼时，南门与鬼估还做过师兄妹，当时便已反目成仇，就是不知，鬼估会不会顾念‘花叔’这两个字的情分。
橙子拉着婉清先到畅音阁听戏。
叠楼自上三层高，飞檐反宇红墙碧瓦，流客不绝。
阁内云窗雕刻镂空花，珠帘联动似成曲乐。
楼阁内置中空，中间摆朱色戏台。
婉清进阁时闹哄哄的，台上正舞水袖。
两人选了最侧边的位置。小孩买了靠后的座，站在扶手椅上拍手叫好。
婉清看厌了皇宫教坊舞姬，身姿妙曼却寡淡如水，琴音呕哑嘲哳又不比博夷。
婉清侧耳，看到门外一中年男子匆忙跑进阁，坐在她们斜前侧。
“一听温先生要唱‘悯生’，我是能跑多跑多快。”
“你在不来，我这位子就要高价卖给外边的人了......哈哈哈！今日我可是偷着我婆娘特地来看温先生演出，期待期待啊——”
“王老爷，多亏你给我留个座，我家那位让我出来打酱油，一厘不多给，见笑了。”
“哪里哪里，上回多亏你在我娘子面前遮掩……啧！这温先生多久出来？”
婉清听那两个富贵老爷一来一回闲聊，嘴角上起。
余光中留意到二楼站在阑前的公子，他一身勾曲桔梗纹私服。
这独特的傲然气质，婉清闭眼也知道他是荣王府的人。
楚津，荣王二子。
不过楚津的作为，倒是不如那一家子的疯狂。他勉强是个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