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

昏日欲坠、星辰隐映,头悬圆月据位,脚接瀚海沉浮,万物集山海遁入黑暗,鸟迹云踪、虎啸如洪。其间异处,星星点点,万家灯火阑珊,恒聚不消。

相传‘君王朝’建成之前,各国、宗、门,连年征伐,民不聊生,家家灯盏无蜡成灰,漏贼无洗,三至不得一粟。更有外族侵入,兽、妖两族步步蚕食,人族势危矣。

“那危急时刻,一英雄挺身而出,挑起人族大旗,五聚人族各势,抵御外族进攻,更是建成‘君王朝’一统人族,再几百年休养生息,一举战得‘妖、兽’两族商和,不再觊觎。”

说罢,那男子轻叹一声,再次对着座下跪着的‘炎晟枫’说出了令其耳熟的一句。

“那英雄姓炎,是我辈先祖。承这一脉者,无不严于律己、求学好问,皆各承其业,闯出了名堂。怎至吾辈,就教出你这般不成器的顽球?”

‘尽是吹牛,王朝姓氏为君,已是毋庸置疑,何来炎姓一说?与其王朝,不如炎黄之称,更为撞缘’他也只敢小声嘀咕,不敢置于台面,此般父爱,可受不得刺激。

男人似说累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待放下茶杯,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托肚叉腰的美艳孕妇。

“哎呦,小凤,你怎的不在房间待着,出来做甚?若是想走走,让吴妈带你去庭后透透气,我这正教育孩子呢。”满声宠溺,眉目起落间尽是爱意,与先前厉眉重语的态势相比,浑然两个样子,旁人若见了,只称绝活‘变脸’。

只教晟枫瞠目,心生一句‘不正经’。其身旁,那臃态端重的老妇推了推他肩膀,略作神态示意,他便心领神会,踮步轻脚地离去了。

“我道你不晓我在呢?却是几日未见,心生思念,唯恐有了新欢,这便寻你来了。”孕妇面颊桃粉,双眸情思朦胧,玉琢似的拳头轻锤男人胸口,教人生怜。

男人听言笑道“怎会呢,你临盆在即,我又岂能做那‘苟且’之事?这几日,我将家族事系尽数吩咐,只为了更好的伴你左右,只是恰逢路过学堂,再听闻这逆子事迹,才多有耽搁。这不,我正...”

待他发觉时,那蒲团上哪有踪迹?这便岔了气,正欲发火,但见身旁美妇,那气势一下便蔫了,他这才明晓来人用意,不免得歉了一句‘头疼’。

骂不得,心疼;打不得,亦心疼;只教娘俩一条心,他倒是多出来的了!

“你也管管,虽说是淘气心理,没行坏事,但也不应宠坏了去,这打,还是得打的。你莫劝我,若他日后行恶,也不能全权怪我不作为罢。”

墙角崭新的细竹棍被他拿起,细细打量一番,拍拍额头,叹道‘浪费’。那竹棍在空中挥舞,传来‘唰唰’两声,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竟有阵法加持,倒是令人称奇。

见状,美妇蹙眉,拉住男人衣角。

“老爷,晟枫是我骨肉,教导自也有我一份。平日心疼,多次拦下老爷,未能行父之责,才使得晟枫顽气,过错在我,晟枫还小,尚能改正,要打就打我吧。”美妇泪眼花花,故作‘挨打’姿态,身体抽动,令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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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不已,这便抱住了娇躯,连声抚慰。只是,他却不见其泪面上多坏笑,若见了,只叫‘上当’。

‘慈母多败儿,这..这..最后一次’咬紧牙关,男人妥了协。

“也罢,孩童尚小,仍可挽回,择日面谈吧,你莫哭坏了身子,损精劳神了‘吴妈’带夫人回房,我一会便来。”男人定片刻,晓了房内无人,吩咐下人一番,留下一句‘放心’便出了门,直奔某处。

“这孩子真不教人省心,都快当哥哥了。”美妇眼见如此,嗔了一句,定了管教之意。

某人今后,可是要受苦了!

....

炎晟枫悄步离开厅堂后,也不敢多做停留,唯恐身后身影片刻将至,屏息凝气,聚力于脚间,朝着大街奔疾而去。

至街边,抬头远视。只见那街道两旁,商铺无数,家家灯火通明,揽客如常;其街道上摊车众多,人员来往欢谑,熙熙攘攘,好不快活;此外,更有不少地处之上:高台架接,垂幕流苏,顶置红布彩装,魅舞无双。

这便是‘温玉城’的夜。

曾有游童三步吟诗将其描述,令人开怀。

‘一城三夜街,白昼九道开。五辰七日休,且将十一来。’虽说文采稍逊,未兼格律,但却简单明了。

一城开九街,晚间择其三街开放,在白日十时结束,被选中的夜街七日一轮,开始休息,而到了第十一日,全城街道日夜不休,家家准备集会,上街巡游。

炎晟枫踏前一步,进入街道之中。刚踏入,忽耳边乍响,漫天杂音奔涌而来,吆喝声、谈话声灌入耳穴,令其头晕目眩,差点摔了去。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轻骂一声‘又忘了’就提步便走,走半会停下,思量片刻,再折返。

他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原由。

他是要去墨书家躲躲的,一来商量‘捉弄’之事,二来他人榻下,其父问罪,也不好过多责怪、惩罚。墨书家离他家两街之遥,其中一条已是轮至夜街,他过快寻路,却是忘了‘入街示’。即‘定心神、适耳目、顺阵应、勿扰卒’

这些个道理,乃是前人总结后的良句。不只对人,对兽类也仍有奇效。早在人、兽两族征战时,其异族奸细不知晓其中门道,也是吃过大亏。

定心神,防老弱病者,免突受刺激而损。适耳目,避免因环境突变而致聋瞎。顺阵应,或因变阵而抗拒,受大阵无视且矫正后致损。勿扰卒,兵卒公事进行途中不应阻拦、捣乱,免受牢狱之灾。

那维持街道在夜间时分正常运转的大阵,乃众多‘城池大阵’中的一个,其名为‘行街阵’。启阵后,中央枢纽的旗帜,即阵眼,就会生成一层不可触、视的薄膜将整条夜街覆盖,令街道中的‘声、色、味’与住宅、街区环境隔绝,以保障夜晚,城中住宅区的安静。

虽说大阵可隔绝形色,但大多并不完全启用。即便启用,也多是削弱到不对外界形成干扰的地步。相应的,色泽也有层次,人越是离街近,那色泽就越如常态,这或许也是为了更好的‘适耳目’罢。

行径不过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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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却步步艰难。赌客、酒徒、歌妓接连发了狠,缠着过往来人‘胡言乱语、暗送秋波’。偶有来人确有此意,入了房、交了款,那些个托客即刻分账,白花花的银子置手中,无不令人眼馋。

虽说这些个托客难缠,却也、或不算无礼之辈罢?寻人有三问,钱否?时否?年否?若答一则不符,歉句‘叨扰,平生万幸’也便过了,只教炎晟枫嘴硬,先言一句‘有钱’,这便生祸,众多托客围聚,争相问候,即便他人听前人被婉拒,也是不顾,话本套话复述,做给他人看罢。

连听百来个‘平生万幸’,连字都不识了,这才过了街,耗时不少。那些个托客无礼,却似只对男人,并非女客无欲,也有财力甚者释千金纵乐,寻托客领往。只是托客中男性居多,恐男女不廉,王朝令法所限尔。

他终是寻得一处小巷,无他法,往路耗时较长,先前耽搁,唯有择近路才赶得及,即便后人已无追究之意。

‘真是稀僻,虽说往日择路而行,不觉如此,而今夜行,灯稀人静,可见一斑’嘟囔一声,也无作他法,只能附墙而行,细观前路。

至巷尽,路转,行百步,三处,复前行。临木坊十数丈,见门前一老者椅门斜坐,手持旱烟,脚踏阶坎,嘴上吞云吐雾,目视空月群星,似在做什么打算。那身后门案红联斑驳,其上灯笼高挂,血色映堂,良久,耳边声息渐无,老者深吸一口,站起身来。他垂目低吟道:

“只教生兮不逢时,它人惮畏祸吾身,恐教人间清白物,难解忧愁怨丛生。”

‘这一切,本非我愿,只教是为人除害罢,我不除,早晚有人除的。这世间怎会有兽人、妖人这般另类的存在呢?当真怪事,嗐...’心间思量片刻,或是释然,那老者笑对路过的晟枫道:

“小孩,哪里去?”

晟枫路赶得紧,闻言也没过多理会,默不作声,继续向前。这让那老者挂不住脸,心觉‘无礼’。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叹道‘年轻’。

老者朝屋内呼应一声,一翠绿色的异物应声而出,钻入老者体内,消失不见,再望一眼那小孩,或也没过多计较,封了门,贴化两符,作一道黑风遁去。

那老头甚是怪异,脸瘦体胖,身着紫黑布衣,腰系青色葫芦。看似寻常百姓家的老者,却又疑点重重,其步伐沉稳,洪声如雷,一身气势隐秘得紧,与他偶见战时指挥的将军一般,给人一种压迫感,当真怪人!

亏得晟枫没过多在意,脑海中规划的全是‘捉弄’一事,匆匆路过。否则,若应了那老者的话,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

很快,再至一街,却不是夜街了,街道两旁,隔数丈立一高柱,其上挂灯,覆着阵法,散发着光亮。昼街中,只有零散几家店铺依旧通明,行商待客。那路上摊车几乎于无,有的也多是打烊回家路过街区的小贩,待天明,人流量骤增,那时,才见得街区真正的繁华。

他这便没受到任何阻拦,眼观四周楼宇,寻了一路,匆匆奔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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