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六神无主，已经被赵家接了回去。”
“那家里其他人呢？”
来人惭愧道:“老爷临终前留了话，叫大家各自寻出路去，因此几位公子姑娘都跟着各自的姨娘离开了，仅剩下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太太走的时候没顾上，正好亲家老爷跟亲家太太去了，就暂时被接回了上官家。”
上官雁点了点头:“知道了。”
只觉得脑子里头一团乱麻，过了会儿才道:“收拾行李，我回去一趟。”
来人连忙道:“大奶奶，老爷临终有遗言，不，不叫您跟公子回去。”
上官雁失声:“这是为何？”
家里纵然出了事，也不至于诛灭全族吧？
“老爷是被……，还是……？”
来人擦了擦眼泪:“老爷惊闻此事，一下子中风，救治不及时，当天就没能挺过去。”
上官雁喃喃道:“老爷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么？”
来人喃喃道:“是不大好，不知道老爷外出认识了什么人，自打回来，喜爱服用药物，太太略劝过几回，还跟老爷吵了架，大家伙儿都说老爷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味的偏听偏信，只宠信二老爷。”
说到换了个人，上官雁蹙眉回想自己第一眼看到林老爷时候的样子，再想现在，当然变化肯定是有的，可也的确并不像是换了人。
上官雁只觉得眼前迷雾纷乱:“二老爷一家又如何了？”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二老爷被锁了大狱，生死不知，他们家的人也都被官差看管起来了，还不如咱们家自由些。”
上官雁恨恨说了一句:“活该！”
站起来在屋里转圈:“不行，我怎么也得回去一趟。”
话才说完，石砚挥舞着铁铲从院墙外就大喊大叫的冲了进来:“大奶奶！那种子发芽了！”
上官雁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哭还是该先笑。
长久以来最为期待的，她曾经以为这是世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其他一切事情都不可取代这件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的事，谁知就这样发生了，然后她五味杂陈，像是燃烧完毕的一炉香，余烬之中只剩下荒凉。
众人都不叫她回去:“大奶奶，您是新媳妇，自出来之后就没管过家，如今族里还有几位能掌事的，可是您回去了，人家还得防备您呢。”
石砚也劝:“老爷没了，大家伙儿都难受，可公子这边也是极其要紧的，若是您急急忙忙的赶回去，公子这边若有个万一，您又离得远，鞭长莫及的，到时候可怎么是好？”
上官雁只觉得自己是一头蜡烛两头烧，两边都放不下，两边都无法全心全意的去管。
还是王成劝住她:“大奶奶，如今家里所剩的无非一点浮财，您的嫁妆自您出京，就格外放到了外头的院子，太太的嫁妆她自带走了，家里只剩下了一座空宅子。”
上官雁流了许久眼泪:“老爷的棺木如今放到了哪里？”
王成道:“放到了寺庙的地藏王菩萨后殿，亲家老爷跟赵家老爷一起帮着办的，捐了许多香油钱，僧人一定会照顾的好好的。”
上官雁看着躺在床上一无所知的林承遇，知道他虽然对家人多有失望，但内心深处还是对亲情有很深的期待的:“若是承遇醒来，发现家破人亡，该要多么痛苦难过？”
她简直不敢去深想。
有关林老爷的心思，林太太的想法等等，她一个做人儿媳妇的，一成亲就离了家，可以说对婆家人是一无所知的。
就像王成说的，她回去，于事无补，若是真要回，也是林承遇回去！
林老爷留下口述遗言，大儿子林承遇若得醒来，夫妻俩再回家奔丧。
上官雁留在了这里，给家里父母写了信，给师傅、师兄写了信，又给高先生也写了，叫王成亲自带着赶回去。
“从我的嫁妆里头拿钱，先赔偿苦主们的损失，务必让对方尽心满意，不要在乎花的钱多还是钱少。”
王成走后不久，又有几株小苗破土而出。
唐老爷子知道林家家变，态度毫无变化，依旧每日打发了徒弟来针灸，他则早晚三次把脉，记录在案。
上官雁不想挪动小苗，就叫人把鸡鸭鹅子们都换了地方住，这一阵折腾，她也跟着镇日忙碌，脸上失去了笑容，但悲伤的情绪也并不那么明显了。
高先生亲自回信，说已经跟皇上陈情，皇上也晓得林二老爷犯案与林承遇无干，所以不会影响林承遇的前程。
又在信中说上官闲参加了童子试，已经过了府试，接下来如果能继续过了院试，那么就算得上是真正的秀才了。
上官闲很努力，不再是从前懒散的模样。
世事无情，磨砺了他的意志，他之前懒散喜爱依赖旁人，对自己没有很深的期待，而今，他终于长大了，体会到大人的感情，也想给家人做遮风避雨的大树了！所以他开始发愤图强。
“这样也好。”
上官雁看了之后只说了这四个字。
那奇特的种子开始开花，上官雁日夜亲自守着，白天赶鸟，晚上防备田鼠跟蛇之类的小动物。
不知为何，那花特别吸引活物，上官雁一个人都不够使的，唐老爷子本来也安排了人，是她格外不放心，所以只能自己亲自守着。
若是不给她守着，她也睡不着。
很快就把自己熬瘦了。
两个眼窝深陷进去，唐老爷子都心疼了:“若是病人醒过来，看见你这模样，不定以为过去几十年了呢。”
上官雁笑笑。
哪怕就是现在，她也对林承遇醒来充满了期待，可是，醒来之后，她怎么跟他交代，她感觉自己恐怕开不了口。
这不是一件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事，这更不是一件适合才醒来的病人知道的事。
她怕林承遇承受不住，她怕啊！
林家出事的阴影在众人的头上盘旋了几个月，终于日子还是要过，大家也都妥协了，只有上官雁自己，她背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沉重，还背着属于林承遇的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