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这只碗多少钱？”白玉兰恭敬地问老人。
老头子悠然地躺在躺椅上，晒着暖阳儿，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八十。”
“八十？”柳小小叫了起来，“敲竹杠啊？！”
“爱买不买，不买拉倒！”老头子没好声气。
柳小小气坏了，拉着白玉兰：“走，咱们走，这是个疯老头子，谁家碗卖八毛钱，我都嫌贵！”
白玉兰不但没生气，反而对老人更加恭敬：“大爷，这儿卖旧碗的，只能一位吧？”
老人没回答，只微微点头，很是傲慢，一看就是经历过风雨的老江湖。
柳小小在一边气恼地说：“就你一位？独门生意啊？独门生意也不是这么敲诈人的，咱们刚才过来的那边商业街，啥碗没有，你要这脏兮兮又贵唧唧的？”
白玉兰没回答柳小小，心里却突然充满了喜悦。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疯癫流浪街头的时候，一次因为大雨，县城的一个小餐馆老板娘发了善心，让她进去躲雨，并且给了她一碗免费的牛肉拉面，让她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吃。
当时，电视上正播放着某鉴宝栏目，栏目中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拿着一只碗去鉴定。
最后被认定为成华官窑出的孤品，专家给出的报价是1800万。
那人说起来历，只说是在1983年夏天，在银谷市旧货市场以一百二十元的价格从一位老人手里买到的。
当时众人也当电视节目看看，都说是噱头，也没人觉得那是真实存在的。
但白玉兰却记得很清楚。
因为，那天，那碗面，那个老板娘的善心，让她永生难忘。
同时，她也记住了那为数不多的看电视经历。
如今，她身在1983年的1月18日的银谷旧货市场，还不到夏天，那个碗，应该还在。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青花龙凤呈祥碗。
而她刚才擦干净的那只碗，是青花，但不是龙凤呈祥。
轻轻把手里的这只放下，她又拿起一只，用纸巾轻轻擦。
“小心点，别擦坏了，擦坏了你赔不起。”老人提醒道。
“嗯，我会小心的。”白玉兰不再用纸巾擦，而是用手指擦。
一个又一个地擦。
“你这是干嘛呀，找啥？”柳小小也觉得有点蹊跷。
“找一只花纹特别的碗。”白玉兰说。
“什么花纹，我帮你找。”柳小。
“龙凤花纹的。”
“不用找，我没有那种碗。”老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带着几分戒备看着白玉兰。
白玉兰哦了一声，就站起来，很礼貌地说：“对不起，打扰了。”
可刚走了几步，老人又喊她：“回来。”
白玉兰听了，心中欣喜，却没显得有多迫切，步伐不紧不慢地回来，问老人：“您叫我？”
老人点头：“那碗，我有。”
说着，从躺椅底下拿出一只小皮箱，小心翼翼地打开。
明黄的段子衬里，安然放着一只青花瓷碗。
白玉兰屏住了呼吸。
老人小心翼翼地从缎子里拿出了那只青花龙凤呈祥碗，但却不拿过来，只示意白玉兰过去看。
白玉兰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一拍，轻轻走过去，也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接过碗。
先看了碗底，又看了碗内。
虽然她并不懂古董瓷器，但还是看得出，这件瓷器胎体细润晶莹，彩料纯正，色调柔和宁静，绘画淡雅大气。
是上品。
是它了，就是这只碗。
“这只多少钱？老人家？”她问。
老人摇头：“不卖，传家宝。”
“不卖你叫我们来看？”柳小小有几分狡猾，知道老人是想坐地涨价。
老人叹了一口气：“我一个孤老头子，无儿无女，留着这传家宝，也是个笑话！”
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凄凉。
“那你说多少钱。”柳小小问。
老人伸出了一只手。
“五十？”柳小小问。
老人摇头，瞪了柳小小一眼。
刚才那个都八十，这个你才给五十？
“不会是五百吧？”柳小小小声嘀咕。
老人依然摇头。
柳小小惊了：“不会是五千吧？”
老人点头。
柳小小的腿有点软。
白玉兰的手有点酸。
“你可拿好了。”柳小小小声对白玉兰说。
生怕白玉兰砸了碗，那可赔不起。
或许还要城门失火，殃及到她这个池鱼。
白玉兰小心翼翼地将碗重新放回了小皮箱。
难道她记错了？
那人明明说是一百二十块买到的。
为何老人要价五千？
她没有讨价还价，而是说：“大爷，这个价钱太大了，我得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这碗，您能不能先给我保留着，最多到下午，下午我如果还没决定好，您再卖给别人，可以吗？”
“可以，你得放下定金。”老人说。
“多少定金？”
“百分之一。”
“那也得五十块，不是小数目。”柳小小用眼神示意白玉兰别那么傻，五十块给了这老头子，老头子拿钱跑了呢？
这一点，白玉兰也想到了，但如果她不付定金，回头被别人买走了呢？
买走就买走吧，那说明自己没这个财运。
不管干什么，保住本金是第一位的。
她抱歉地对老人说：“我没有带那么多钱。”
老人冷了脸，将小皮箱上锁，嘴里还嘀咕：“没带钱，还想买青花龙凤呈祥？”
当下，白玉兰直接往回走。
柳小小追上来，诧异地问：“你这中邪了？竟然想花那么大价钱买那么个碗，有啥用啊？难道用那碗吃饭和用别的碗吃饭不一样？”
白玉兰被柳小小的话逗笑：“还敢用那个碗吃饭？”
“那你买它干啥？碗的作用不就是吃饭装东西嘛。难道还放着它生儿子？“
“它有可能真的会生出儿子。”白玉兰说。
***
林虎和张晓军在书房下象棋。
白玉兰和柳小小进去的时候，棋盘双方各剩一车一马一帅。
两人下得入神而又专注，似乎没感觉到逛街的人回来了。
白玉兰没敢出声打搅，静静地站在旁边。
但见林虎退一步，张海军便进一步。
却不知，进一步就是陷阱。
张海军也只得退一步。
这么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柳小小终于忍不住出声：“厉害，你们这俩棋子也能下这么久。”
就在这当儿，张晓军一分神，林虎的车吃了张海军的马。
胜负已然成了定局。
张海军笑着说：“这盘不算，有外力干扰了。”
林虎也笑着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和气，不管做什么，不会刻意争胜负。
“你们这么早回来了？”张海军诧异。
按惯例，柳小小请假去逛街，没有个一整天是不会回来的。
“不是我要回来，是她看到了好宝贝，回来请示了林哥才敢买下来。”
林虎听了，笑对白玉兰说：“想买啥就买啥，请示我干啥，我的钱，就是媳妇花的。”
柳小小噗嗤一笑：“主要是那东西太贵了，你媳妇怕你不答应呢。”
“弟妹看上了啥东西，能有多贵？”张海军来了兴致。
要看看这农村媳妇究竟看上了啥。
“一只碗，这么大。”柳小小用手比划着。
张海军哈哈大笑：“我当是啥呢，别说一只碗，就是十只碗，一百只碗，二弟也不差那钱啊。”
又指着林虎：“你呀，可不能那么大男子主义，家里的钱一定要让媳妇管着，咋能让媳妇买个啥伸手跟你要钱呢？”
等张海军笑够了，柳小小才说：“那只碗，说起来也不贵，就五千块钱。”
霎时间，张海军不笑了：“啥，一只碗，五千块？”
开啥玩笑，纯金的碗，也没那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