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灯火通明的办公室中，成珏正和王博相对而坐，都有些疲惫。
《一人成团》第一期录完之后，他们忙的事情非常多，又要照看着剪辑，又要因为许汉这个突发因素抓编剧团队商议新的剧本，一直忙到现在才总算稍有休息。
王博提了一杯咖啡抿了一口，振作了一下精神，想到了那个让他们忙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由笑了起来：“我听说寰声、燃火什么都去找他了，珏姐，你说他最后会选哪一家？”
他心情不错。
许汉这个突发因素固然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但是这种“忙”，他甘之如饴。
成珏揉了揉太阳穴，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轻摇头：“你我对他都不太了解，也不知道他是有远见还是短视，这怎么猜？不过我估计也就寰声和欢娱两家里面选一家了。”
“有远见的话，多半会选寰声，对长期发展有利。欢娱的话，喜欢搞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年轻没见过市面，容易上套。更别说他是从山里出来的了，更加没见过世面，多半更吃这一套。”
王博琢磨了一下，“敢情珏姐你不看好燃火啊？”
成珏笑了，“也不好说，燃火也有希望，至少他们占了一个先机。其实说这些没意义，我又不是他，又不是我说选谁就选谁，但不管他最后签的是谁都没关系，这几家都是有实力带他上桌的，不会破坏我们新写好的剧本。”
王博点了点头，却又突发奇想：“那要是他签了一个不能带他上桌的呢？比如说，给他牵头的那个君正？那我们是不是又要改剧本了？”
成珏被他逗笑了，“你这个笑话不错，哈哈……那么多大公司不选，选一个做中介的皮条公司，这得脑子缺了多少根筋才能做出这种决定来？真要这样，那我也认了！”
王博也笑了，摸了摸头上不剩几根的头发，“我也觉得我最近幽默感有所长进。”
……
你就不想签下我？
姜幼仪听到许汉的话，整个人僵住了，随后，嘴角不自觉地浮上一抹苦笑。
她哪里不想？
昨天得知许汉的真正实力、又愿意来君正后，她不知道多开心！
但是那又怎样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君正就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和寰声、燃火比了，就是和君义比也是远远不如的。”
姜幼仪攥紧了毛刷子，缓缓说道：“旁的不说，就说眼下的《一人成团》吧。”
“你要是签了另外几家公司，以你的实力，他们是有能力带你到最后一轮，甚至夺冠的，这就给你了一个非常好的起点，可是君正不行。你要是签了君正，我估摸着最多也就比纯当托多走一轮，再往后就走不下去了。”
“这只是《一人成团》，放到整个大资源环境下，君正能给你提供的和那些公司能给你提供的差距更大。这种差距，会让你的人生完全不同。”
姜幼仪缓缓摇头，看着许汉，眼神感动：“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想帮我，但这是你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有大、有多丰富精彩。你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八方街道这样，但不是的。”
八方街道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街角的顺子每天早晨卖鸡蛋饼，5块一个，有钱人会多花2块钱加一个火腿肠；开花店的李姐经常和丈夫吵个不停，因为她又买了一支几十块的口红；148号楼上的租客范大哥经常夜深了才骑着三轮车回来，只为了多送几罐煤气、多赚一些钱，然后在砂县小吃点上一份鸡腿饭，往往要加两次饭才吃饱……
“你以为选了君正，最多也就失去一个这样的世界，但不是的，你失去的远比这多得多。等到你以后看到了这个世界有多精彩，你会因为现在的决定后悔的，我不希望你后悔。”
越来越像妈妈了。
许汉胡思乱想着。
见姜幼仪说完，他暂停思绪，终于开口了：“小姜老板，其实我已经看到了这个世界有多精彩了。”
在那些个副总、总监、总经理的招待下，这几十个小时里，他已经见识到了远比八方街道更绚烂的世界。
那是人间繁华。
“我看到了一个比楼上客厅还大、还干净的厕所，我吃了8000一顿的晚饭，我喝了2万一瓶的红酒，我知道了有些饭能一顿吃上两个钟头，还吃不饱。”
“那位高总今天直接给我送了十万现金过来，比上次要给我的还多五万；有穿旗袍的美女蹲在我的脚边给我换鞋，身上很香，我还骑上了据说价值600万的马，”
说到这，许汉有点不好意思，“刚才那位副总还给我暗示，要让一位刚刚成年的小美女今晚陪我‘休息’……”
二姨奶让他出来看看世界，他看到了。
许汉在这几十个小时里，确实见到了一个新世界，一个纸醉金迷的奢华世界。
八方街道的世界和这个奢华世界相比，一个是“生”，一个是“活”。
说实话，许汉怦然心动了。
他也是人，是人就有享乐的本能，他也不例外。特别他还是从物资匮乏的大山里来的，更是容易被这些东西迷得眼花缭乱。
许汉也知道，只要他点头，这些东西他触手可及。
但他始终没点头。
“……我想，这就是你说的‘世界’了吧？”
姜幼仪听许汉说完，微微一怔，随后了然——看来那些公司对他还真是很看好，这些个东西全上齐了。
而就算是这样，许汉仍然说出了那一句“你就不想签下我？”，这让她更为感动。
也更不想耽误了许汉的前途。
“好吧……不过你可能对娱乐圈还是不大清楚，”
姜幼仪苦口婆心，谆谆教导：“你可能觉得选了君正和选择其他公司没什么不同，反正你有实力，这些东西你以后都将拥有，但不是这样的。”
“娱乐圈并不是你实力有多大就能走到多高的，实力只是其中一个条件，资本、资源不可或缺。有实力的人多了去了，冒出头的有几个？甚至可以这么说，混娱乐圈，资本、资源才是最重要的，实力反而是其次的，这就是这行的游戏规则。”
“所以，你不要以为你有实力就可以无视一切，比起你的实力来，选择一个靠谱的大公司更重要，千万不要因此浪费了你的实力，耽误了前途，你明白了吗？”
许汉点头，“明白了。”
然后又道：“所以你不想签下我吗？”
“……”
姜幼仪有点抓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家伙……山里人都这么朴实倔强的吗？自己给他一点滴水之恩，他恨不得涌泉相报。
“……为什么一定要签君正？”姜幼仪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许汉想了想，说道：“原因很多，可能是因为你给了我这份工作，还给了我住的地方，你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可能是因为我答应了你，二姨奶说过，答应别人的一定要做到。可能是因为你真心对我好，一切为我着想，签给你我放心，也可能是因为……”
“我想试试看，干翻你说的规则，那一定很有意思。”
许汉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了起来。
他生性平和，习惯了随波逐流。二姨奶让他学东西，他就学，二姨奶让他出山来看看，他就出山，叶真不让他当副总，那就不当，姜幼仪让他去当托赚钱，他就去当托赚钱。
他的人生就是被人推着走，他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有了一件想做的事。
或许难度很大，但正因此才有意思。
比起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这有意思多了。
……
姜幼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
许汉之前给她的印象，是“懒”。
很奇怪，许汉其实做事很认真勤快，跟他说什么都会认真去做，但就是给姜幼仪一种“懒”的感觉，像一只总是懒洋洋趴着打瞌睡的雄狮。
不过现在不同了。
这只打瞌睡的雄狮终于醒了。
他弓起背脊，眼冒精光，杀气十足，准备狩猎。
而且这还是一只疯狮子。
听听他刚才说的——他要干翻这行的游戏规则！？
妄想一个人对抗整个娱乐圈的规则，他当他是克里斯汀娜褒曼啊？
“……这个，没这么容易的，”姜幼仪呆了一会儿后，回过神来，尝试进行最后的努力，“你听我说，大家都是按这套游戏规则玩的，可以说全部都是这种规则的维护者……”
“那就全部干翻。”
……疯了，真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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