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言逆耳

而后郁且狂向木樱表示不再愿意替父偿命,这让木樱十分高兴,同时也让她对年纪轻轻的徐云怡刮目相看。

可郁万贯迟迟不肯现身,木樱又曾明确表示要让郁且镛或是郁且痕替父偿命。好不容易有郁且狂站出来赴死,不曾想他最后却“出尔反尔”,这让一旁的郁且镛和郁且痕感到十分头疼。

郁且痕心想先下手为强,与其等着木樱在自己和郁且镛之间选择一人,不如先主动出击,于是他鼓足勇气,站出来说道:“其实二哥只是嫡子,在府中向来没什么地位。既是要为父亲偿命,便该找平日最受父亲宠爱之人,如此方显公平。”

自从郁且狂决定不再替父偿命之后,郁且镛的内心再次担忧起来,此刻听郁且痕又把自己推了出去,郁且镛不由得叫苦不迭。

在这生死关头,郁且镛已顾不上郁且痕的狠戾与冷血,也不再害怕会被郁且痕报复,于是他再次重复起了老调,“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凭什么非得要求嫡子为老头子偿命?一来该死的是老头子,不该由咱们兄弟为他偿命。二来我还是老话,嫡是嫡,庶是庶,虽是一个父亲,但地位自当有天壤之别。若真要为老头子偿命,也只能选卑贱低下的庶子,轮不到我这个嫡长子。”

说完这些后,他还不忘抱怨道:“话说这老头子也真是的,活了大半辈子,也该活够了。自己欠下的债便该由自己来还,此刻却做起了缩头乌龟,还妄想让儿子们替他偿命。咱们正当壮年,凭什么替他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头偿命?”

大明讲究孝道,又格外重视三纲五常,腐儒们甚至声称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其中“三纲”之一便是父为子纲,因此郁且镛的这番话可谓大不孝。若是换做平时,以郁且镛胆小怕事、庸懦无能的性格,他也不敢公然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此时已是生死关头,加之确实不满郁万贯自己贪生怕死却对儿子们的生死不管不顾的做法,所以郁且镛才会当众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听了郁且镛的话后,木樱英气而冷峻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带着几分讥讽之意的笑容。

“我还道郁万贯的宝贝儿子有多孝顺呢,原来也不过是大难临头即翻脸不认爹罢了。”木樱冷笑道。

郁且镛不以为意,只觉得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什么父子之情、兄弟之谊都是狗屁。只要保住性命,郁府的万贯家产便都是他的,届时他想干嘛便干嘛,会有数不清的美女伺候他,可以每天酒池肉林、醉生梦死……既然将来的生活会如此美好,此刻又何必为了虚妄的父子之情而送上自己宝贵的性命呢?

木樱突然把目光移向了郁且痕,而后冷冷地问道:“你也不愿意替你爹偿命吗?”

郁且痕被木樱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鼓起勇气答道:“老头子心心念念的都是郁且镛那个草包,眼里何时有过我这个庶出之子?人们都说小儿子是最受父母宠爱的,可我娘死得早,从小到大便不知母爱是何滋味。正因为缺少母爱,才格外期望父亲能偏心于我。可因为我是庶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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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子便从不正眼看我。我不过二十,也渴望有爹疼有娘爱,可现实偏偏却是没娘爱更没爹疼。既然他不把我当做儿子,便休怪我只在表面上当他是父亲。”

说到后来时,郁且痕的语气已转为悲凉,悲凉中又夹杂着一丝落寞。相较于平时,他的语气也少了很多狠戾,而多了几分不甘与哀意。与此同时,他的眼里也充满了泪水,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滑落出来。只是他性格格外要强,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所以才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看到郁且痕的这副神情,郁且狂不由得心软起来。毕竟郁且痕是自己的亲弟弟,即便再怎么不屑于他的为人和品行,见了他这副神情后,郁且狂还是有些不忍。况且确实如郁且痕所言,他和郁且痕的确是同病相怜:都是庶出之子,都是幼年丧母,都不为父亲所喜,都不知道父爱和母爱是何滋味,都是孤独抑郁之人。

可即便再怎么同情郁且痕,郁且狂总觉得他适才之言并不完全正确,正要驳斥郁且痕言语中的错误之处时,一旁的徐云怡突然开口了,“三公子年幼丧母,又不为令尊所喜,确实是个可怜之人。可人生的不幸不该成为你变得极端的借口,更不该成为你冷血无情的理由。世人千千万万,可幸运者却寥寥无几。若是每个人都因自身不幸而变得极端,进而无辜迁怒他人,见不得他人比自己好,见到比自己好的人便妄图取而代之,甚至不择手段,那这个世界岂非过于阴暗?三公子确实可怜,但万万不该因自身的不幸而变得极端,更不该算计亲兄长,妄图要了亲兄长的性命!”

说这些话的时候,徐云怡声音并不大。虽然声音不大,但她却一副正义凛然的神情,话语之间却带着满满的正气,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这番话正是郁且狂想对郁且痕说的,他年龄更长,是亲眼看着郁且痕长大的。见郁且痕和自己一样丧母,又不为父亲所喜,身为哥哥的郁且狂便对他照顾有加。可随着年龄渐长,郁且痕的心思也越来越深沉,丝毫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即便如此,郁且狂还是尽量地照顾这个幼弟。那时因为严无珠嫁入郁府,郁且镛又明里暗里地加害自己,郁且狂便经常云游四海。可即便云游在外,郁且狂还是会尽量抽时间回家看望郁且痕。

九年前的的七月十一那天,郁且狂又一次回郁府看望郁且痕。见到郁且狂后,郁且痕很高兴,说是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学厨艺,知道二哥要回来看自己,便亲手金耳上素、黄金豆腐、清蒸八宝猪、糯粉白切鸡和罐煨燕窝配鸡丝五道菜,想请郁且狂尝尝。那时郁且狂还曾感慨弟弟懂事了,谁知刚要动筷时,便有下人进来把郁且痕叫走了。郁且痕前脚刚走,哑婆婆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哑婆婆比划一番后,郁且狂才知道这些菜里有毒。她用计支开郁且痕,便是想告诉郁且狂要菜里有毒,阻止郁且狂无辜送命。

刚开始郁且狂还不信,直到亲眼见花园里的猫和狗吃了这些菜便立即毙命后,郁且狂才相信哑婆婆并非在欺骗自己。后来经过调查,郁且狂才明白郁且痕早已在一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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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靠大哥郁且镛,而郁且镛给出的投靠条件则是自己的性命。那五道菜并非郁且痕亲手所做,而是托严无珠做的,但菜里的毒却是他亲自下的。

当然严无珠并不知道郁且痕要用这五道菜来毒害郁且狂,否则即便已为他人之妻,她也不会替郁且痕做菜。

郁且镛当然是向借郁且痕的手除掉郁且狂这颗眼中钉,但郁且狂没想到郁且痕真的会如此忘恩负义,更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会如此狠毒,毕竟那是他只有十一岁!

经此一事,郁且狂彻底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幼弟死心,也不再留恋冷血而又无情的郁府。于是他自此闯荡江湖,以四海为家,只有在中秋、新年等阖家团圆或是清明、中元等上坟扫墓、祭祀先人的节日里才会回家。

这么多年来郁且狂早已对郁且痕不抱有什么希望,但看在亲兄弟的份上,郁且狂还是想好好劝劝这个弟弟。此刻听了徐云怡的话后,郁且狂对她既感激又敬佩,感激的是她肯对郁且痕说这些逆耳忠言;敬佩的是她小小年纪,却能有如此见解,不可谓不让人肃然起敬。

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但对有些人而言,忠言只是逆耳的唠叨与说教,只会让他们感到心烦。郁且痕便是如此,他向来只相信利益至上,所有的人都该为自己和自己的利益让步,否则他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故而即便徐云怡说得再怎么正气凛然,郁且痕也只感到心烦。若非还有郁且狂和木樱在侧,他巴不得立马堵上徐云怡的嘴,好让徐云怡不再“说教”。

一旁的木樱早已看出了郁且痕的不耐烦,于是她又冷冷地问道:“这么说你也不肯替郁万贯偿命了?”

问郁且痕话的同时,木樱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个带着讥讽之意的笑容。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愿。”郁且痕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了郁且痕的话后,木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中极尽嘲讽之意。

等笑声歇后,木樱收起了一脸讥讽的神情,转而温柔地对郁且狂说道:“好孩子,郁万贯的长子和幼子都对他多番诅咒,甚至巴不得他立马死去。有子如此,这也算是他的报应。你却和他俩不一样,不仅念着亲情,还肯顾及家人,并非冷血无情之人,不愧是汐儿的好儿子,也不愧是我沐……木樱的好侄子。”

说完这些话后,木樱的神色立马恢复了威严,而后她又看着左手那侧一块大德太湖石大声喊道:“老贼,滚出来吧,我早就知道你躲在那块太湖石之后了。”

太湖石之后并没人出来。

当徐云怡和郁且狂还在不明所以时,木樱又大声喊道:“郁老贼,我之所以违背当年的誓言,不远万里从云南赶来,为的便是取你的狗命,让你早日和郁富国老贼黄泉相聚。开不快些滚出来,别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到最后时,木樱的话语之中已然杀气重重。

听到木樱喊道“郁老贼”三个字时,徐云怡和郁且狂便知道她所说的是郁万贯,难道郁万贯一直躲在那块太湖石后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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