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是在初七的晚上连夜走的，大君派的两个嬷嬷是在初八的清晨来的。
两个嬷嬷先是扒了婉清身上的衣裳，扔了一套粗使女婢穿的衣服，又抽着鞭子吓唬她，又灌了一碗不知名的汤水。
婉清记得她们，都是荣王府的人。
当年她随大君收回四放的权利，触犯了荣王府的权益，楚氏对她耿耿于怀，顾忌大君明面上不曾撕破脸面。
嬷嬷是荣王府的，赐的鞭子也是来自荣王府。
她虽然入了奴籍，但是仔细斟酌大君的话，一生为婢，不代表永远禁足，她还是有出入王府的自由。两位嬷嬷不仅要监管她，还兼打理后院之事，得亏楚瑜平日洁身自好，没招惹外边的小娘，后院省了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若是能得到两个嬷嬷的理解，她便能出去找风口巷的包打听。
以南门的口吻，若要知道上家如何，要从九仞着手。只是她攻读闲书半生，修行之事半分不曾沾惹。
婉清拿木槌敲打衣服，寒砧阵阵，初春的水刺骨，身边只有一个嬷嬷看着。
阴沉的天压的很低，一只土黄色的小狗蹬腿，跑去蹭婉清，脚上挂着铃铛，因此发出铛铛脆响。
那蒋嬷嬷穿了一身青蓝色的棉袍，好生生的坐在树下喝茶，正感慨自己谋了一份好差事，就听见乱心刺耳的声音，那一双粗糙满是皱纹的手气狠地在桌子上一拍，冲上前就往土黄色小狗身上一踹，咬合着牙口说道：“嘿！哪里来的杂毛，走开！”
见它冲自己嚷嚷，又是恶狠地两脚。眼神凶狠，一副要杀了这小畜生的样子。
一股脑冲那嬷嬷叫唤的小狗，被那一脚踢得失去了气力，呜咽着声音往角落里钻。
蒋嬷嬷拢了拢袖口，就要伸手掐住它的脖子。
婉清着急忙慌地说道：“嬷嬷！它是别家送来将养的，不日要送还大将军府。”
婉清话一出，蒋嬷嬷脸上瞬间变换了铁青色，刚刚伸出半寸的手收了立刻收了回来，大将军府谁也惹不得。
蒋嬷嬷面色不善，有些狰狞，转身看着婉清，以怪异的语气道：“长得人模狗样的小贱蹄子，丢在万人巷没人要的腌臜，有你说话的分？！”她本想上前教训一下这没规矩的下等奴婢，想起刚刚自己收拾的那条狗，心里咯噔一下，坏事儿了。
婉清看着那婆子四肢扭曲地趴在地上，用刻意压柔和的声音，唤着躲在盆栽后边的花花，小狗被吓得软脚跑进浣衣房。
小橙子那天走的时候，扯着婉清的衣服说，小声说总一天要把她绑回去。晚上就差人将花花和一封信送来，信上画了一只狗，七个太阳，六个月亮，外加一个小山丘，她勉勉强强看懂了小橙子信上的意思。
婉清来昆吾开始，就在各个巷子游走，吃百家饭长大。当然不是白吃白喝活下来的，老先生曾今说自己是从艰难中养成的读书人，这洗衣服的活计她没少干。
婉清看着不自觉的勾起笑容，这蒋嬷嬷嘴上泼辣，看起来却好说服。
婉清摸了一点皂粉，手用力搓衣，提高声音，“嬷嬷，幼崽及易夭折。这几脚弄出事，我怎么交代啊？”
蒋嬷嬷站在门槛边，睁着长满皱纹地三角眼，“你这贱婢愣着作甚，还不快过来帮忙！”
婉清道：“可是这些。是那嬷嬷交代的，说晌午前要.....”
蒋嬷嬷插着腰，“嘿——你个不动......”想着那个姓吴的她也确实惹不起，“成！成！成!你先找，那些我替你做！”
婉清擦干手中的水，走进浣衣房。她在桌子旁缓缓地蹲下，伸手抚摸着不停发颤的花花。
花花冲着叫，瞬间打消了蒋嬷嬷要抢的念头，只好小心地问，“这小土狗，真，真是大将军府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