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荒草长势很旺盛，兵营周围的野草疯长的都齐腰深了，用老周的话来讲，这要是一场大火烧起来，都他妈能直接燎着屁股了。
在兵营的一间营房中，到处弥漫着酒糟味儿，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脚臭味道，很鲜灵！
营房中七尺高老周手中拿着酒碗，酒碗是空的，刚刚一坛酒被老周喝了个精光。
喝了酒之后，老周的酒糟鼻子更加红彤彤，眼睛中也布满了血丝，他定定的看着空着的酒碗，就好像他盯着碗，碗中就能够出来酒一般，意犹未尽的看了一会儿，老周扔下酒碗，“这个该死的陈掌柜，每次卖我酒都克扣我，这一坛酒没怎么样喝，就光了，一定是没有够分量！生出孩子没有**的东西，真他妈奸商。”
老周口中骂咧咧的从营房中走了出来，走路有些歪斜。
营房外面，风有些大，将四处的荒草吹得摇摆，老周目光直愣愣的，迷迷糊糊的就像西方走去，在西面，有陈掌柜的铺子，那里有酒卖。
一炷香的时间，老周走进了陈掌柜的铺子中，他横着膀子从门口撞进铺子中，老周在酒铺子里步伐晃晃荡荡的似倒非倒，摇摇欲坠的晃荡。
酒铺子不大，房间内摆放着十几个酒坛子，还有一个破旧的柜台，那里是收账的地方，陈掌柜就龟缩在柜台后面，眼神中透出老狐狸的光芒。
老周通红着眼睛，盯着陈掌柜，“你个老东西，刚才卖我的酒一定不够分量，要不然老子怎么没一会儿就喝光了呢？”
陈掌柜五十多岁，长得很着急，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身高六尺，很瘦削的身材，头发大部分都白了，下巴上山羊胡子，眼睛不大，背有些驼，他对于老周死不要脸的德行习以为常，平静的摇头，“就你这么喝，多少也不够，整天将自己泡在酒缸中，就知道喝猫尿！”
老周，“滚一边去！再给老子拿一坛酒来。”
陈掌柜伸出手，“拿钱来！”
老周神色不动，非常平静，“先给我记账上，等老子发了饷银，就还给你银子。”
很明显，这种结果陈掌柜早就有预料，他沉下脸，“你刚才拿的一坛酒就是赊账的，现在还来拿！要不要脸，没钱不给！”
老周用手指着陈掌柜的鼻子，“你个老财迷，老子什么时候欠了你的酒钱，记个账都这么不爽快，你个......。”
就在老周张口骂着的时候，陈掌柜从柜台上拿出一个账本，他哗啦哗啦翻开账本，指着上面的记录，“你都快赊欠一两银子的酒钱了！你的军饷每个月也不过是四钱银子，我也就是看在你我老相识的份儿上，给你记账，要是新来的，你以为我会给赊账吗？”
陈掌柜接着絮絮叨叨，“你们军中军饷都两个月没有发了，下一次发军饷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就你这般喝酒，等到你发军饷的时候，到手的军饷都不够还我酒钱的，今儿个这酒不能给，要想喝酒，你就带着兵去临江镇抢吧！”
兵营离临江镇不远，陈掌柜明显说的是斗气的话。
“你！”老周有些没辙了，这个陈掌柜是老周的老相识，陈掌柜后台很硬，他是这军营几百号人统领——“肖大骂”的亲戚，平日里拌两句嘴可以，动真格的时候却得罪不起，当真撕破脸的时候，谁都不好受。
就在老周有些无奈的时候，一个声音猛然响起，“这个能换多少酒？”
一块粗布摆放在柜台上，这块粗布不少，足足够一个成年人做一身衣服的。粗布呈藏蓝色，这种颜色属于百搭，男人女人都适合做成衣服穿。
看着这块粗布，陈掌柜站起身子，他伸出手抚摸着粗布，仔仔细细打量着。
拿出粗布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这个男孩身材有些瘦，身上背着弓箭，脸上有些脏，一双大大的眼睛，非常灵动明亮，脸上带着一丝世故的媚笑，在这个男孩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女孩有些矮小，身子瘦瘦弱弱的，一头枯黄的头发，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斗笠，沉默的跟在男孩子身后。
陈掌柜打量半天手中的粗布，他抬起头来，带着非常职业的奸商笑容，“这块粗布质量一般，应该属于那种下等品，不过看在你年幼的份儿上，我就大方一点，你的这块粗布可以换四壶酒，这可是极公道的价格了，要是别人我是不会换的。”
还没等男孩说话，一旁的老周爆炸了，“你放屁！”
老周急赤白脸的指着柜台上的那块布料，“姓陈的！做事不要太缺德，你也不怕生下孩子没**，就你那种馊臭的酒，这块布料少说也换半坛子！你不要看人家是一个孩子，就脏心眼子......。”
听着老周连珠炮骂人的话，陈掌柜根本插不上嘴，他山羊胡子气的有些抖，今天这是白日遇到鬼了，碰到了老周这么个鸟人。
老周今年三十六七岁，是兵营中有名的老兵油子，这个家伙与其说是命大，不如说滑头，这个兵营就在边境上，平日里没少与敌国冲突，每一年大大小小的战斗，也有十几起。陈掌柜在这兵营经营酒水生意少说也有五六年光景，他看到兵士死了一茬又一茬，年轻的、年老的都有。老周在军营中的光景比陈掌柜还久，可老周就是一直活着，身上重伤都没有过。
现在陈掌柜非常恼恨天道不公，为什么老周这等鸟人，不让敌国当兵的一刀砍死呢！
陈掌柜气的没有做声，老周却直接走到墙角的酒坛边上，他抄起一个酒坛子，微微咣当了一下，酒坛中发出酒液晃动的声响，老周对陈掌柜大声道，“就换这半坛子酒了！”
说完话，老周对酒铺中的男孩挥挥手，示意男孩子跟着自己，然后提着酒坛子就冲出了陈掌柜的酒铺子。
距离酒铺子几十丈的草地上，老周手中还提着酒坛子，他一直没舍得放下，在老周面前是那名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他大大的眼睛盯着老周。
远处缥缈的传来陈掌柜的叫骂声，声音声嘶力竭、咬牙切齿。
老周非常真诚，以一名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的道，“你一个小孩子，不能贪恋这些酒水的，你还小，前途远大，如果整日沉溺于酒色之中，前途就废了，年轻人要......。”
“我换这些酒是给你的！”老周成吨的鸡汤还没有灌溉完，思想教育刚刚做到一半，男孩子就打断了老周的屁话。
“给...给我的？”老周有些惊讶，他感觉今天的阳光有些灿烂，这属于想要阿屎，就有人给送纸，这等好事让老周有些措手不及。
“我想留在军营中，听说军营中怎么着也能混口饭吃！另外听说还有饷银，我想请你想办法让我留在军营中。”男孩子话说的非常直接。
老周笑了，他摇着头，进入军营非常容易，这里几乎常年招不到人，不时还出现逃兵，这个军营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紧邻着敌国边境，常年冲突不断，一场战斗下来，人就齐刷刷死掉一批。
来到这个军营的年轻人，要是没有背景，等于来送死，这年头想要送死的有的是，可是十三四岁就想要送死的却很少见到。
手中拿着人家的酒，拿人家手短，说话也不硬气，直接拒绝有些不妥当，老周指着远处的一棵小树，“你身上不是背着弓箭吗，你要是一箭能射到那棵树的树干，我就答应你到军中，没本事就不要指望在军中能活着，如果射不中你就赶紧走路吧。”
小树距离老周有五十步的距离，树干目测也就有一巴掌宽度，这么远的距离，这么窄的宽度，就算是军中射箭的好手，也得掂量掂量，不是有十分把握射中树干的。
老周出这道难题，是想要吓退男孩，
男孩盯着远处的树没有做声，他从背上取下弓箭，男孩伸出手，举着伸向天空，闭着眼睛，微微感受一下风向和风速。
当男孩张开眼睛的时候，他目光中精光四射，抄起弓箭，拿出一枚箭矢，搭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
就听到“嘭！”的一声，弓弦爆响，箭矢射出，箭矢划出一道弧线，飞速向远处的小树飞去。
老周看着男孩娴熟的动作，心中不由得一惊，他看到箭矢射出，目光紧紧盯着飞翔的箭矢，就看到箭矢速度飞快，一下子就射在了远处的小树树干上，箭矢射中树干后，尾部还在不住的颤抖。
“这射箭的功夫还真是不赖！军中也没有几个这等身手的兵士。”老周脸上呈现了惊讶的神情，他转头看着面前的男孩子。
老周脸色郑重，酒鬼的德行一扫而光，“小崽子，挺厉害的！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微微犹豫，张嘴正要回答，就听到男孩身后的那个女孩子开口，“他叫二狗子，是我哥哥，我叫草儿，我们的名字组合在一起，就叫做狗尾巴草！”
男孩想要解释什么，最后没有做声，他脸色铁青，像是吃下去一个死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