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堂回到书桌前, 拉过电脑。
他又看一遍那篇被总结出的《生存指南》，打开游客区, 发几条留言。
系统看到俞堂留的内容，愣愣：“宿主，你是要大家从房间里出去吗？”
俞堂点点头：“电风暴，越靠外层越安全。”
外层的粒看似波动剧烈，对人类的影响却反而最低。即使被环境同化，只要生命能量还有彻底消散，就都能想办法复原。
越靠近核心的风暴眼, 环境就会变得越危险。
“这片人造的电风暴还有彻底成型，他的风暴眼维度还不够, 不能和我的互通。”
俞堂起身，去推开窗户：“即使我能捞人, 也不能把人扔出去……有人回复吗？”
系统：“……有。”
俞堂：“说什么？”
系统闪闪小红灯，小声说：“……要我少散布谣言，想找死也拉上他。”
这已经是很温和的说法。
接二连三足以绝命的危机下，不少人都已经失去冷静，更愿意相信眼前已经被证过的、最有效的存活方案。
比起冒着风险, 退回到会不断生长锈迹的室外，更多人宁可留在暂时安全的密闭空间里。
“不奇怪。”俞堂点点头，“展学长，你带系统去外, 确认一下这片人造风暴的生长情况。我先留在这里, 看看——”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他的话头顿下, 看着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抬头迎上展琛的视线。
“你对这些更熟悉。”展琛温声说，“如需要有人留守, 我更合适。”
他已经恢复自身的数据状态，封青的粒被凝成一团致密的粒雾，在展琛掌心缓缓盘旋。
展琛把粒递给喻堂。
俞堂看着那一团淡青『色』的粒雾，有立刻开口。
……从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
但在三条规则被下发后，相比起正在不断进化的核心区域，出去的人反而会更安全，更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展学长。”俞堂问，“封青的粒想要出去，是不是？”
展琛看着他，稍一停顿，安静地点点头。
俞堂接过那团粒。
极隐晦的波动由粒雾向外震『荡』，不易觉察地持续扩散，不断催促着持有者离开这片区域。
系统从刚才就想问，实在忍不住：“宿主，封青既然被改造成游戏界，什么还会有这一团组成他身体的粒？”
俞堂：“因这团粒是被剔除出来的。”
系统愣下。
“终端机要制造的，是一片有自主意识、完全受它『操』控的人造电风暴。”
俞堂说：“不是一个宁死都不肯吞噬钟散的封青。”
对终端机而言，这团固执得叫人头痛的粒，是毫无用处的废弃品。
这团粒被剥离出来，变成记忆严重缺失、身体状况极端不稳定的13号，又被当做失败品遗弃，作商品流转进黑市。
兜兜转转，他被钟散买回来，投入这场大逃杀游戏。
游戏界是封青的领域，他的身体和领域发生共振，每一次解析重组，粒都会被领域吞噬一部分，记忆和意识也会再次缺损。
直到最后，封青彻底无力再维持自己的最后一点粒，彻底消散在这座墅里。
——然后，封青得到一个重生的机会。
他回到自己被养父母领回家，磕磕绊绊长大的时候。回到十岁那年，抱着零分的卷抬头，看到被养父母请回来给他补课的、邻居家的小学长。
“终端机做两手准备。”
俞堂说：“培养人造的电风暴，毕竟太麻烦，也不够稳定——它想引诱我停下来，留在这个界。”
电风暴是不会死亡的高能粒流，是游『荡』在宇宙里的粒级文，是捉不住的光和风。
想要留下电风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电风暴体会到吞噬的快感。
底线是很容易被打破的，一开始是活下来，吞噬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的粒，尝到吞噬带来的力量后，就会忍不住再向前迈一步。
终端机用惯这一套手段，它想到，这一次居然用上有人『性』的大光团。
“所以，展学长。”
俞堂把封青的粒塞进意识海，伸手抱住展琛：“不是你的错。”
展琛的肩背微微绷下。
他知俞堂在说什么，微笑的眼底依然温和安静，像是这就已经到数据能模拟的极限。
“终端机那时候和你说的话，是死要。”
俞堂说：“它巴不得我有人『性』，上它的当，吞噬掉钟散的粒。然后一步一步越越深，吞噬得越来越多，最后飞不起来，被困在穿书局的维度里……”
展琛有些无奈，抬手在俞堂背上温温一揽：“你在不也是被困在穿书局的维度？”
“不是。”俞堂说，“和维度关系。”
俞堂抱着展琛，不知是不是延长数据能够实体化的时间，他察觉到展琛有刻意维持体温和心跳，像是一具有生命的躯壳。
俞堂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这个。
他拢住展琛的腰，把脸埋进展琛颈窝，贴贴那一块领口『露』出的冰冷皮肤。
“我不是被困在这儿。”
俞堂：“我的家在这，我总要回来的。”
展琛胸肩微凝，他有开口，抬手圈住俞堂，掌心落在俞堂后心。
“封青的领域会和他的粒共鸣，只要封青进入游戏，就会自动触发这个开局。”
俞堂：“展学长，如我猜错的话，每次你都能赢，是因封青的粒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挣扎，想要从室内出去。”
展琛点点头。
这段记忆会随着时间的重置而被抹除，但不论从哪个方考虑，俞堂说的情况，都应当是最合理的推测。
留在室内的结是一片空白的未知，回到会生长锈迹的室外，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系统小声问：“宿主，我不能一起出去吗？”
“不能。”俞堂说，“因那又会回到这个循环，还要再重来一次。”
这场游戏已经被重置很多次，从密封的室内出去，能在游戏里最终存活、能得到小行星，但也只能停在倒数二关，永远打不出这本书的终局。
这场游戏的最后一关，那个只敢躲躲藏藏的大boss，一定藏在这片空白里。
即使这片空白再危险，在每一次重置的游戏里，有任何在室内存活的记录，也必须有人留下。
“我对这里更解，我出去更合适。”
俞堂说：“我听话。但展学长，你留在这里，不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要等我回来。”
俞堂：“你这次要等我回来。”
展琛点点头。
他迎上俞堂的视线，温声保证：“好。”
俞堂掌心旋起一团粒，压缩硬化到极限，反手砸碎身后那扇窗户。
俞堂松开手，从展琛的怀抱里出来，踩着窗框翻出墅。
只一瞬间，他的身体就消失在窗外的粒流里。
展琛回到书桌前，翻几页留言区的帖。
陷在恐惧和慌『乱』里的人类很难被说服，直到在，大量玩家都依然对回到室外无比抗拒。
有忍不住想要出去的，各执己见，已经在留言区里吵成一团。
[留在封闭环境，要留到什么时候？就一辈不出去吗？]
[我的食物和饮用水只够再支持两！]
[到底有有人破译三条规则？空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空白是不是指空气？锈迹会随着空气传播吗？]
[要真是这，回室外不是死路一条？]
[那个说电风暴的，其实也有点理。]
[有什么理？就算前对上，怎么算进入风暴眼？我这些人各在各的地方，又在一起，小心点『乱』跑就行……]
系统也在想这件事：“展先生，这片人造风暴的风暴眼究竟指什么？”
它和时霁聊的时候，也听时霁说起过宿主的风暴眼。
打个比方，如电风暴是一个鸡蛋，蛋壳是外层区域、蛋清是层区域，风暴眼就在蛋黄的位置，很好辨认。
但这是然的电风暴，系统也头一次见s级异能者的领域，心里有些底：“会是一个自己会『乱』跑的风暴眼，到处游『荡』着捉人吗？”
展琛摇摇头：“不会。”
系统小声问：“那会是什么？”
展琛有立刻回答，他到窗前，看看被俞堂砸碎的那扇窗户。
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扇窗户就已经重新恢复完整，像是从来被破坏过一，严丝合缝地关着。
系统愕然：“展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风暴眼里的时间是不流动的。”展琛说，“我在已经在这片人造风暴的风暴眼里。”
系统：“？？”
“封青被领养后，就被父母关在屋里学习，惹祸会被关进小黑屋。”
展琛：“他被送去改造，被封闭在睡眠舱里。后来被父母遗弃，住进医院。”
“在他重新醒来以后，被作商品，装在集装箱里到处运送。”
“被钟散买回家，他又被禁闭在这间墅里。”
展琛说：“他最熟悉的，就是封闭的、不开放的室内。”
系统吓一跳，连忙回到窗前，努力向外看看。
展琛出门去探查时，外的每一处都已经被锈迹长满，整个界都像是生锈的古董，透出沉沉暮霭的诡异气息。
俞堂打开窗户时，窗外已经是完全无法辨认的无数重叠的影像、破碎的粒流。
……可在窗外却是一片安稳的风平浪静。
如不知这是游戏界，或许还会以这是哪个星球最寻常不过的角落。
留言区里，还有人在驳斥那些人的杞人忧。
[你在还能看到锈迹吗？这不是都吗？]
[说不定就是游戏方出bug，在正在修复，要不多久就能放我出去。]
[真的有锈！]
[之前的同化不是到一定时间就结束吗，是不是锈蚀也结束？]
[有治疗领域的能出去看看吗？在能不能出去？我在屋里快憋死！]
……
系统看着这些留言，越发诡异的感觉反倒升腾起来，止不住地遍体生寒。
它看向展琛，心头一紧：“展先生，你的身体开始褪『色』……是数据能支持的时间快到头吗？”
展琛摇摇头，把镜转过来。
系统愕然瞪圆摄像头。
……镜里，它暂时存身的机甲身体也尽数褪去原本的银『色』，闪烁的红灯再分辨不出，只剩下深深浅浅的灰。
无机质的、仿佛早晚会坠入一片空白的灰『色』。
时霁曾经和系统说过这种感受，在风暴眼里隐蔽的时候，他看得到自己身体颜『色』的逐渐褪得暗淡，再变成灰白，最后变成像是二维动画的线稿。
如被俞堂拎出来，攒团粒『揉』起来扔出去，他大概会慢慢变成一团交织的线。
……
留言区里也有不少人发异。
有人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也有人信誓旦旦地断言，认这到底只是个游戏，实投影做得太过『逼』真，在出问题，就开始掉像素有『色』差。
也有原本就对电风暴有所解的，开始隐约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坠入风暴眼。
系统有些着急：“可我是怎么掉进来的？我根本什么都做，也去过新的地方……”
展琛说：“这个界的风暴眼，是封闭的空间。”
系统愣住：“什么？”
“规则是‘空白’，地点是每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展琛说：“同化是把玩家『逼』向层区域，锈蚀是让玩家离开丛林，选择进入封闭的室内。”
展琛：“玩家并不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只要空间完全封闭，风暴眼就可以生长。”
关紧门窗、堵严最后一丝门缝，风暴眼就会在这间密室里生长出来。
把自己紧紧裹在防护服里，拉上最后一点拉链，风暴眼就会在防护服里生长出来。
风暴眼有形状、无法观测，它在一切封闭的空间里生长，吞噬掉空间里的一切。
每一个躲避锈迹、封闭所有空隙的玩家，都会在完成这个过程的同时，毫无知觉地坠入风暴眼。
“这个空间在生长。”展琛说，“生长、融合、连成一体。”
系统说不出话，看向书桌上的电脑。
留言区也疯狂滚动起来。
引起『骚』动的是几条格外简短的新留言。
[我是隋盏，a级治疗系异能者。]
[有人看得见吗？]
[我房间的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