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心上

云丰城外乱丧岗。

“嗬!”从窒息中醒来,余归遥猛然睁开了双眼。

“怎么回事?我不是该死了么?”他起身伸手在眼前来回看了看,接着环顾起了四周。眼中满是迷茫。

整理了一下思绪,余归遥终于确认自己没有死。作为修士,他深知凭借自己目前的修为是不可能有灵魂出窍的。身死之后便是魂飞魄散,一切归于虚无。如今这样只有一种可能:陈尧在给他的那杯酒里动了手脚!只有这样他才能通过假死光明正大的逃出狱中。

可是怎么做到的?思索了一番,他又想起了“赤焰灼心”和“玄冰断魂”的特性:两者水火不容。若是通常情况下把两种毒药放在一起,那必定会发生剧烈的反应,两者之间互相攻击,相互消融,最终剩下的,只能是其中剂量更多的那一种,而且是只剩下多出来的那一些剂量,其余都会被消融殆尽。但是两者在酒中却互不相融,而且“玄冰断魂”的毒性会被酒水压制,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发作。

再加上余归遥之前中过“赤焰灼心”的毒,经脉对此已经有了一定的耐受性,这才没让自己的经脉在毒性之下化为齑粉。自己在毒性之下也陷入了假死状态。之后“玄冰断魂”被压制的毒性再发作,消融了残留在体内的火毒,避免了自己被残留毒性彻底烧死的可能。原本受损的经脉也像是经历了一次“淬火”,反而是更加坚韧了!为自己接下来的修为提升也提供了更大的可能。

这一“起死回生”的手段所知之人甚少,因为要做到这一步,不仅要有舍身赴死的勇气,还要用毒之人对于剂量的把控到极其细微的程度。

但问世间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在中了“赤焰灼心”之毒后,在毒发之时敢再次吞服另外一种剧毒的“玄冰断魂”来以毒攻毒?又有多少人正好吞服了恰到好处的剂量最终死里逃生的呢?

此外,陈尧自小帮助母亲抓药拿药,对于药量的把控已经到了细致入微,不差分毫的程度。因此能做到这些的,也只有陈尧了。

“陈尧啊陈尧,你不仅又救了我一命,还送了我一场机缘啊。”余归遥叹道。

哪怕是亲眼看到陈尧端来毒酒,他也不曾怨恨,甚至心中还有一丝解脱,因为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是应该的。他欠陈尧一命,迟早都是要还的。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再愧疚了,身为兄弟,陈尧所做的一切让他心中释然,再无对他的愧疚,剩下的只是说不尽的感激。

余归遥从不喜欢欠人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欠陈尧的,已经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了。

人生在世,得友若此,夫复何求!

“咔嚓”,正值秋冬之交,又是荒郊野外,万籁俱寂,一次这一声响就显得格外明显。打断了余归遥感慨的思绪。

直觉告诉他这是来找寻他的“尸体”的,于是马上屏住呼吸,继续躺回地上。

他体内的元气早在之前便被火毒灼烧殆尽,初入修身境的修士尚未达到自行吸纳元气的地步。因此体内元气便如盆中之水,用完之后若是不再吸收,便不会回复。如今的他体内一丝元气都不剩,单纯凭借体魄也就勉强相当于破甲四层的苦修者。来人是敌是友,尚且不知,贸然离开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当下只能静观其变。

来人身高八尺,一身虬结的肌肉在衣衫之下隆起,脸颊之上自左边额头穿过眉心一直到右边脸颊斜着一条狰狞刀疤。他提着一把制式军刀在乱葬岗内四处寻找,最终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余归遥。远远地向这边走来。

“你娘的,臭小子,你真是瞎了眼了。老子不过是想快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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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要坏老子好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居然敢把老子告上公堂,更是在公堂之上对老子百般羞辱,还搬出《大苍刑律》要斩老子。要不是世子爷及时赶来,老子今天还真折在你手上了。”说着,踢了余归遥的“尸体”一脚。

这一脚使足了劲,躺在地上装死的余归遥只感觉胸腔一震,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移位了,却强行忍着不叫出声来。

“现在老子被剥了军功你满意了?”说罢,一把将手中军刀连鞘插在地上。“就算你已经死了,今天老子也要先斩了你的脑袋。回头再把你爹你娘一块弄死,送到下面去陪你!”

“锵”,是拔刀出鞘的声音,清亮刀身在夜色之中闪出一抹寒光。眼看着就要朝着余归遥的脖颈处斩下!那人仿佛已经能够看到余归遥身首异处的场景,双眼瞬间睁大,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狞笑。

就在刀锋即将落到余归遥身上之时,本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竟然突然向后翻滚起来,堪堪避过这一刀。失去了目标的刀锋砍在地上,溅起一阵泥土。

“吴大刀!”余归遥在地上滚了一圈顺势蹲了起来,此刻的他左膝跪地,同时又用右手撑地,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刚刚吴大刀的话激怒了他。今日必与此人不死不休!

“你果然没死!我就说陈尧这小子肯定有问题。”吴大刀也是被这番变化吓了一跳,目光闪烁之间握紧了手上长刀。

余归遥也懒得与他废话,瞬间冲了出去,右手直拳直取吴大刀胸膛,左手五指成擒,要夺他手中长刀。

吴大刀右脚后退一步,之后以右脚为轴左脚一蹬侧过身来躲过余归遥这一击,心中虽然有一丝疑惑,但是毕竟曾在军伍多年,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让他同时右手持刀劈向与之错身而过的余归遥腰腹。

一击不成,余归遥强行扭转身体右拳再次砸向吴大刀面部,同时左手仍然要去夺刀。

“嘭!”余归遥右拳被吴大刀抬起手肘挡下,双方在第一次碰撞之后错身退开。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此刻体内竟然没有一丝元气!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老子今天先宰了你,再回去禀告世子,杀了那陈尧!”吴大刀猖狂笑道。

原本见余归遥没死,吴大刀就做好了赶紧跑路的准备。他一身修为曾经达到修身境绝巅,之后却因故被废,不得已才退伍返乡,在滨溪县中横行乡里,为非作歹。如今实力也就在破甲七层的样子。对上初入修身境的余归遥自然是毫无胜算。刚刚交手之后发现余归遥的攻击之中居然没有一丝元力波动,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正常修士修炼之后体内元气基本都是满盈状态,战斗之后也会尽快恢复自己的状态,以便能随时以最好的状态进入战斗。像余归遥这般体内不剩一丝元气的情况着实罕见。

遇到这种好事,吴大刀当然不会再想着逃了,当下使出浑身解数,要斩杀余归遥。

哪怕此刻自己战力比不得对面的吴大刀,再加上对方手中还持有一把长刀,但是余归遥却仍然是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去。他打惯了这种以弱击强的架,此刻也是浑然不怕。

双方再次对冲起来,余归遥侧身躲过吴大刀自下而上撩起的一刀,准备环向对方脖颈的双臂却被吴大刀左手一挥而失了方向。之后更是被吴大刀一记肩靠撞得倒飞出去。

余归遥在地上几个翻滚,卸掉了将自己撞飞的力,之后又顺势形成半跪姿态,随时做好扑出去的准备。他在思考着应对的策略。

这几乎是一场必输的局,没有了元力加持的余归遥在速度、力量、耐力以及身体强度方面都不是吴大刀的对手。而且对方毕竟出身军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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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一式之间讲求用最简单的攻击造成最大的杀伤力,没有了花哨的动作,更减少了余归遥打赢这一架的可能。

心念急转之间,从不在动手打架时候多说废话的余归遥破天荒的开口了:“吴大刀,市井都传言你雄风不举,所以我一直都很好奇,你那日强抢曲家夫人是不是就是为了掩饰这一事实?也不知那日之后,你的雄风是否还依旧不举啊?”

吴大刀久居军中,深知对敌之时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冷静,不能被对方的语言所激怒,否则便会乱了阵脚,陷入被动。

可是此时的他真的被激怒了,因为余归遥所言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还是最关乎他身为一个男人尊严的软肋。

自从修为被废之后,他的小兄弟就一起出了问题。时灵时不灵。为了掩饰这一点,回乡之后他曾多次初入青楼,每次都会给接待他的姑娘不少银子,请求她们帮助保守这个秘密。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被传了开来。

那日他正在街上闲逛,路过卖豆腐的曲家夫妇时不经意间瞥了曲家夫人一眼。只是一眼,自己的小兄弟竟然突然激动了起来。再细细看去,那曲家夫人虽然不施粉黛,却别有一番犹存风韵;眼角被岁月刻出的几许皱纹,更是给她填上了一丝成熟的味道;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衫隐约之间依然勾勒出曼妙的曲线,让人想入非非。

激动之下,吴大刀当即就起了将其抢掳回家的想法,不料被巡逻路过的余归遥和陈尧坏了好事。

想到这里,吴大刀咬牙切齿起来“小畜生,老子一刀宰了你太便宜你了;老子要把你的手脚经脉都挑断,再用手一片一片活撕了你!”说着便向余归遥冲来。

又一次错身而过,余归遥的左边小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后背也被吴大刀锤了一拳,而自己的攻击依然全部被对方化解。

余归遥知道,自己绝不能被对方缠住。在对方各方面素质都强于自己的情况下,只能慢慢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而吴大刀则是存了要好好虐杀余归遥的准备,因此也不愿那么快就结束这场战斗。这也正是余归遥激怒吴大刀的目的。

确认了自己的攻击没办法给吴大刀造成伤害之后,余归遥也放弃了攻击。为了节省体力,在每次冲向对方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的作出一些攻击的姿态,落在身上完全不痛不痒,到得后来吴大刀甚至都懒得去管这些攻击,专心在余归遥身上留下伤痕。

数次之后,余归遥身上各处又新添了不少伤痕,不断有鲜血流出,虽不致命,却都是钻心的疼。

“差不多了,就先让老子把你手脚经脉都挑断了,再慢慢玩吧。”终于,吴大刀也玩累了,提着刀向正蹲在地上大口喘气的余归遥走去。

看着渐渐逼近的身影,余归遥知道,这是他的唯一机会了。一旦没有把握住,那么身上伤口带来的痛感很快就会让自己陷入虚弱状态,到那时,可就真的是任由他人摆布了。

吴大刀再次在余归遥面前高高举起了手中长刀。“这次可不会有什么意外了”他想着。

“噗!”、“嗤”,就在他犹豫着从哪里下手的时候,吴大刀听见两道几乎是同时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膛处传来。一声沉闷,一声尖锐。他低头望去,余归遥的手腕出现在自己的胸膛处,在离手腕不到寸许的地方,一柄剑尖闪烁着清冽的寒光。

吴大刀最后一眼看到了余归遥狠绝的眼神,之后一切都陷入了永恒的虚无。

将手插进吴大刀心脏的余归遥望着那刺穿同一颗心脏的剑尖也愣住了,刚刚他感觉到一股凌厉剑气从自己的手边掠过。这难道是,来救他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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