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司马仙逝下

唐玄宗又说:“道教的道祖老子乃是朕之祖先。早在乾封元年,高宗便追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并增建紫极宫和太清楼。司马真人隐居王屋山,虽虔心修炼,但仍牵挂大唐江山社稷,曾对朕建议‘应于五岳各山建玄元庙’。这般忠语良言,朕焉有不采纳之理,从此便将五岳道教法事和皇家祭祀合二为一。世人受到震撼,信仰道教更加如火如荼。正是由于道教护佑大唐,大唐方有今日繁荣兴盛之局面。”

通事舍人潘恪荃又走到距离御座前面的殿阶约一丈远处,叉手向前,恭敬地说:“陛下,玉真公主求见。”唐玄宗说:“玉真公主是朕的胞妹,受父亲和姑母敬奉道教的影响,豆蔻年华便已入道,号持盈法师,现居宗圣宫玉华观虔心修道,曾跟随司马真人学习道法,此时前来见朕,应是知晓司马真人仙逝之事。宣玉真公主进殿。”高力士对着殿外大声喊道:“宣玉真公主进殿!”

一会儿,身着道装、超尘脱俗、英姿飒爽、雍容华贵的玉真公主款款走进大殿,看见郑怀仁,一拱手,说:“怀仁师兄,玉真有礼!”郑怀仁也一拱手,说:“玉真公主,怀仁有礼!”玉真公主走上前,对唐玄宗说:“昨日,我已得知司马真人仙逝,今日又听闻郑怀仁师兄前来求见阿兄,便从宗圣宫玉华观赶来。阿兄,我是司马真人的弟子,对师父的仙逝,甚觉悲痛,回想师父历历往事,内心实难平静。然而,逝者已去,我们需要克制悲痛,振作精神,继续弘道扬德,方能不负师父生前教诲,方能发扬道教道行天下、德施世人之传统!”唐玄宗说:“玉真所言甚是。为了彰显道教乃大唐立国之本,同时缅怀司马真人,朕命令将数月前亲注的、由司马真人生前删定的《道德经》而成的《御注道德真经疏》十卷,颁示公卿士庶及道释二门,听取这些人士的见解和看法。力士,退朝后,由你具体安排此事。”高力士忙叉手向前,恭敬地说:“老奴遵命。”

郑怀仁说:“陛下作为一国之君,诸事操虑,伤精耗神,本应修身养性,以保龙体无恙,然在处理国事之余,竟然亲自注解《道德经》,此举令贫道深感惊讶、万分敬佩。对陛下所注《道德经》,贫道定当认真拜读,不敢丝毫懈怠。”唐玄宗说:“今年是朕知天命之年。年初时,朕总结了前半生阅读和研究《道德经》的一些心得体会,著下《御注道德真经疏》一书。在此书序中,朕写了几句话‘每因清宴,辄叩玄关,随所意得,遂为笺注,岂成一家之说……,今兹绝笔,是询于众……’,意思是说,朕每次和大臣们一起简单用膳时,常常询问及交流一些学习《道德经》的心得体会,然后再写下来;这样于不知不觉间,《道德经》的笺注就完成了。朕之所以要颁示公卿士庶及道释二门,就是希望这些人士里面有真正读懂《道德经》的高人,能继续用《道德经》来指导和帮助朕更好地治理大唐,确保大唐长期繁荣兴盛。”

玉真公主说:“司马真人仙逝,阿兄难免失落。若说有真正读懂《道德经》的高人,我倒了解一个,不知阿兄是否愿意知晓?”唐玄宗急切地说:“玉真赶快告诉阿兄。”玉真公主侧身看了看旁边的郑怀仁,对唐玄宗说:“这位郑怀仁高道是司马真人所有弟子中成就最突出的一个,亲身跟随司马真人在嵩山、衡山、天台山等处修道,前后共达十年之久,继承了司马真人的全部思想和道术,是公认的道教上清派第十三代宗师,道法高超,道医精深,对道教的祖经《道德经》的研究和践行,已经坚持三十多年,著有《道德经真义》、《道德经修身治国妙言》、《道德经养性论》等十二卷有关《道德经》的书。整个大唐境内,除了仙逝不久的司马真人外,再无任何一人能够与其比肩。现在,阿兄希望能有高人继续用《道德经》辅佐,以助大唐长期繁荣兴盛,郑怀仁高道必然是不二人选。”

唐玄宗大喜,说:“玉真一番言语,使朕顿有拨云见日之感。刚得知司马真人仙逝消息时,朕本难过不已,此时心里宽慰许多。郑高道作为司马真人弟子,继承了其师的全部思想和道术,而且还精通《道德经》,是公认的道教上清派第十三代宗师,难怪精充、气足、神旺,一派仙风道骨模样。”仔细端详郑怀仁,又说:“郑高道原先和司马真人一起来长安见朕时,总是内敛含蓄、寡言少语,朕只知是高道,实际了解甚少。两年前,朕三次派人邀请郑高道,前两次均未果,最后一次派户部侍郎专程前往天台山,才请动郑高道前来长安,为朕讲解治国之道。此刻,朕见到司马真人最得意弟子郑高道,就仿佛看见司马真人仍然活在人世间。以后,朕仍会派人邀请郑高道前来长安,还望郑高道能再用《道德经》赐教啊!”

郑怀仁神态平和,淡淡地说:“贫道自知不如恩师司马真人,不敢妄言精通《道德经》。陛下若是邀请,贫道但有闲暇,便会前来。”唐玄宗满意地点点头,感慨地说:“道教历来人才辈出、经典繁富,若说司马真人仙逝后,尚有郑高道可以继承仙志,令人勿用担忧,但是经典散落各地,甚至出现遗失,却是不利于广泛传扬的残酷事实。力士,退朝后,传朕口谕:从今日起,让玄都观观主张仙庭带领长安诸观道士及昭文馆、崇文馆的学士,分别前往民间各地,广泛搜访道教经典,加上长安原已保存的部分道教经典,全部汇集一处,进行校勘整理,准备编纂成《藏》,以使道教经典世代传承,永无缺憾。”高力士忙叉手向前,恭敬地说:“老奴遵命。”

玉真公主高兴地说:“阿兄此举,无疑是促进道教发展的一大盛事,必将青史留名、万古称颂。”唐玄宗又说:“朕在即位之初,就命长安金仙观著名高道、被中宗敕封为三洞大法师、银青光禄大夫的史崇玄,带领长安诸观道士及昭文馆、崇文馆的学士,根据长安所藏道经二千余卷作为音训,编纂而成道教辞书《一切道经音义》,朕还亲自撰写序文。目前,在《一切道经音义》基础上,要将道教经典编纂成《藏》,便会容易多了。”

此时,通事舍人潘恪荃走过来,叉手向前,恭敬地说:“陛下,左谏议大夫谢佑聪写完诏书,前来呈献。”谢佑聪走上前,递上诏书。高力士接过诏书,小心地献给唐玄宗。唐玄宗看罢,点了点头,将诏书又递给高力士,说:“力士,当众宣读诏书。”高力士接过诏书,大声宣读:“门下:混成不测,入寥自化。虽独立有象,而至极则冥。故王屋山道士司马子微,心依道胜,理会玄远,遍游名山,密契仙洞。存观其妙,逍遥得意之场;亡复其根,宴息无何之境。固以名登真格,位在灵官。林壑未改,遐霄已旷,言念高烈,有怆于怀,宜赠徽章,用光丹録,可银青光禄大夫,号贞一先生。开元二十三年八月初一。”

念毕,唐玄宗似乎仍嫌不足,大声地说:“司马真人乃大唐之栋梁,今已不幸仙逝,朕为表痛惜伤悼之情,准备亲制碑文,让司马真人最得意弟子、上清派第十三代宗师郑怀仁高道带回王屋山,刻于司马真人墓碑上。然后,郑怀仁高道继续享受司马真人生前拥有的帝王师待遇,延续司马真人的弘道扬德壮举。另外,传朕旨意,将司马真人在南岳衡山的旧居改建为隐真观,朕要亲笔书写观额,再命衡州州府铸一口四千斤重的大铜钟,赐与观内,以示纪念。鉴于郑怀仁高道继承了司马真人的全部思想和道术,道法高超,道医精深,胸襟开阔,虚怀若谷,深受万民敬仰,朕特赐‘虚谷真人’称号。”

郑怀仁一拱手,说:“陛下恩赐,贫道感激不尽。贫道等待陛下制完碑文,便带回天台山,刻于恩师墓碑上。”玉真公主说:“怀仁师兄,退朝后,请到宗圣宫玉华观小坐,玉真有事相聊。”郑怀仁点了点头,说:“玉真公主邀请,怀仁不敢拒绝。”唐玄宗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玉真好偏心啊!”玉真公主颇感惊讶,忙问:“阿兄何出此言?”唐玄宗说:“玉真只请你的怀仁师兄到宗圣宫玉华观小坐,却将阿兄忘得干干净净。”玉真公主明白过来,说:“玉真岂敢忘记阿兄。玉真担心阿兄操劳国事、难有闲暇,故此未能主动邀请,还望阿兄勿怪。”

唐玄宗笑着说:“方才玉真到来前,文武百官无事上奏,朕今日刚好有闲暇。”玉真公主问:“不知阿兄何时退朝?”唐玄宗说:“此时便要退朝。”又对高力士说:“宣布退朝。”高力士立刻面向文武百官,大声喊道:“退——朝!”

退朝出来,曾和培回想刚才目睹的一切,仿佛做梦一样,跟自己之前预想的皇帝和文武百官认真而严肃地讨论国家大事的场景相去甚远,从头到尾都在处理一位高道仙逝之事;而且这个消息还是家乡清为的道士郑怀仁,专程从王屋山赶到长安,来告知皇帝的。这个郑怀仁究竟有何超人之处,居然深受皇帝信任,还享受帝王师待遇,简直闻所未闻。难道世人称羡的朝堂平时也是这样吗?曾和培心里非常失落,神思变得有些恍惚,皱眉低头,郁闷地朝门下省走去。这时,一个声音喊道:“曾和培!”曾和培抬头一看,原来是大理寺少卿姜登儒向自己走来,忙客气地说:“姜公!”

姜登儒走到面前,似乎看出了曾和培的心思,笑着说:“曾二郎,今日初次上朝,有何感想啊?”曾和培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走向各自办公之处的文武百官,轻声地说:“朝上未能处理国事,后生心里很是不解。”姜登儒说:“我们边走边聊。”曾和培点了点头,说:“好。”

二人朝前行进。姜登儒说:“凡在朝上,圣人和百官可以商讨和处理几乎任何事情,并无固定,今日未能处理国事,实乃正常现象;以后上朝次数多了,你慢慢就会明白的。曾二郎,你才来到长安,友人不多,应该多去认识一些官员,时常走动联系,对将来的前程大有裨益。”曾和培说:“姜公所言甚是。后生也想多认识一些同道之人,只是不知怎么入手。”姜登儒说:“老夫正要和你说起此事。还记得前几日,老夫跟你提及的大唐贤相张九龄和黄门侍郎归乐曦吗?”

曾和培说:“当然记得。”姜登儒说:“今年初,张九龄已从靳平晖那里得知了你在扬州的某些功绩,多年前也听尚未致仕的楚阳君经常夸赞你;而归乐曦从归鹤隐的数次来信中,同样清楚你是才华超群、品行端正之人,对你赞赏有加。二人对你早有好感,很想见见你这个后起之秀呢。”曾和培顿感兴奋,惊讶地说:“张相国和归伯父很想见后生?后生求之不得,那何时能有这个良机啊?”姜登儒说:“我们约好,这个旬休日,你先去长安有名的、位于敦化坊的望江茗铺二楼曲江阁里等待,然后老夫和张九龄、归乐曦一起过来。我们四人在望江茗铺好好品茗论道,不欢不散,你觉得如何?”曾和培忙说:“姜公这般安排,后生当然高兴。这个旬休日,后生定当早早就去望江茗铺,耐心等待姜公、张相国和归伯父一同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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