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点！”
一个禁卫军用力推搡了一下。
如果不是两把剑此刻就架在脖子上，还有一个百户和七八个禁卫军虎视眈眈，李砚怕是当场就得翻脸。
这些人完全是将他当作犯人对待了。
就差没给他戴上枷锁和镣铐了。
不过李砚还是选择忍了。
就这么被一路推推搡搡的押到了书房。
这间书房是他爷爷李道信专用的，平常李家人很少有人进去。
而现在却成为了朝廷用来审问李家人的刑房。
兵部侍郎段俞生此刻就坐在书桌后面，泼墨挥毫，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一篇文章，铁画银钩，笔走龙蛇，用笔如神。
张百户走进门:“大人，嫌犯李砚带到。”
段俞生搁下手中毛笔，拿起桌案上墨迹未干的文章，面带笑容，似是在欣赏自己的佳作一般。
他往大门口方向瞥了一眼，结果一眼就瞥到李砚一身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几乎是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你们用刑了？”
张百户连忙抱拳道:“大人明鉴，这是嫌犯自己撕扯的衣物，与我等无关。”
段俞生看了眼李砚，见他没什么表示，这才不咸不淡的说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大人，李砚并非文弱书生，乃是九品巅峰的武人，大人小心……”
“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段俞生一脸的不以为然，颇为随意的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是！”
张百户带着人离去，但出门的时候还是恶狠狠的瞪了李砚一眼，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此刻整个书房里只剩下了李砚和段俞生二人。
段俞生笑着招招手:“李砚啊，你过来看看我这字如何。”
李砚看着宣纸上所作的一篇文章，略有诧异，因为这篇文章乃是原身殿试时所做，也正是这篇文章让原身名列一甲探花。
李砚获得了原身的全部记忆，对这篇文章自然不陌生。
他没想到段俞生居然将他的殿试文章默写下来了，这篇文章乃是他昨日殿试所作，到现在都还没有24小时。
段俞生估计就看了几遍，可现在却能够一字不差的完整默写下来。
这字写得如何暂不做评价，就这份记忆能力都让人叹为观止。
“大人高才，学生佩服！”李砚姿态放的很低。
段俞生摆摆手:“你这篇文章灵气十足精妙绝伦，依我之见，这状元的头衔该你独占鳌头才对。”
李砚闭口不言，这话他可不敢接。
他的探花之名乃是当今天子亲口册封的，敢心生怨言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李家现在本就是处在危险时期，可不敢什么话都乱说，否则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老狐狸，当着我的面挖个坑让我跳，真不当人子！”李砚心中腹诽不已。
李砚不接话，段俞生也不介意，继续自顾自点评李砚这篇文章，妙语连珠，都快把他这篇文章夸到天上去了。
堂堂兵部侍郎，正三品大员，什么文章没见过，用得着这么夸他一位新科探花？
摆明了另有所图。
反正李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当做耳旁风。
谨言慎行，能少说绝不开口。绝不让老狐狸抓住他的言辞漏洞。
一番讲解之后，段俞生自己都说的有些口干舌燥，见李砚油盐不进，他倒是也不恼。
重新坐回到了书桌后面喝了一口茶。
“李砚，你乃是宁泰6年的探花，巧了，本官乃是乾元38年的探花，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本官当年，一样的春风得意。”
“不过本官可比你差远了，我考了三次科举皆名落孙山，屡次不第，一直到而立之年才鱼跃龙门，这一转眼就是10年过去了。”
段俞生一脸唏嘘缅怀之色。
继而又是一脸遗憾道。。
“本官与你爷爷镇西大将军虽同朝为官十载，可见面的机会当真是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会面也是他回京述职，在朝堂上远远瞧见了一面。”
“本官向来敬仰大将军的为人，早有心相交，怎奈大将军每次都来去匆匆，同朝为官多年，竟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殊为可惜。”
段俞生正感慨着，突然话锋一转。
“李砚你可是你们李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想必镇西大将军对你应该是疼爱有加吧，不知道在你心里对镇西大将军是什么样的印象呢？”
段俞生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李砚的脸庞，像是想要将他的内心看穿。
李砚神情一凛。
来了！
这老狐狸拐弯抹角唧唧歪歪的说了半天，总算是进入正题了。
李砚心中早已打好了腹稿，不卑不亢道:“大人见笑了，自学生出生以来，学生同样没有见过爷爷几回，不怕大人笑话，学生甚至连我爷爷什么模样都忘记了。”
“不仅仅是学生，恐怕我们李家上下都快要忘记我爷爷长什么样子了。”
“可是我们李家上下无怨无悔，我大虞朝国土辽阔，强敌环伺，尤其是西境，多年以来与月氏王朝摩擦不断，大小纷争数不胜数。”
“正是因为有几十万与我爷爷一般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镇守边疆，才换来我大虞朝境内国泰民安。”
“国家兴旺民族大义在前，只要我大虞朝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我李家上下一点小小的牺牲算得了什么。”
“别说亲人无法团聚，即便让我李家满门奔赴战场，男女老少分布天南地北，我李家上下也绝无怨言！”
“为我大虞朝黎民百姓而战，我李家义不容辞！”
李砚言辞激昂，气势慷慨，大义凛然，连他自己都热血沸腾，差点相信了。
段俞生脸皮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拳头松了又握紧，听着李砚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
他这才皮笑肉不笑的点头赞叹道:“李探花当真是拳拳爱国情，铮铮铁骨意，本官定然启奏陛下为李探花请赏，可不能让李探花这样的爱国人士心寒啊！”
“谢大人！”李砚一脸感动。
心里却不以为然。
什么为大虞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不扯淡吗？
他对这个世界可没这么深厚的感情。
只不过他不想落人口实罢了。
现如今李道信叛国投敌的信息必然没有证实，只要他咬紧牙关不松口，朝廷肯定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段俞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强行将心中几分燥意按耐下去。
外面都传李砚是个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的狂傲之徒，夸两句就找不着北的。
现在看来分明也是一只小狐狸，一点也不比他老子容易对付啊。
虽然手段稍显稚嫩，可思路清晰，让他根本无处下口。
沉吟片刻之后，段俞生搁下茶杯徐步走到李砚身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那你说李道信会叛国投敌吗？”
“不会！”李砚斩钉截铁的回答，一点也不带犹豫。
“为何？”
“岂有强者向弱者屈服的道理？月氏于我大虞朝如癣疥之疾，若非陛下怜悯不愿劳民伤财，一举灭掉月氏虽难以办到，但是打疼他们，让他们数十年不敢再犯我大虞朝边境一点也不难。”
“我爷爷对阵月氏一直以来都处于绝对优势，胜利者怎么可能向失败者投降？”
段俞生神色平静的看着李砚:“可若是我告诉你月氏已经被灭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