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舰队回到军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大会。
科技部全体包括研究院的人都被召集起来，接受批评再教育。
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军部高层专门请了特洛尔上将率队下来监督批斗大会。
当然，最主要批评对象还是一群最基层的年轻人。
会议开始先要介绍情况，不知道从哪里神秘归来的埃尔森中将还是那副人在神不在的样子。简单讲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后就把话筒丢给别人。
于是作为这次人马星考察行动的科技部第二负责人，丘不幸地成了唯一的靶子。又要介绍情况又要自我批评。
然后是各位老大分阶段上来发言。丘的名字在会场里像霓虹灯一样频频闪现。
丘也觉得很难理解，为什么对每一个细节的阐释和神展开都免不了要提到他的名字。整个过程听下来，他就是一个贯穿始终苦逼又无奈的傀儡。被人抹得都黑成碳了还要再盖个戳。
等丘拿着事先写好的检查书走到台上时，下面众人的脸上就好像期待新片上映一样兴致勃勃。
“我是丘?库克，科技部古生物项目组中尉，在本次人马星科考行动中作为临时负责人我在管理和指挥上主要犯有以下错误……”
丘本着严肃认真的科学态度，用参加葬礼般的语调，一句句念着冗长而深刻的检查书。
“……我没有意识到肩负的责任，我在关键时刻忘记了自己是目标是召集自己的队员回去，我跟他们一起去了山谷神殿，我想既然已经来了，至少要弄清楚一个问题。就是人马族的神殿里有什么我们还不曾了解的东西……”
这份检查是他写了几天才好不容写出来的，其中包括办公室全体同仁的集体智慧以及研究院那几个眼镜兄的倾情赞助；还包括德尔中校，玛蒂娜舰长，哥哥们以及罗格将军的无私指导。当然还有霍克中校的最后把关。
检查里不仅说到了自己的错误，更说到了自己为科学探索勇于冒险的可贵品质，以及不懈追求真相的科技部特色。
这份检查内容详实，论证清晰，理由充分，可谓集众家之所长，内涵和外延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充分体现科技部的文采。
可是就这样堪称典范的一篇检查居然没能通过审查科的考量。他们说他过于敷衍，没有挖掘出更深层次的含义，没有认识到科技部整体存在的问题，没有用战略眼光看到这次人马星行动给星盟军部带来的严重后果……
丘拿着检查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一个人犯错跟科技部整体有个蛋关系？跟星盟军部的战略眼光又有个毛关系？难道自己一个人能代替军部，自己一个人改好了科技部就集体治愈了？
阿莫尔教导丘，不要跟弱智较劲，面对脑残装傻才是最好的办法。
库帕也说：认罪态度要足够诚恳，认罪内容就要小心挑选。只说自己身体疲劳，脑子不够用，坚决不要说自己是认真思考后做出的决定。
而肖恩则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告诉丘，冤家宜解不宜结，写检查的时候小心不要得罪人。意思是丘不要把注意力专注在拉蒙他们身上，免得日后被拉蒙他们报复。
丘不赞同肖恩，坚持拉蒙使用醉马草和在山谷扫射的事必须要上报。然而内审科的人听完他的汇报之后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点激动，他很平静地告诉丘：“你的举报只是一种猜测，你没有看到醉马草，你也没有看到他们把醉马草投放到酒瓶里。所以你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酒里的醉马草就是他们仨放的。”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丘问。
“任何人都有可能，也包括你。那间办公室是你的，你也有作案机会。”内审科的人说。
“……”丘愣了几秒。“那在山谷扫射的事呢？你们总能从弹药和指纹确认是谁在开火吧？”丘盯着内审科的人不放。
内审科的人脸上抽搐了一番。然后低声告诉丘：“那件事他们已经摆平了，人马答应不追究奴隶的死亡原因。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再提，再提对你没好处。”
“什么？人马星上的人马是奴隶？它们没有人权吗？”丘很惊讶。
“按照我们的法律它们可以享有人权，但是按照人马族的法律，那些人马只是最下贱的奴隶。可以买卖，可以随意处置，当然也包括被主人杀死。”内审科的人告诉丘。
“……”丘很是无语。
一个地方可以使用不同的法律，什么有利就使用什么，这样难道不会造成混乱么？
他不知道这是罗格授意的。放过拉蒙三个小鱼，是为了敲山震虎，收拾他们背后那些总想对军部指手画脚的大佬。
丘回去把这事告诉自己办公室的人，库帕听了就冷笑。“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仨这次上下打点外加给人马收尸，我看加起来得有几千万吧？”
“几千万？我听老乡说摩根家银行拿出了几个亿给人马做赔偿还给人马好多无息贷款人马才答应放他们一命的。”李中林说。
“啊？几个亿？我靠，家里有几个亿还在这呆着，他们有病吗？”阿莫尔大叫。
丘也觉得纳闷。他们这几个人难道就这么热爱古生物，赔钱也要留在这里给人当手下？
“钱和权的关系。”库帕扭头看肖恩。“你最懂了，你来解释一下。”
“……”肖恩没吭声。
项目组表面上看又累又烦还总是受人诟病，确实没什么好，但是有心人都知道，这里利官近贵备受瞩目。
离科技部老大只有半个楼的高度，离对面的防长也只有一抬眼的距离。项目组的人有权越级上报，每次开会都能见到科技部或者作战部的高官。
埃尔森高升的例子就摆在面前谁不想复制他的成功？
肖恩是这么想的，拉蒙他们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都觉得只要在这个项目组就一定有机会一鸣惊人……
“……我一定认真汲取本次行动的教训，在以后的工作中加强纪律认识，改变观念，严格要求服从命令……”丘一个字一个字念着自己的检查，每句话里都充满感激。
拿着这份检查丘想到的不是自己的错误有多么严重而是自己有这么多兄弟帮忙，真好！
再看台下，众人的表情千奇百怪，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好像巴不得不要收场，最好能再续拍几集看才过瘾。
丘在上面直皱眉头，这次就是因为有太多这样的同事，最后才弄到这种地步，可见科技部的队伍也真是够让人头痛的。
丘检查之后是特洛尔上将代表军部高层进行最后发言。
看到满头银发的特洛尔上将走上台来，丘从内心里觉得对不起这位长者。不久前特洛尔上将还在这里为自己授勋，可是一转眼自己就在这里念检查了。人生如此狰狞，真让人无所适从……
特洛尔的目光有意避开丘，也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他站定等着下面安静下来他才对那些看戏的人说：“在人类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很多次毁灭性的灾难。比如洪水的肆虐、猛兽的肆虐、瘟疫的肆虐和权力的肆虐。每当这些东西不受控制时，它们就会给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于是人们就去想尽办法控制它们。把洪水隔离在河堤之中；把猛兽隔离在保护区；把瘟疫隔离在实验室、把权力关在法律里。但是，这样就真的解决问题了吗？”特洛尔将军停了停。
下面的人都安静地听着。
“还没有。”上将自问自答。“每当我们觉得自己掌控一切的时候，其实危险正在向我们逼近。这次的事情也是一样，每当你遇到挑战的时候你都会认为自己的选择一定是最正确的，但是现在你再回头看，你还是正确的吗？这就是我们人类，总是在对错之间徘徊，总是在错误后寻找正确，我们忙活一辈子最后发现我们这一生功过相加很可能等于零，也许还是负的！”特洛尔说。
“噗……”下面有人笑出声。
丘也低着头苦笑。自己忙忙叨叨的这几个月一事无成，今天回头一看，可不就是负的。
“我不想在这里再批评某个人了，我知道你们这里有些人是不认同我的。我批评他他也不会往心里去。所以今天我只想说，拜托你们今后在每一次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先想一想，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爹妈送你来是为了什么？如果有可能后悔那你最好别做，如果一定要做那就要对得起你的家人。我的话说完了。”特洛尔将军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他的发言。
虽然他的话不多，但是下面的人却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力量直击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