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曲折蜿蜒，曾经黑暗深邃似欲望的渊流，两岸工厂林立，数不尽的肉体人力换取金钱的交易场，人人生而惶惶，那是被生存支配的恐惧。陈津燃坐在车里路过真北桥，望着夜幕降临下的吴淞江上海沿岸，焕然的景致如新，过往的疮痍不露痕迹，在陈津燃的感叹里，百十年的河域光景，浓缩成图，从城市里抠出来，化作老旧的黑白色，尖锐的烟囱疯狂刺向压低的云层，密密麻麻，发出撕裂的尖叫。
在河流的北岸，混乱的罪恶世界曾昙花一现。三湾一弄的三不管地带，是上世纪末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们心中真正的江湖，年少的甄严隔江相叹，那时他还太小，心里却有远方和成人们邪恶的世界。
然而就算从说混过社会的邻居阿哥那里偶尔听来的只言片语也是好的，一呼百应拉帮结派的兄弟们在一起一定不孤单，站在街边的女人肉体想就可以，触就可及，一定刺激又满足。那些旖旎的淫想，伴随着抢着看几眼的色情打火机，色情扑克，构成甄严最初的性启蒙。
已经作为陈津燃活着了的甄严，很满意自己的年少回忆被轻易勾起，这说明那个人脑拷贝的技术非常成功，这是惊世骇俗的科学成就，必须尽快重现。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出租车开进西郊的一个草木繁盛的住宅区，陈津燃下车，付了钱，走到一个独栋带花园的别墅前面，按了门铃。一个老年妇女出来开门。
“梅姨，你好。”
“哎呀，是小陈，你快进来。”
石榴花缠枝花纹的铁艺院门有些陈旧，打开时发出嘎吱一声，一条用巨大麻面花岗岩铺就的地面很是平整，走过去，两边是低矮而参差有章法的多种绿植，在明显的西班牙风格的高高的圆拱门廊下，陈津燃忍不住停下脚步，他转身回望了一圈，然而四周一片寂静，夜风里，远处围栏上的蔷薇花们像黑暗的眼睛，摇晃着，闪躲着，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影倶是绰约。那是林鹿薇喜欢的。
“你还好吗，梅姨。”
“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不好的，本来也是无依无靠。唉，没想到阿严少爷他会突然这么过去了，我这个没有几天好活的老不死却……”
“您别难过，不怪你，不过老师是被毒死的，你知道吗？”
“什么，我不知道。”
“说是喝了他保温壶里的茶。你最近常给老师炖鱼胶红枣茶对不对，为了给他补身体，那天老师喝的就是。警察有问过你话吗？”
“这没错啊，警察也问了，我都老老实实说了，我一个保姆，又不懂什么。”
“梅姨，您别这么说，您可照顾了老师他们两代人，不算外人。不过老师毕竟是喝了你经手的东西中毒的，你是有嫌疑的。”
“天哪，我，我哪里会下毒啦，就说你老师最近嫌我老了，说我会老年痴呆，叫我回乡下了，我就要下毒害死他了，我的老天爷，话不好这么说的。”
“您别急，冷静，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那倒是，阿严的学生里就你最懂事，最好了。你常常帮我的忙，也和我亲近，我没有孩子，你就像我家里的孩子一样。”
“有个事你还不知道，老师他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了我，同时最重要，老师在遗书嘱托我一定要查明真相，为他报仇。”
“你说啥？”
“是的，老师以前一直都说我是他的接班人，他要把他的事业交给我去继承，你听他说过不止一次，要我当继承人的事，对不对。”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有人问起来，你要替我作证。而且以后这栋房子也会是我的——”
“那你会让我住这里吗？警察说我要做好准备，我随时都可能要搬出去。”
“会的，如果我继承了房子，我会让你一直住在这里，永远都不用搬出去，而且我会替老师好好照顾你，让你安享晚年。老师原来叫你去乡下，也是会找人好好照顾你，让你落叶归根，现在听你的意思，并不想走，那么我到时候找个保姆，伺候你起居，您的身后事我也会替你安排妥当，你就放心好了。其实你是老师最亲人，而现在，您也是我最亲的人了。”
“好好，小陈你说的，阿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是个好人。”梅姨听着听着，脸上已经有了泪痕。
“现在你好好想想，这次做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警察问了些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
“没有什么的，这个东西是我亲手做的，我在前一天晚上先把鱼胶加姜丝和黄酒炖烂，然后嘛一直煲着，到第二天一早，再加入红枣和冰糖再炖一次，然后只要汤水，再要用茶水稀释，你老师他喜欢带点茶水味。然后警察问我，我在炖鱼胶的时候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就回答说从我开始做鱼胶到第二天做完，家里就只有我和你老师两个人。警察又问我，那有什么人来过呢，我就说，前一天你们就是你和另外两位同学来过，因为你们老师出了事情，所以你们过来，不过我做茶时你们已经走了，还有那天早上林小姐来过。然后警察要我带去看我怎么用那些炖盅什么的，问我使用之前清洗过没有，我当然清洗了，我做事情不会乱来的，你说对不对，就算他们拿去的那些东西，我也都弄洗过，弄得不要太干净。警察还问，那保温杯呢？那你老师用的保温杯，就更干净了，每次他用完我就洗了，那天早上装茶的时候，我又开水烫过一遍的，不要太仔细。后来警察又问我鱼胶红枣茶叶哪里买，他们还把剩下的都带走了，那我就说，茶叶是家里的，你老师带回来的，红枣是我买的，但是鱼胶其实是太太买的。”
“你说什么？”
“是啊，我又不是他们温州人，我哪里懂那个鱼胶什么，都是太太帮着买的，她说她买的才正宗，但是太太她是大官，她忙得不得了的，她自己也不会来，是林小姐帮忙拿过来，这个事情你老师他是不知道的，你也知道，他和太太很不好的。”
“你带我去，把你所有做茶的流程和动作向我做一边。”
“这个，警察已经看过了，再说，那些东西都被警察带走了。”
“没关系，拿东西替代就行。对了，我今晚住在这里，你等下把我，不是，把老师的房间收拾一下。”
“啊？”
“我住主人房。”
这一夜，陈津燃做了无数的梦，醒来时已经第二天中午，梦境退去，什么都记不清，心头只残留模糊的情感，自己曾衣不蔽体地站在人群中，羞愧难当，最后却对着一个空空的花园，怅然若失，——是谁离去了？
分秒之间，这点感觉也迅速消失了。
温亚楠的电话来得比预想的早。
“这是一个伤心的故事。”温亚楠的声音却没有一点伤心的成分。“嫌犯我们找到了。柯琴——你还不知道死者的名字吧——她的一个高中女室友说她提过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叫王一直。”
“五条直线。”
“是的，你的分析很正确，从头说吧，故事大概是这么开始的，一个叫柯琴女初中生，数学很好，一直都是学校里数学竞赛小组的组长，这在女孩中很少见，她赢过了学校里几乎所有的男生，但是，每次在进阶全市比赛的时候，隔壁学校有一个叫王一直的男生却总是压她一头，女孩很不服气，暗自下了很多功夫，却始终没能赢过男孩。后来，输赢不再重要，女孩喜欢上了男孩，女孩对男孩的一切一无所知，她能细细回味的只有那排名上名字，和每年屈指可数的考场上的身影。
害羞的女孩从来没敢和男孩有过一丝真实的接触，就那么默默地关注着暗自喜欢着，从初中到高中。后来到了大学，她失去了男孩的消息，可是这一场缘分并没有结束。
女孩毕业了，成了一名初中数学老师，因为出色的数学天分，她成了学校里奥数队的指导老师，她带着学生去参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王一直。男孩长大了，也成了一名数学老师，就在同一个社区的另一所中学里。女孩带的队又输给了男孩带的队。
命运太过刻意了，也许这鼓舞了女孩，当她发现男孩常在她生活区域的某个地方出现时，面对触手可及的相识，她终于鼓起勇气对这场无望的爱恋发出唯一一次反击。
就像你说的，一次致命的接触。你知道王一直常出现的地方是哪吗？一家彩票店，这个王一直已经沦为一个赌鬼，平时看不出来，但其实丧心病狂，不可救药。
那天柯琴趁着王一直在彩票店，走了进去，在他身边买了一张彩票，并就此和他搭了话。王一直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女人，只出于对概率游戏的狂热而和她讨论了几句。因为出色的数字能力，他一眼就记住彩票上的号码。
当天晚上，这张彩票中了大奖，一百多万。
柯琴不在意彩票。第二天晚自习下课，回宿舍的路边，她遇到王一直，王一直向她随意搭讪起来，问她彩票中奖了吗，柯琴回答不知道。两人都不想让人看见，一个别有用心，一个心里羞涩，不约而同躲在角落里。而后又聊起一些个人情况，竞是要相识一场了。其实两人很投缘，相谈甚欢，如果不是王一直怀着不可告人的邪恶的目的，何尝不是一段爱情美丽的开始。
柯琴很高兴。王一直借口有数学题相讨教，要回家去拿，再独自到柯琴的宿舍见面。柯琴毫无戒心地答应了，她不知道王一直已经在附近盯了一整天，高利贷、网贷、连哄带骗借来的债务逼得他走投无路，柯琴随手买中的彩票更是刺激他的神经。失去理智的王一直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要得到那张彩票。
王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柯琴生命里的一次偶然，在她的世界下手，再回去自己世界，就像一次随机杀人，无迹可寻。
所以，当看到柯琴拿出彩票，疯狂的王一直举起手中的屠刀。而且正如你所言，他在那里熬过了一整晚，自以为能瞒天过海。”
“若没有那个死亡密码，”温亚楠沉默了一会，“那真是白死了，甚至没人知道她心里的委屈。她输给那个男人一辈子，到死却是赢了一回。”
“那也不一定。凶手被恶念蒙蔽了心智，出手后也许回味出什么了。他应该看到那些数字，却不敢靠近，他无法面对死者的眼睛。或许，爱情已经在哪里开出花来，而他不知道。”
“也许吧，疑凶已经抓到，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凶器也已经找到，可以定罪，但是凶手对多余情节不愿开口。我根据一些证据，简单地构建了一下案情。不足之处，让陈博士见笑了。”
“不敢，温警官不要取笑我才好，那我的事情？”
“领导们决定，暂时给您一个顾问的头衔，没有工资的哦。你尽快来警察局办个手续，你老师的案子情况复杂，我们很高兴有你的协助。另外，你老师那份手书遗嘱，我方的笔迹专家鉴定为真实的最高等级——极有可能为当事人书写，至于其他的关于遗产继承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其实财产是小事，你不知道我老师真正的财富是什么。”
“这么大笔遗产还是小事？”
“钱对我们来说不重要，这样吧，温警官，我请你吃个饭，我们面谈，赏脸吗？”
“这不太好吧。”
“怎么说我帮你破了个大案，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说得也对。你想吃什么？”
“就今晚，我来安排，你请客我买单。”
黄浦江上，灯光无远弗届。
映着高大的落地玻璃门，陈津燃炯炯有神的双眼，时不时地抬起，望向门外，那里有露台，和远处迷人的夜景。
“你说什么，灵魂复制。”温亚楠忍不住提高音量，有所意识之后，又压低声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将是人类世界一个全新的开始，从某个层面来说，也意味着永生。所以这样一个科学成果，涉及的利益之大，大到我老师的被害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是的，如果真有这样技术，不要说一个人，一个公司人，连一个国家都会为之疯狂。”
“所以，你要答应我，为我保密，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上级，同时我也向你保证，如果我能实现老师的研究，这个成果属于国家，不会向外泄露。”
“为什么是我？”
“其实没办法，我只能相信你，我需要有人帮我，如果信错人是我的取死之道，那么我宁可是你，就当我牡丹花下死——”
“严肃点，我不会违反我的工作纪律，但是我答应你，暂时为你保密，如果需要向上级汇报有关情况，我会事先和你商量，征得你的同意。”
“好的，谢谢。所以，老师的财产不是钱的问题，我现在明白，他的财产主要是天中集团的股份，他把股份留给我，是需要我进入天中集团，目的可能有二，一是我们的研究需要天中的某些技术支持，二是查清楚老师的死。”
“你老师在华大的研究，本来就是和天中合作的，他们是最大的投资方。”
“是的，但是他们只是出钱，无法干预任何事物。其实真正知道老师转变了研究方向，并阶段性的实现大脑也就是灵魂复制的人不多，我是一个，简遥也知七八，她已经死了，有多少信息从她那边流出不清楚，其他同学只能说略知一二，盲人摸象而已。真正盯着老师的研究而又被我们隐瞒着还是天中集团的人，林建云，天中集团的董事长，也是林鹿薇的父亲，老师的未来岳父，还有就是，你们不敢查的，魏家，包括我老师的产妇。”
“产妇？”
“张英，张区长，那个是我老师的叫法，他说她不配做母亲，唯一的关系就是生了他而已。”
“太不尊重了。”
“尊重她的人够多了。当初魏老头为了她放弃了很多生意上的利益，所以天中现在姓林，张区长和魏老头虽然高高在上，为了利益下场杀人可能性不大，但是这次事由严重，不能排除任何可能。”
“这点你放心，我们调查的准则只有一个，找出真相。”
“我相信你，但是你们那些领导——算了，本来也不全指望你们。其实，我们真正该怀疑的，魏家的宝贝儿子，魏书成，一个读书不成却自以为是的可怜的农村孩子，我老师的原话。”
“名义上，他可以说是甄教授的弟弟。”
“唉，我老师说了，他非要和张英断绝母子关系，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讨厌有这么一个名义上的弟弟。”
“不瞒你说，他是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
“张英出身华东大学，以她和魏老头的影响力，足以让魏书成驱使华大的某些人为他助力。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想主宰天中集团不是一天两天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我们也该重点怀疑？”
“谁？”
“你。”
“哈哈，我倒是忘了。”陈津燃苦笑，“我是最大得利者，对吗？”
“不过你的言行实在反常，实在有违一个肇事凶手的任何行径。所以，我个人主观上选择相信你，而且从收集的口供来说，你的评价很好，也没有疑点。”
“嗯，该调查还是要调查。我不在乎。我现在面对的，是整个人类的问题，你该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情况有变，随时可能要国家有关部门的介入，这一点，我觉得你有门路。”
“谈不上，不过能够上报。”
服务员端着餐盘走到餐桌侧面。
“甜品来了，我特意为你点的，尝尝，味道很特别。”
“像一朵花。这家餐厅你常来吗？”
“其实没有，跟着老师来过一两次而已，印象不错，音乐也有意思，你看，他们居然放《波西米亚狂想曲》。”
“味道很好，谢谢你。”温亚楠说着，眼睛突然睁大，注意力一下转到旁边端着菜的服务员身上。
餐厅专门的侍应正在布菜，那名服务员向侍应方向呶呶嘴，温亚楠便不做声色。
“甜品我们建议搭配我们特制的清酒品尝，请慢用。”一身正装的侍应生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服务员也想走，被温亚楠瞪了一眼，又停下了。
“好啊，苏有待，你总算出现了。”温亚楠说。
“工作时间，不宜闲谈，客官还请原谅则个。”那人回话。
“少给我耍嘴皮子，赶紧把工作服换下来，过来坐着，我有话问你。”
“咦，这位美女，本店是高级餐厅，没有陪吃陪喝的服务，您要想叫鸭，出门左拐不送。”
“怎么滴，借钱不用还啊，我倒要把经理叫来问问，这所谓的高级餐厅招的都是些什么破员工。”
“诶呀呀，温大美女，老同学，不要这样嘛，我等会儿就来，手上工作总要交代一下啦。”
“哼，你自己看，等不及我就嚷嚷了。”
服务员苏有待眼看着温亚楠不反对，一溜烟似的走了。
“呵呵。”陈津燃笑着，“这是你朋友？”
“算是吧，警察学校里的老同学。”
“警察学校？”
“你听过所谓一手好牌却打烂了的说法吗，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当年他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我们学校的，无论文化课还是专业课都是出类拔萃，本该是个出名的风云人物吧，结果出名还是出名的，出得却是个恶名。”
“啊，恶名昭著么。”
“对，臭名昭著。不务正业，喝酒打架闹事贪财好色也就罢了，还骗同学的生活费，借钱不还，还偷看女同学洗澡，不要脸的。最后因为用偷拍女老师裙底的照片卖钱，被开除了。”
“这么荒唐，我怎么觉得，他倒像是故意的。”
“才不是，他说了，真正有钱的人，不需要花钱来展示自己的财富，真正有德的人，不需要时时刻刻向人展示他的品德，所以对于品德来说，他就像一个小气的有钱人，他不需要分享给别人，自己暗自富足就很快乐了。”
“很有逻辑的论调。”
“他就是个无赖，都是为了应付你胡乱说的，哪怕下一秒，如果有需要，他可以立马换一套说辞。”
“可是你却喜欢他。”
“好吧，我承认，刚认识的时候有一点。现在嘛，只是出于身为一个警察的责任，对这种无耻坏人，那要时时鞭策，否则他非走上犯罪道路不可。唉，毕竟老同学一场。”
正说着，落地窗外面露台上传来争吵声。
“咦，好像是那小子的声音，不会又惹什么事了吧！”
温亚楠起身向外走去，陈津燃起来跟着。
餐厅临江的露台上，紧贴栏杆的地方，有一排用藤椅加布艺沙发围成的雅座。陈津燃看见，穿着服务员制服的苏有待，正被一个一身光鲜的女人给拽着衣领，在座位前的过道上对峙。
“快拿出来，不拿别想走。”那个一身光鲜的女人正是林鹿薇。
“这位小姐，请你放尊重一点，手机这种私密的东西，在下是不会给别人看的，而且本人喜欢拍裸照，手机里存了很多本人伟岸的身躯的全裸自拍，您虽然是我们尊贵的客人，而且长得这么好看，可是要强看我的身体，我是宁死不能屈服的。”苏有待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
“薇薇，少听这种人废话，我叫他们经理过来解决。”座位里还站着一个男人，五官俊美，就是个子矮了一些，是魏书成。
“真的要用强嘛，好吧，你们叫经理来吧，把我开除了，就算没了吃饭钱，至少我的贞操还在。恨只恨，这个社会，只有強权，没有公义。”
“不要叫人，我自己能解决。”这话回了俊美男子后，林鹿薇松了手，对着苏有待好言相劝：“我不逼你交出手机，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偷拍我照片？我知道我好看，你别拿这理由搪塞我。”
苏有待想走，却看见过来的温亚楠、陈津燃二人，无奈装腔作势地说：“温警官，您来得正好。你们不要欺负人啊，我朋友可是刑警。”
“警察怎么了，你不是想要公义，不要强权嘛。我可不会偏袒你。”温亚楠眼见不是大事，说话口吻轻松如常。
林鹿薇一听，立时转了注意力。
“你说什么，你是一名警察，还是刑警，破案抓杀人犯的吗，你长得这么美，怎么会？那你见过死人吗，你不会真的见过死人吧，那种惨死的人？”
陈津燃见识着林鹿薇模糊焦点的能力，心里只觉得好笑，忍不住投去关怀的目光。当他感觉对方回应的眼神，微微一笑，便算是无言之中打了招呼。
“温警官，你好。”俊美男子魏书成从座位里走出来，打断了林鹿薇对温亚楠的好奇。
“你好，魏总。”
“这位，是你朋友？他是餐厅的服务员，刚才他利用他的身份，躲在暗处偷拍我们的照片，这个情况不寻常，我们必须查看他的手机，看他偷拍了些什么，如果有必要，我觉得他应该永久删除与我们有关的照片，并且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是拍照了，黄浦江大好景色，谁有空拍你们——”
温亚楠瞪了一眼。
“好吧，我招，我就看见这位美女实在是太漂亮了。”走到林鹿薇这边，做出展示的动作。“配上这黄浦江的无敌夜景，实在忍不住手痒，便拍了几张照片，人之常情而已啊，人之常情。一点小事，大家散了吧。”
“哦，很配吗，可我觉得光线太暗了呀，不行，我要看照片，如果拍得不好看，一定要删除。”林鹿薇很是在意
“啊，不是吧，手机是我的私人物品——”
“小赤佬，不要啰哩啰嗦，快把手机拿出来。不然你试一试，我有的是办法，整死你个瘪三。”魏书成明显已经失去耐心，咄咄逼人的讲话，一步一步靠近苏有待，眼睛却盯着温亚楠。
苏有待本来做着强辨的样子，看着气势汹汹的魏书成，一下子就退缩了，竟换上赔笑的姿态，悉悉索索地拿出手机。温亚楠脸上，失望的神情一闪而过。苏有待慢吞吞打开手机，把它给温亚楠，“警察同志，你来看吧，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拍什么猥琐照片。”
手机已经打开，显示的正是照片。陈津燃看着温亚楠划动照片，凑过头来的林鹿薇叫了起来。
“你这拍的什么啊，乌塌塌哪有什么美感，构图知道吗，光影知道吗。你是拍我吗，你拍得是我们两个人吧？”
魏书成一把夺过手机，刷了几张照片，恶狠狠地问：“你拍我干什么，说？”
“美女你叫鹿小薇对吗，我也算是你粉丝啦。你年纪虽然不小，可最近在参加一个叫《青衿之子》的女团选秀节目对不对，这节目网上现在刚刚开播，听说你的热度在快速上升。你参加不少选秀节目，但是反应不太好对不对，都说你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扭捏做作，装公主病。不过现在网评的风向倒是改了，说你是天生的做作，不是装的。还有人爆料，说你本来就是千金大小姐，是天中集团老总的女儿，姓林。是这样，有个朋友是个娱记，也就是狗仔。跟你们到这，进不来，托我拍几张照片交差，这位魏总是天中集团总经理级别的人物对不对。所以就是要拍你们一起的照片啦。好吧，我什么都交代了，都怪我，太讲义气，就是为了帮朋友。唉。”
林鹿薇表情的变化跟不上苏有待的语速，阴晴不定，魏书成有些气馁地看了看她。
“把照片删了吧，还有云存储之类的。温警官，你给个见证，今天这事也看你的面子，就这么算，我不向餐厅追究了。”
“好。”
苏有待没说话，在二人的监督下，删了照片。“你请吧”，魏书成豪不客气。
“温警官，你请留步，今天这么巧，能请你喝杯东西吗？”
陈津燃惊讶于魏书成换上的说话口气，他对温亚楠说话不止是客气，简直是一种温柔。
“怎么了，魏总，有事吗。”
林鹿薇到苏有待消失了，才回过神了。
“我怎么觉得被他数落了一顿呢，可是还很高兴呢，是真的有狗仔跟我，你说我是不是能出道了，我的理想要实现了呢，阿成。”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没人要伤害你，你的安全最重要。”魏书成先回了林鹿薇的话。
陈津燃心中鄙夷，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原来对女人都是一嘴谄媚的口吻。
魏书成继续发出邀请。
“倒是没什么事情，一起坐坐吧，不知道我那位哥哥的案情有什么进展没有，唉，我继母她很伤心，我希望你们能早日查明真相，老人家有所安慰。”
“改天吧，我想我们有的是机会要再见的。”
温亚楠告别了离开，陈津燃随同，走了几步，听到林鹿薇的声音。
“你等一下。”
陈津燃知道是叫自己。
“有事吗？”
“你过来一下。”
陈津燃跟着林鹿薇走向江边的栏杆。直到现在他才感觉的魏书成的目光，那种第一次看到你询问的目光，陈津燃心中冷笑。
“你老师的葬礼什么时候？”
“还不知道。”
“到时候能不能通知我一下，我想去一下。”
“需要我通知？”
“对，哎呀，你别管这么多，我现在和家里没空联系，他们没法通知我的。”
“那你的阿成呢？”
陈津燃看到林鹿薇眼神一聚，有精光闪过，似乎对自己这种奇怪的口吻，非常敏感。
“额，一样。”
“那好吧，到时候我通知你。”
“嗯，留个联系方法，还有把联系方法也给那个女警察，跟她说，关于你老师的案子，有什么要帮忙，尽管找我，听到没有。”
“怎么这么凶？”
“凶什么凶，我差一点就是你师娘，知道吗？虽然差一点这个一点很重要。还有，案子有什么进展，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陈津燃和温亚楠终于回到自己餐桌，准备结束这一场晚餐。
“我餐厅里找了一遍，这小子果然溜了，真是的，我又不干嘛，就是想帮帮他，找份正经工作。”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温亚楠白了陈津燃一眼，“不过餐厅服务员也是一份工作了，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下次再来逮他。”
“你可能小看你老同学，我猜他不会来了，他可能压根不是这里什么正式服务员，就是混进来拍照片的，也许就是他口中狗仔吧。”
“哦？还好，也没让他得逞。”
“我看不一定，我觉得用来查看照片的手机应用不一般，在你们查看照片的同时，图片就被发送出去了。”
“哦，有这种应用。”
“一些代码而已，自己重新做一个都不是难事。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样应用，有一种解释就是他是一名偷拍的狗仔，备着被现场抓包时用的。”
“你当时怎么没说。”
“我也是事后才回想起来。没关系，又不关我们的事，而且他毕竟是你的老同学，就冲着你，我也要向着他，保着他不是。”
“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