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是夜,唐池伴著皇帝早早退席准备就寝。

当他们梳洗过后,随同侍候之人前往县令安排的寝室,打开门进入里间时,赫然,屋内的地上,已跪了一盛装打扮、千娇百媚的女子。

「小女了蔓儿给皇上请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软软柔柔的声音甚是悦耳。

「是何人?抬起头来。」盛凛帝不冷不淡地问道。

「启禀皇上,小女子乃是临潼县令之女,特来侍候皇上。」

女子抬起头来,呵!好一个眉目如画的美人,细观其眉眼,竟是刚才奉酒的大胆女子。

「是父亲让来的么?」盛凛帝绕过女子,走到桌前坐下。

女子不敢背对皇帝,跪在地上移动膝盖转过身子,福了一福,「禀皇上,是蔓儿自己……想来侍候您。」声音越说越小,女子显得娇羞不胜。

唐池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当今圣上的表情,似也没有赶女子出去的意思。这种场合下,作为一名小小的侍卫,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陛下,天色不早还请早些安歇。微臣……告退。」

点点头,表示知道。盛凛帝并没有对自己的侍卫多做挽留。而女子只是不时偷瞧英俊神武的年轻皇帝,双眼溢水,腮泛桃红,一颗心显然早已飞了过去,眼中自然不会再有他人。

唐池觉得胸口似被什麼堵住,低下头,一躬身,退后一步,出得门外顺手把门带上。

门外,李轩身为二品大将,竟亲自站在门外为皇帝防夜。见唐池从里退出,笑著搭话道∶「唐大人,这几日你辛苦了。皇上如今也有人侍候。你也早些安歇吧。」

唐池转过头,扯出一个笑脸,「李大人,请跟以前一样直接叫我唐池就好。唐大人,总起来还真不习惯。」

「呵呵,你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叫我『李大人』?」李轩压低声音轻笑。

唐池也自然把声音放低。「对不起了,『李轩』大人!」

「你啊!哈哈!」拍拍曾经是同行的肩膀,「我们几个侍卫,如今都已封将的封将,封官的封官,虽说那是侍候皇上,可都不像你日夜跟皇上身边,唐池啊,你跟在皇上身边不轻松吧?」

「还好,皇上对臣还算体贴。」唐池既想从这扇门前离去又不想离去,反反覆覆矛盾不堪。

「皇上对你确实比一般人信任的多。不过俗话说……」李轩把声音放得更低,「这个伴君如伴虎,你凡事可都要小心为上。小心撑得万年船哪!在皇帝身边做事,尤其记住不要惹到两种人∶小人与女子!

「比如现正在里面侍候的那个,今天还只是个临潼县令女儿,说不准皇帝看中了她,明天她就是天子的嫔妃,如果我们无意中得罪了这些人,将来不定就吃不了兜著走!要知道,什麼风能抵得上枕头风?」

李轩不愧是当初十二常侍中最年长的一个,心眼和经验也比一般人多。

彖会看中那个女子么?他会带她回京封她做嫔妃么?会吧?应该会吧,那女子生得那么标致。彖会让她留下侍候,不就是有那个意思么?

「唐池?你怎么了?」

「啊!没什麼。我在想陛下……至今尚未封有嫔妃,这个女子,这个女子会成为他第一个妃子么?」嘴中尽是苦味,喉咙处有著异常的堵塞感。像是不小心吞下一个大馒头,堵在喉咙口上不上不下。

「也许。常今架上虽不好色,但逢场作戏总会有之。圣上在做二皇子时,府中也有几个专门侍寝的姬外家。何况,这嫔妃皇后迟早也都是要封的。」

「对,迟早……都是要封的,迟早。」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一般宫中选妃,至少要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才可入选。像一个七品县令女儿想要飞上枝头作凤凰,就只有趁此机会了。那女子倒也有些心计。」

二人说了一会儿私语,大多都是李轩在说,唐池在听。当听见房中传出女子的娇吟时,不约而同住了嘴,开始把注意力放向四周。

很快一个更次过去了,换班的守卫来到,李轩回去休息,唐池则找了藉口留下。

快四更天时,房门被打开,一条窈窕身影手持灯盏从内走出。

守卫的士兵不敢多看低下头去。唐池站在门边,看著她离去蹒跚的步伐、一脸的娇羞,默默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天亮了,唐池就这样站在皇帝寝室的门口整整过了一夜。

皇帝招寝,女子侍寝,原本就是正常之事。既然明白,为什麼心中会如此苦涩?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是彖彖最亲近的人,只有我才能如此亲近于他,只有我才能看见他夜晚熟睡时孩子似的纯真,那和白天完全不同的模样。

喜欢他那双微凉的手掌抚摸在身上的感觉,喜欢他闭著眼晴与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喜欢他搂抱住自己陷入熟睡……

可是那双手如今却搂著别人。

……我都在想些什麼?

起身的时间到了,服侍的随行内官太监捧著梳洗用具走进房内。

隔了一会儿,太监退了出来,走到侍中郎身边,「唐大人,皇上让您进去。」

「我?」唐池愣了一下。

「是。皇上让奴才去把唐大人找来。」听内官的口气,盛凛帝并不知道他的侍中郎就站在门外。

「知道了,多谢公公,我这就进去。」

刚走到内间,就听到∶「唐池么?进来。」

「陛下,听于公公说您找臣?」看到一身内衣肩披长发的皇甫彖,明明是看惯了的场面,却带著一丝陌生。

「过来给朕梳理。」

「遵旨。」唐池走到彖的身后,为他挽起长发。

室内静悄悄的,唐池忍了又忍,最後还是没有忍住,假装不经意的问道∶「陛下,昨夜那名女子,您准备怎么处置?今日带她一起回京么?」

彖连犹豫都没有,「不。朕不会带她一起回京。那种女子一夜就已足够。」

唐池心情一松,拒绝去想自己突然心情通畅的原因,随即提出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可是,如果那女子已怀有龙种……」

「不可能!」斩钉截铁的口气。

「不可能?」为什麼?

「朕没有给任何女子留过种。」

想问他为什麼,但观他面色,知道已不适宜再问下去。

「昨夜你去了那里?房中可有女子侍寝?」盛凛帝突然开口问道。

唐池张开口,再闭上,然後再张开,「我……臣就守在门外。因臣对那女子不很放心,所以……」

「嗯,朕不想你身上沾有女子的脂粉香。」不明其义的一句话,从当今圣上的口中说出。

唐池也没有深究这句话的意义,笑著同道∶「臣不善于与女子打交道,至今也未和女子相处过。如果房中真的有人跑来侍寝,臣恐怕会吓得跑出来。」

「……那就好。唐池,帮朕著靴。」穿著白袜的脚伸到他的跟前。

单膝跪下,为他把靴著上。

「给朕披上龙袍。」彖站起身,和他面对面而立。

为他把龙袍披上,衣襟小心扎好。

「去给朕泡茶。」

彖今天的要求怎么这么多?唐池暗中讶异,却也老老实实按吩咐办事。

「唐池你过来!」茶还没泡好,命令又已传到。

不知什麼事情,走到皇帝面前,抬头别想询问,突然被面前的帝王抱了个扎扎实实!

手臂一松,「去准备起驾。」

做皇上的没有对他的行为作任何解释,因为他认为不必要。在他看来,他只是想闻闻唐池身上他所喜欢的清香,藉以去除昨夜女子留下的浓浓脂粉味。而他不怎么接近囧囧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无法忍受女子身上的脂粉香。

但是,被突然搂抱住的唐池,当然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以至於被当今圣上这种不明所以的表现弄得内心大乱。

叛乱军虽然顺利收服,却留下一个隐患,担心京中变故,亦想早日重整朝纲实行诺言的盛凛帝,没有在路上多做停留,迅速向京城进发。

一路上,唐池不离皇帝左右,凡事必亲躬亲为。甚至原本一些应是内官太监该做的事情,他也全部揽了过来。看到当今圣上满意的笑脸,他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满足,看到对方稍稍露出一些疲累困乏,就心疼不已,继而想方设法让他好好休息。

皇甫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开始在无形中牵扯著唐池的心灵,唐池的心情因为他的变化而变化,行动因为他的需要而展开。

而这些变化,他自己虽然也感觉到,但他并不认为这有什麼不妥。兄长关心小弟,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像他这样一心一意为彖著想。抱著这个想法,唐池对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找到了正当的理由。

盛凛帝在文武百官、京都百姓的夹道欢迎下凯旋归朝,之后,他立即命人下诏,免去北方等贫苦地区税赋三年,并派心腹之人押送金银粮草支持灾区。

周丞相屡次上书找著理由想要收回兵权,一律给皇帝「天下未稳,各州城需要军士驻扎」的藉口给挡回。

盛凛元年五月,盛凛帝传令天下重开三年一次的科举,今秋殿试。令天下有识之士一时跃跃欲试,多年科考不顺之人也准备重新备考。为防各地监考官员管私舞弊,另派巡考人员巡视各个考场,虽不能起到全部无弊的效果,总也收到敲山震虎的功能,也不至於把真正才学之士全部掩埋。

盛凛元年六月,盛凛帝在京都刑部衙门设置特殊鸣鼓,鼓励天下百姓有冤击鼓告诉。为防告状百姓被迫害,禁卫军首领骁骑都尉唐池命手下禁卫军日夜巡逻刑部周遭,并把告状百姓加以保护。

盛凛元年七月,原归德将军吴孝成因贪赃枉法、借势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罪名,被当街斩首示众。其家产全部被收归国库。

盛凛元年八月,地方考官因营私舞弊私售考题,六人被处。京都府尹因支持子孙私开赌馆横行市里,被抄家充军。除京城外,另有盐运、茶营、漕运各监当官因被百姓入京告诉,至被审、被查、被抄家。

盛凛元年九月,迎来皇甫彖称帝以来第一次殿试人才。同月,亲笔点出状元、榜眼、探花等有为人士,当殿赐官——妙的是皆是副官。其中尤以状元常万正,胸有玄机,为人刚正不阿,被盛凛帝特别授以刑部尚书职位。

盛凛元年十月,在皇帝彖的威逼暗示下,不少无用的墙头草官员藉口告老还乡,把正位让给皇帝派下的副手。

盛凛元年十一月,盛凛帝正式启用密探组织——左宫军,由原来的十二常侍孙沙海负责,专为自己刺探天下消息。同月,负责财政的户部尚书俞飞接到密令,与当初的三皇子、现今的舒王秘密见面协商。半月后,舒王带著四弟皇甫元离开皇宫。说是周游天下去也。

盛凛元年十二月,年轻皇帝心目中的朝政官员组织部图已逐渐成型,主要的军、政、法、财各部首脑,皆已换上他亲派的人选,除个别位置外。

现今,皇朝中的势力分布一分为二,皇帝权势逐步加强,周丞相等人势力渐微,但因其掌管朝政多年,其女儿又是当今太后,且没有大误非德流传在外,一时,盛凛帝也无法动其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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