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长孙皇后亦是将此状尽收眼底，她的身躯晃了晃，似乎是失去了力气一般。
“宽儿···”
“我的好孩子。”
她的声音在颤抖，心仿佛在滴血一般痛。
“宽儿，够了，你做的够好了。”
长孙皇后的声音很低，似在呢喃，又似在泣诉。
长安城上的歌声渐渐低了下去。
一股死寂充斥着这里。
“王爷，撤退吧。”
柳苍挥舞着长枪刺穿一名叛军的咽喉，怒喝道:“保护王爷安危！”
随着柳苍的呐喊，剩下的十名铁鹰卫纷纷勒紧缰绳，呈方阵缩回李宽的身旁。
而这时，身后的援军红着双眼，大吼起来，“弟兄们，我们冲上去，保护王爷的安全！”
眼看着李宽这队人马被叛军包围，他们彻底疯狂了。
柳如烟美眸蕴着血丝，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甲胄早已破烂不堪，在看到远处李宽陷入绝境时。
她驱动缰绳，弯下腰顺手从尸体上拔出一把剑，怒吼着:“大唐儿郎，随我冲锋，救下王爷！”
大唐的援军宛若飞蛾扑火般冲上前来。
李宽昂起头，眼看着远处的兵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的心头像是堵了一口气。
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
长安城门前的渭水被染红了，土地被染红，就连夜空似乎都呈现出了黑红色。
浓稠的就像是血一般，化不开。
血腥味充斥着李宽的鼻腔，叫他愤怒的目眦欲裂。
他仿佛看到了襄城的那一战，那些自愿追随在自己身后的兵士，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李宽紧了紧手中方天画戟，他突然疯了一般怒吼道:“横竖都是一死，你们不必为我的安危畏手畏脚。”
“我们杀进去，杀一个，长安城就少一个敌人。”
说完，李宽猛地夹了一下马鞍，驱动马匹一往无前，再次冲上前去。
若是在长安城楼的视角看去。
那便是十几道渺小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朝着黑压压的大军冲去。
看到宽儿一往无前地冲向大军，长孙皇后悲痛欲绝。
她知道，宽儿这一去，便是阴阳两隔。
长孙皇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攻心，一下子被抽空所有力气，踉跄后退一步，身子向后仰去。
“娘娘！”
宫中宦官惊呼一声，慌忙搀扶住长孙皇后，但此时长孙皇后已然没了力气，纤手缓缓松开了大唐的旗帜。
便在这时，一张强有力的手掌抓住了将要掉下城门的旗帜。
李世民加大力道，将旗帜再次立起，而后抬起手臂，用力的挥舞着。
旗帜不能倒。
哪怕长安城门上有许多一模一样的旗帜，但长孙皇后手中这杆旗帜不能倒。
这杆旗帜倒了，大唐子民心中的那座山，也就倒了。
长安城门后方空寂无人的街道上，有几道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小姐，小姐，您现在身怀六甲，可不能乱走动啊！”
方小商、苏小扇以及上官仪等人急得满头大汗，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走在前方的正是楚王妃——房瑶漪。
房瑶漪走到一半，脚步渐渐停下了，她抬起头，看向城门上的将要倒下却突然被扶正的旗帜。
突然间，泪流满面。
她没有悲壮的哭喊，只是淡淡的问道。
“扇儿，城门外前来援助的，是夫君率领的兵马吧。”
苏小扇一时语塞，她不过是一介丫鬟，哪里知道这些。
房瑶漪却没有等她说话，自言自语道:“我还从未见过夫君在战场杀敌的英姿，但我想那一定是世间最好看的风景。”
“若是我登上城门，不知道夫君会不会担心。”
“可是，我又怕，若是这次不去遥遥看夫君一眼，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姐。”苏小扇张了张口，贝齿把嘴唇都咬出了血，她的小手在广袖里攥成拳头，小小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着。
房瑶漪突然微微笑了起来，她缓缓吐了口气，而后转过身，对着方小商说道:“房管家，我们楚王府还有多少侍卫？”
方小商初时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脸色沉重道:“上次征兵已派出大半，现在只有二十几人罢了。”
房瑶漪点点头，说道:“那便再去问一问，看有没有人愿意出城参战。”
“若是有，那便赏三十两银子，若是没有，也不可勉强。”
说罢，房瑶漪便朝着一处武行走去。
苏小扇慌忙问道:“小姐，您这是去哪里啊！”
房瑶漪却没有回答，她的脚步坚定而又缓慢。
——
——
城门外。
大唐军士的亡命反扑竟真的有了奇效，一时间活生生撕裂出一道豁口，叫大军终于抵达李宽的身边。
唐军士气在此刻达到了顶点，他们随着李宽的身影发起冲锋。
但终究还是数量悬殊，哪怕是叛军调了四千人去应对玄武军。
此处仍旧是四千人。
数量依旧悬殊。
李宽所率领的援军，眼下已是彻底陷入了死局。
山穷水尽了。
就连李世民都以为这次真的是死局了。
即便援军迅猛如虎，即便他们不畏惧死亡，但实力上的差距，不是光靠气势就能够弥补的。
很快，叛军呈包夹之势，将援军前路后路全部堵了起来。
这群兵士呈现出圆阵，将李宽以及铁鹰卫保护起来。
“王爷，将军，你们先前冲锋在前，风头也出够了。”
“该叫我们也出出风头了。”
有兵士咧嘴一笑，对着李宽等人打趣道。
但李宽心中却是一阵酸楚。
什么出风头。
其实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所谓的出风头，就是用自己的命在拖延时间。
落败，不过是早晚的事。
唐军的数量锐减，叛军的气势在节节攀升。
李世民站在城楼上，愤怒到了极致。
自己的孩儿，自己的子民，他们在用生命为长安城争取着时间。
这一刻，李世民终于明白了，李宽所率领的两千兵卫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援军。
而是为了拖延时间的死士。
或许他们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赢这场仗，但他们却依旧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
这一战。
将近三个时辰，此时天蒙蒙亮，旭日从东方升起，细微的光芒洒在大地上。
到处都是尸体，年轻的，年老的，残破的尸体堆积如山。
看着被困杀的大唐援军，李元昌心中畅快极了，他遥遥看着远处，大笑道:“所谓的家犬就是如此，不过是在同是家犬的面前龇牙咧嘴得了便宜，就以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