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热……好热!

整个人像被放在蒸笼里一样,尤其是背心,那里好像直接被火烤著。

我的血会不会就这样沸腾起来?想伸手把衣襟扯开,可是为什麼手脚抬不起来?

不要往我身上盖被子!快把火把移开!给我水……

「太医,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不妙……脸红成这样!身体也滚烫!」

一只冰凉的大手贴上额头。呼,好舒服……

「禀殿下,唐侍卫所中暗箭上抹有赤练蛇的剧毒,此毒性热,发毒时周身即是这种状态。」

赤练蛇?我被蛇咬了么?不会啊,师父明明说因我多年服食药草,以致一般活毒都不会近身,毒蛇怎么会咬伤我呢?还有……这说话的人是谁?谁在抚摸我?师父?嬷嬷?

「太医!他在说话!他说他想喝水!来人!送茶水来!」

「等等,殿下!现下还不能喂唐侍卫喝水……」

不……我要喝……我好热……口好干……

唐池分不清是在作梦还是清醒著,断断续续听到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其中最多的就是被称为殿下的人,这个人,会经常用一双微凉的大手摸摸他的额头,偶尔也会在他的床头坐上一会儿。

他传来的味道和感觉好像一个人,一个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彖彖……

炼狱中的火烤之刑终于结束,当一缕甘甜的凉水流入喉中时,唐池睁开了双眸。

眼前的景物从模糊逐渐变为清晰,他同时看清了手端茶盅立在床头的人物。

「张……兄弟?」

「唐兄,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等等,我去告诉殿下。」张良守见唐池醒来,一脸喜色,端著茶盅就往外跑。

话还没说完,张良守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唉,张兄弟人是很热情,就是太毛躁了一点。我还想问他一些事呢。比如说,我现下是不是还在皇宫里?你是不是来接替我的侍卫?还有,你能不能把那茶水让我喝完?我快渴死了!

没让唐池多等,随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二皇子皇甫彖面带一丝关心,随同张侍卫出现下门口。

「殿下……」沙哑的声音,目光从美丽的二殿下转移到他身后的张良守身上,眼中带著渴望。

感到奇怪,便顺著他的目光看去,见他死死盯著张侍卫手中端著的茶盅,皇甫彖露出笑颜。

「给我。你下去忙你的吧。」

「啊?啊!是!」张良守赶紧把手中的茶盅递出,施礼后带上门转身离去。

皇甫彖挨著床沿坐下,见唐池挣扎著想起身,便放下手中茶盅,扶他坐起,顺便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谢谢……殿下。」男人腆的笑了笑,很是个好意思。

「如果说道谢,也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把茶杯递给他,二皇子看向床上面色带点红润的男人。见他捧茶杯的手不稳,弄得茶盖叮叮当当响,看下过去干跪接了过来。

「殿下,不……不用了,我,我可以。」不知怎的,唐池突然感到很紧张。

看著送到口边的茶水,再顺著茶杯看向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就是这只手在我昏迷时抚摸我的吗?二殿下,彖彖,他要亲自喂我喝水哎……

笑笑,知道自己的容颜对别人来说有著怎样的杀伤力,皇甫彖以为唐池是在害羞。

「好了,你救我一命,我也无以为报,就暂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怎么?还是你不想让我喂你?」

「不是!当然不是!」两天未用、未沾水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实在不很悦耳。

带著一点说不出的滋味,唐池就著彖的手,慢慢喝下祈求多时的茶水。冰凉的**,在大冬天流进胃里不但不冰,甚至还带著那么一丝丝甜蜜的温暖。

喝下一杯,皇甫彖见他似还意犹未尽,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喂下。

三杯茶水下肚,唐池也来了精神。清清喉咙,忍不住问道∶「殿下,竞猎的结局如何?」

「你没有白受伤。如果可以,我倒想给你看看皇甫日当时的表情!」彖像是在友人的身边一样,放松身体,自然随意的与唐池闲聊著。

现下的皇甫彖,对眼前半躺在床上的男子已经完全放下戒心,加上第一次碰见他时,就感到待在他身边可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以至於让他产生了不想就这样离去的念头。

和这个人也许可以说些不能说给别人听的话吧……

敏感的感觉到彖似已对门己敞开胸怀,唐池又是安慰又是开心。

「祝贺殿下!另外皇上说狩猎完公布下一道试题,那试题是?」

「噢?这么快?」

「次日父皇难得的上了早朝。早朝上,当殿让我四人各自在十字内写出治国之策,然後当殿宣布。」

「结果是?殿下你说的是?」唐池微微看出年方十七岁的彖脸上,有著一点不高兴,猜想会不会是他的答案让当今圣上不满意。

「结果父皇没说,只是让大臣们一起评断。然後可想而知,评断结果一分为二,你可知,现下朝中大权分落两派之手?」二皇子鞋子一脱,也盘膝坐上床来。

唐池点点头,把身子往里让一点,好让对方坐得更舒服。

「当日所提治国之策,皇甫日曰∶扩充国土,立威于世。老三皇甫愈曰∶以仁治国,万民为重。小四子直接说他不想当皇帝。唐池,你认为我会说什麼?」皇甫彖一脸趣味兴兴。

「殿下的治国之策,嗯……」唐池思考了一番,「以殿下的行事作风看来,大概会在扩充国土之前先充实国内,待民富马强才会考虑扩大国土之说。而且殿下肯定不愿做他人傀儡,成为皇帝后,应该会先把实权收回手中。

「至於对民……你会先平内乱,然後再整官僚,最後治税。不过,如今大亚皇朝到处都是不安原素,如果殿下成为皇帝,大概会大刀阔斧重整一番。但显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殿下,不知属下猜得可对?」

唐池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说出自己心中想法。他不介意也不怕彖会因此提防、疏远或害他,他相信彖乃是天生的帝王,胸怀天下之人如果只是一味猜忌他人,那么最後迎接他的也只是失败而已。

深深地望著这个手下,皇甫彖突然想∶也许这世间最了解我的人,就是这个叫唐池的男人也说不定。我有他相助,是否也算天意?

「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是吗?」

唐池不明白他的意思,抬头看向对方。

「以後也不要对我说谎,一个掌权人身边肯定会有不少小人。在一大堆的奉承词中,我也想听到真正的声音。我需要你。我要你发愿,以後绝对不对我说谎。」

隐瞒算不算说谎?唐池犹豫一下,正色道∶「殿下,属下也许不能保证绝对不对你说谎,但是我可以发愿,以後只要我对你说出的话,就绝不是谎言!」

唐池的身体日渐恢复,等太医确定他已经痊愈时,张良守离开皇宫回到皇子居,唐池依旧作为皇甫彖的贴身侍卫,日夜跟在他的身边。

据彖和唐池二人分析,他们认为奉真帝之所以没有当殿宣布第二试的结果,是为了防止大皇子知道自己已无胜望,也许会铤而走险玩武力夺宫的把戏。保持两平的局面,可以暂时稳住大皇子一干人马。

现下所有的胜负,就悬在另外两位皇子的意见上了!

近日出现下三、四皇子居的官员突然多了起来。

皇甫愈原本还在提防皇甫日对元元下毒手,可大皇子的行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从十一年来的不闻不问,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关心小弟的好大哥,短短半月的功夫,送给元元的珍奇玩物已达百件,其中有几样还真让老四高兴的要死。

当他收到一封「如果不升日便让他永不能见日」威胁函的次日,皇甫日给他送来了四名能歌善舞的美貌少女。

性子虽然软弱但脾气却很倔强的愈,对大皇兄这种威逼色诱的手段感到心寒,火气一上来,当场把少女们都给退了回去。但事后他开始担心心眼极小的皇甫日,会不会因此对他和老四展开报复。

皇甫彖并没有对三、四弟做出和往常有太大区别的行动,他现下全副心思,都放在奉真帝最後一个条件上∶让他含笑长眠。

二人一前一后在宫中慢慢散著步。

「殿下,宫中也有这种地方吗?怎么好像没有住人?门也被锁著……」唐池看见了梦中不知出现了多少回的红色宫门,抬头寻找刻在院墙上的宫名。在藤蔓缠绕中,隐隐约约可以读出「郁荣宫」三字。

彖脸上带著漠然的表情,看都不看该宫门一眼,「这是过去荣贵妃住的地方,后来因故被赐死。父皇不知什麼原因没有再让别的嫔妃住进来,也不让人打扫,之后就变成了现下的样子。」

「荣贵妃……娘……娘,光听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位绝世美人。可怜红颜多薄命……不知这位娘娘是为了何故而逝?」心房隐隐作痛,忍住鼻头发酸,唐池想听听彖是怎样看待母亲的离世。

似乎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二皇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后宫女人一年中总会死上三四个,谁有时间去问一个失宠妃子为什麼会死!走了!你要在这个地方磨蹭到什麼时候!」

「对不起!殿下,属下失礼。」

难道他不知道娘亲的死因?还有他为什麼不愿提起自己的生母?他脸上的厌恶代表了什麼?彖彖……你是不是在恨?恨娘亲和我把年幼的你一人独留冰冷的皇宫中……

唐池一心考虑彖的感受,却忘记了他离开时也只有六岁而已。六岁的他,有什麼能力去保护他心爱的小弟?

「我不是在责怪你。」看一眼贴身的侍卫,皇甫彖迈开步伐,向自己住的宫殿未央宫走去∶「现下的周贵妃不是我的生母,你知道吗?」

「我的生母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因为贪图荣华富贵,用自己的美貌迷住父皇,丢下原先的情人进入宫中,而父皇因为一时迷恋她的美貌,甚至不在意她在进宫时已身怀有孕,还让她把孩子生下。

「可是,再美丽的容颜也有衰老的一天,当父皇逐渐对她失去兴趣时,她竟然为了争宠,下毒杀害了当时父皇的宠妃。之后,她被赐死。哼!笨女人一个!」

不是这样的!彖彖!不是这样的!娘亲不是这样的人!

「那……她生下的那个孩子呢?」声音悄悄含了一丝殷切。

「嗯……当时太小,我不记得了,大概和那个女人一起被赐死了吧。父皇怎么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贱种留在宫中!让他活上几年已经是恩典!」

「是……吗,原来他已经死了……」

「所以我最讨厌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看到就恶心!为了保住自己被宠爱的地位,不惜下毒手害死他人,要有多蠢就行多蠢!」年轻的皇子撇撇嘴,一脸不屑。

唐池强行作出欢颜,「呵呵,这就是殿下至今没有纳妃的原因庆?」

「我不纳妃也一样可以发洩啊。唐池,你在家乡可有定下之人?」二皇子脸上的阴云渐渐散去。

「禀殿下,没有。」

「是吗?要不要我赏你两个侍外家?呵呵,大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眼看正好经过四皇子居,满脸通红的男子赶紧转移话题∶「听说这段日子,大皇子殿下好像在拼命笼络三、四皇子。殿下,你不怕两位皇子倒向大皇子那边吗?」

放缓脚步,皇南彖陷入沈思。半天才开口说道∶「如果从平日关系上来说,老三、老四可能更向我这边靠一点。但老三怕事,小四子又都听老三皇甫愈的,也难保他们二人不会因为某种原因,倒向皇甫日那边。如果真是如此,倒真的麻烦。你有什麼好主意?」

细思量一番后,唐池决定说出实话,「禀殿下,其实属下已有所行动。原本想等效果出来再向殿下会报,既然殿下问起,请赦属下先斩后奏之罪,听属下一一道来……」

「那封威胁信是你送去的?你就不怕老三拿著那封信去质问皇甫日?」皇甫彖被唐池大胆的计画吓了一跳,但也心生赞赏。

「属下已经仔细考虑过,不管三殿下有没有拿这封信去质问大皇子,也不管大皇子殿下如何回答,都会让三殿下心中对人殿下心生警惕或愤怒。

「加上听殿下说竞猎时,小殿下似乎得罪了大殿下,两相一和,下一个计画成功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唐池现下说得平静,又有谁知道他在苦思良计时所花心血,及所受良心折磨?

「唔,计中计……你想法不错!但这个计画行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机会。怎样把时间安排好,做到恰巧的程度,让你我再好好计算计算。也许需要某些人帮忙等……」

琉璃殿,贪玩的小四皇子元元玩累了,趴在躺椅上昏昏欲睡,—边一名侍候的太监帮他盖上毛皮,随时注意著火炉,小心维持殿中温度。

一炷香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殿中气温温暖适度,侍候的太监跪坐在火炉边,感到越来越无法抵抗睡魔的召唤,终于合上眼睑深深睡去。

一道黑影闪身进入琉璃殿中,黑巾蒙面连眼睛都未露出。

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随便走到四皇子跟前,从怀中掏出一灰色油纸包打开,赫然是一锋利暗镖,看它颜色呈亮黑,想必上抹剧毒。算算时间知道不能再犹豫,狠下心拿起带毒暗镖,朝四皇子左臂上划去。

元元在朦胧中忽然感到左臂一阵刺痛,随后便像麻痹了一样感觉渐渐消失。同时他也听到了一声大吼∶「你在做什麼?站住!」

「好你个贼子!不要跑!」

元元费力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一条黑影从宫窗窜出,不一会儿,一人拎著某物匆忙推门进入,笔直的走到他面前。

放下手中物体后,来人看到了他臂膀上的暗镖,连忙拔下,弯下体子翻开他的眼皮,捏开他的牙关察看他的舌头,最後把脉作了一番检查后,低声道了句∶「是蛇毒!」话声一落,二话没说低头就帮他吸毒。

一口一口把毒吸出后,来人又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从里面取出两个瓷瓶,一淡紫,一乳白,用乳白色的瓶子倒出药粉抹在伤患处,转而对他温柔的笑道∶「四殿下,你别担心,我现下就喂你服下解药。」

啊,是二皇兄身边的常侍。是他救了我!

**药流入口中,身体刚刚不适的感觉逐渐淡薄,元元想说谢谢,可强烈的睡意袭来,让他话还没说退场门人已经睡著。

唐池见皇甫元脱离危险,呼出一口气,放下悬著的心脏,把紫色小瓶用盖子拧紧,正准备收入荷包。

「你是何人?你对元元做了什麼?来人啊!有刺客!」下午来找四弟做功课的皇甫愈,在听到叫声时飞步赶来,眼见有人给心爱小弟喂食了什麼,旁边还放著一只飞镖,顿时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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