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观镜八方

这第七面镜子令张瑞霖感觉到一种异样,是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径直看去,只能看见镜框,而镜框之中明明就是黑色但却又感觉不像,那种感觉就像是融入了所有颜色,但又像是毫无颜色。张瑞霖驻足观看了许久,看得越久心中便觉得越是奇特,就好像自己真实看见了这面镜子,但又好像没有看到,张瑞霖思索片刻之后,脑海之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知道要用什么去形容面前这般景象了,那应该称之为“空无!”

自己想到了形容它的词语,心中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触碰这一面镜子,想要看看这究竟有何异样?于是,张瑞霖缓慢伸出右手,内心之中倒是有了些许期待,而且也有了几种可能的想象,想象间,张瑞霖在神情恍惚之中触碰到了镜子。

没有异样,没有波动,甚至都没有触感,内中毫无涟漪,张瑞霖甚至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碰到了镜子,于是侧身观看,只见自己右手中间三根手指的第一个指节已经深入镜子之中,这更加印证了张瑞霖之前所想到的形容词——“空无!”

“如何?”

张瑞霖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接下来应该如何做,但看见眼前一幕,右手虽未收回来,但却也没有伸进其中,因为他已经有所怀疑,自己的这三根手指究竟还在不在,想到这,张瑞霖不禁收回右手,见自己右手安然无恙,倒也是松下一口气,但左脚却也是不经意间撤回半步,张瑞霖这才意识到,内心之中已经泛起波澜,与面前镜子之中空无所成的平静竟是完美的相对。

张瑞霖回头看向周围的其他镜子,其上多有涟漪,而且前四面镜子内中显现的都是功法,莲诀与始诀镜中也存有意念,回过头看向面前镜子,内中毫无感受,这份空无倒是令张瑞霖不知所措,于是便走到了下一面镜子之前。

张瑞霖看向镜子之中,没有变化,一丝变化也没有,张瑞霖伸手触碰,真实的触碰到了,但毫无反应,在张瑞霖此时看来,这就是一面普通镜子。这时,张瑞霖心中想到,或许是自己还未到时机,所以镜中异样还未显现,于是,张瑞霖又回到了刚刚的镜子之前。

张瑞霖曾接受了前面六面镜子所传功法,此时便也相信这面前镜子也是这般,于是便再一次伸手右手,准备触碰镜子。然而,这一次又增添了新的变化,就在张瑞霖刚刚要触碰到镜子之时,只见镜子瞬间退了出去,与张瑞霖相隔一步之远,其他镜子与这面镜子保持了原有的距离,跟着移动了一步。

张瑞霖满脸吃惊,竟没想到是这般变化,于是便再次上前,同样伸出右手,可结果依旧是镜子退后一步,张瑞霖始终摸不到镜子。

“这是为何?”

张瑞霖心中疑惑,难不成这一面镜子也是因为时机未到?可转头一想,这镜子明明已经出现了变化,按以往经验来看,这变化便说明已经到了时机,可为何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张瑞霖想到,若不是时机问题,那便是这几次触碰之中有着不同的条件,从而致使镜子出现如今的变化。张瑞霖思索片刻,自己的动作,灵力流转,几乎都是相同的。同为心境之中,同样伸出右手,灵力流转全然均匀,若是其中有所不同,那便是之后的几次是在看向第八面镜子之后,张瑞霖想到,难不成是因为这样?这其中还有着顺序?

张瑞霖想了片刻,就只想到这一种可能,于是便从第一面镜子开始触碰,每一面镜子都有涟漪生成,内中功法、意念全然相同,没有丝毫变化,于是便很快再一次来到这第七面镜子之前。张瑞霖缓缓的生出右手,试探性的去触碰镜子,可是,这一次,那镜子依旧退后一步之远,而周围镜子还是这般跟着移动。张瑞霖聚集灵力,身形快速移动,速度越来越快,然而镜子所成之势也是越来越快,始终保持着一步之遥。

“还有什么不同的?”

几次试探,结果都是一样,张瑞霖便停止了试探,继续思索着其中的变化。如此倒是令张瑞霖静了下来,盘坐在八镜之中,回想着自己所经历的所有细节。终于在片刻之后,张瑞霖挣开了眼睛,他意识到其中的不同,那便是意念不同。第一次触碰之时,张瑞霖所思所想都是认为这面镜子之中是“空无”,是完全区别于周围“存在”的空无,而第二次,张瑞霖在撤出右手之后,意识之中便将其归于存在,手指存在,变化存在,当时内心之中的波澜便是认为这“存在”的意识,所以这与镜子之中的“空无”相对,如此便不可再进。

想到此处,张瑞霖顿时收起了神识心念,将自己至于空无之境,渐渐的,变化又发生了,张瑞霖盘坐在此,却见那第七面镜子在缓缓向其移动,随后,直接触碰到张瑞霖的身体,将其置于镜中。

张瑞霖细细的感受这空无之境,说起感受,事实上张瑞霖只有神识流动,五感之上并无一丝波动,只觉得上下无物,四周无灵,睁眼与闭眼根本就是毫无区别,而最令张瑞霖诧异的是,当他将双手合十的一刹,分明位置已经足够,但依旧感觉不到双手之间的触碰,仿佛自身就是虚构的。

张瑞霖顿时回过神,这里是心境,心境之中修炼之所以能够感似真身,那是因为体内灵力流动,将自己的内视具象化,所以一切来源于体内灵力所感,这才有了触碰。而如今,自身心境本体至于这空无之境之中,这空无既能包含万物,也能将万物归于本质,所以这心境本体的本质本就是心念所化,如今当然是无物所触碰,只有神识所在。

张瑞霖想到,神识自知是神识,但却感受不到置于何处,这“空无”所含既是一点,又是无界,这种空间所感既是沧海又是一粟,二者在此时竟是一般无二的大小,于是张瑞霖思索着,这要如何察觉?突然,灵光一闪,“衍化”!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衍生一物便知“有无”,于是张瑞霖神识之中以灵力化为一道流光散出,瞬间在漆黑之中化出一道光明长尾,仿佛在无边无际之中畅游。

张瑞霖神识紧随流光其后,流光所照耀之地便是“有”,而未经之地便是“无”,如此先于“有”便知“无”,所以,灵力骤起,神识急速而行,然而,与之前镜子一样,距离流光始终都是一步之遥,张瑞霖停下来思索,这该如何?

“先于‘有’,又要紧随其后,这当是,‘轮回’。”

张瑞霖神识瞬间凝聚本体,指引流光旋转于周身之地,刹那间,光芒散开,再一眼,只见脚下乍现一副太极图,再一眼,太极流转,置于长河星空,再至宇宙洪荒之地,片刻后,流转于山川之间,日月之中,此乃“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张瑞霖在这一刹那之中,再一次感受到了高山、流水、风起、云动、花开、叶落,仿佛一念四季,再一念,便又归于空无。

无归于有,有归于无!道行其道,自然而然!无诀——轮回衍生!

苍云山上,碧水潭中,盘坐在鬼愈莲台之上的张瑞霖仿佛消失了一瞬,随即从体内迸发出一股阴阳之力流转散开,其波动致使大风四起,草木摇曳,潭中冰下清水微微散开涟漪。盘坐在冰面之上的墨白二老举棋间顿生停滞,随后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大笑开来。

张瑞霖立于心境之中,缓缓睁开眼睛,伸手一拨,八镜流转,随即到了第七面镜子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这便是八镜之法中的无诀。镜子并没有很长时间的停留在张瑞霖面前,而是快速转到了第八面镜子,这时张瑞霖灵力一震,顿时让镜子停了下来。

张瑞霖看着面前镜子,内心之中想到,一镜八方,观之内外、动静、生死、始终、有无,方见自我!就在这时,那第八面镜子之中缓缓显出镜像,那正是张瑞霖自己,这面镜子还真就相当于一面普通的镜子,只不过,镜中的张瑞霖露出微笑,而心境中的张瑞霖却是悲伤神情,这时,张瑞霖轻声说道:“霜儿,即使三生,我也定将你寻回!”说罢,八镜散去,神识归于本体,鬼愈莲台之上的张瑞霖醒了过来。

醒来的张瑞霖第一眼便看见墨老与白老二人正在对弈,二人同时也察觉到张瑞霖的苏醒,于是棋子也置于棋篓中,随后笑着看了过来,墨老道:“醒啦?”张瑞霖微微点头,回答道:“醒了。”随后看向周围,月寒刺依旧立于冰面之上,且现在已是三支,这倒是令张瑞霖再次想起三生之名,回忆月下离别之景。片刻之后,张瑞霖看向二老,道:“墨老、白老,有时间教我下棋吧。”

白老笑道:“好说!”

说罢,二老瞬间化为黑白二气直入张瑞霖心境之中。张瑞霖缓缓站起,伸手一招,只见三支月寒刺直接被召唤在手中,这感觉似乎就是以张瑞霖为主一般。张瑞霖自然的将其收于心境内,随后脚下一震,顿时腾空而起,那下方鬼愈莲台也顺势腾空,张瑞霖伸手一招便迅速变小悬于掌心之上,随即化为一道流光径直穿过初阳宫,直落于宫门之前。

“师父,你醒啦?”

说话之人虽是童新,但迎面瞬身而来的却是梦亦瑶。梦亦瑶绕着张瑞霖走了几步,仔细打量着张瑞霖的伤势,竟发现如今已是安然无恙,不禁惊叹这三生咒书的厉害。随即,梦亦瑶直接拉起张瑞霖手腕,仔细摸了摸张瑞霖的脉象,说道:“嗯,不错,不仅恢复如初,修为也是更为精进,丹七子果真奇人!”

“怎么?”张瑞霖听见梦亦瑶说出丹七子,连忙问道:“你们都知道霜儿所做之事?”

童新走了过来,点了点头道:“是的,师娘为了师父可是做了万全准备,就连师父你醒来之后也要我们时刻注意你,拜托我们照顾你。”

梦亦瑶笑着说道:“现在看你的样子,也并没有想不开的念头,也并没有因打击而一蹶不振。”随后看向身后弟子说道:“命守在各峰之间的弟子撤了吧!”

听见二人所说,张瑞霖感受到慕凌霜的用心良苦,这倒是更加坚定了自己寻回慕凌霜的念头,不禁轻声说了一句:“霜儿!”随后过了片刻,张瑞霖缓过神来,伸手将鬼愈莲台递向梦亦瑶,施礼道:“多谢长老与各位的救命之恩,还请长老代我将这鬼愈莲台归还于风兮阁阁主。”

“你不自己去?”梦亦瑶反问道。

张瑞霖看向远方,道:“我此去还要彻底解决幽界之事,凶险难测,我怕没了这个机会。”

梦亦瑶顿了一下,道:“也好,反正你现在去,风兮阁也空无一人。”

“这是为何?”

“西域圣毒教与夜雨楼联合,趁乱之时偷袭风兮阁,致使风兮阁损失惨重,更是杀了淘气仙姑抢了追灵指,所以,阁主素薇带领全阁之人灭了夜雨楼,同时也阻拦击杀了西域圣毒教二长老浊一清与夜雨楼楼主,后听说东海大战便也赶了回来,虽是未能赶上大战,但正好遇见你身受重伤,便借此鬼愈莲台。如今各事平息,便也率众前往西域了。”

“她是想找圣毒教复仇?”

“不错。”

“可需要帮忙?”

梦亦瑶摇了摇头,道:“大战之时,圣毒教死伤严重,剩余实力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听见这般说道,张瑞霖也算是放下心来。随后环顾四周,见苍云山中弟子很少,而且来此这些时候也未见其余长老以及掌门,其间气息也感受不到,不禁问道:“敢问长老,掌门与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童新答道:“掌门率领苍云众多高手还守在鬼岛之上,在鬼岛之上以无妄钟布下清音阵,以免幽界趁机得逞。”

有了拂阳掌门坐镇,张瑞霖更加放心,看着远方,开始思索幽界之事。这时,梦亦瑶问道:“你准备接下来做什么?”

张瑞霖想了想,鬼岛现在可以放心,自然是要寻出幽帝下落,彻底解决幽界之劫,可转念回想,自己的那些出生入死的伙伴在大战之中皆是重伤,尤其火儿,更是牺牲自己施展涅盘封印,心中很是担心众人安危,于是答道:“我想先去妖界一趟。”

这时,梦亦瑶上前说道:“也好,正巧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火儿姑娘三魂仍在,而且,凤凰一族也找到了玄天镜,此时应该正在想办法救活火儿姑娘呢。”

听见这个消息,张瑞霖内心之中无比激动,霎时间感觉热泪涌向双眼,顿时有些泛红,满脸之上皆是迫不及待,于是拜别梦亦瑶,瞬间化为一道流光径直冲向栖凤谷。

张瑞霖到达栖凤谷之地,只见满目疮痍,这栖凤谷完全变了模样,内中风势也更加混乱,但张瑞霖还是察觉到内中剑意支撑,想到之前所了解到的,这界门之中正是自己师父人仙尹寒空施以巨剑成桥维持界门通道,随即流光划过,直入界门。

“师父!”

张瑞霖直接跪了下来,眼中已经湿润,见面前尹寒空已然渐显老态,终是忍下了泪水。

张瑞霖流光所及,尹寒空早已感知到是自己徒弟来了,于是早早立在人界入口之处,静待张瑞霖的到来。时隔多日,这一面尹寒空便知晓张瑞霖成熟了许多,后在经过此处的人与妖口中得知了张瑞霖所经历的事情,一时间不禁心疼起来,于是便蹲下身子,右手拍了拍张瑞霖的肩膀,欣慰的笑道:“做的不错,师父为你感到骄傲,起来吧。”

听见师父这般欣慰的语气,张瑞霖内心之中委屈立时涌上心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有些哽咽却又忍了下去的说道:“师父,霜儿她,她......”

张瑞霖终是没能说出来,泪水还是从眼中滑了下来,痛,心中实在太痛了,如今在最亲近之人面前,张瑞霖完全不想保留坚毅,而是想要倚靠在师父的保护之中,但张瑞霖又想到,师父与自己也算是同病相怜,现如今又现苍老,自己的痛心实在不能传给师父,便呆呆的站立在那。

尹寒空此时,脸上带有释然,随后露出温暖的笑容,亲切的说道:“为师能够体会你的心情,却也更能理解慕姑娘的做法,毕竟她与涵儿想法一致,都是希望我们能够活下去。”

“师父!”

张瑞霖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尹寒空,只见其笑脸之上满怀希望与坚信,他也想着自己的徒弟能够活下去,能够走出这份伤感之外,只听尹寒空说道:“你可以尽力去试一试。”

张瑞霖面带疑惑,只听尹寒空说道:“丹七子的三生咒书我也是听说过的,三魂离散至于三生之中,却也是在天地法道之内,世间奇异灵物众多,总有能够打破三生壁垒之威能,远的不说,就说这用来铸造月寒刺的离魂石便有此能力,不然何以借此施展如此咒术?”

“师父,你是说?霜儿她还有可能救回?”

“你心中不也是这般想的吗?”尹寒空笑着反问道。

“是的,总会有办法的。”张瑞霖想到丹七子也曾施展此咒,但灵魂之力却保留千年,如此可知,慕凌霜亦有可能,所以张瑞霖相信施救有望,哪怕再见一面也行。

张瑞霖对尹寒空说明来此用意,尹寒空已知晓经过,于是张瑞霖便拜别师父直接化为流光穿过妖界出口,直接来到凤凰宫宫门之地。守门人知晓张瑞霖,无痕更是有所交代,于是守门之人便将其带到禁地之处。映入张瑞霖眼帘的便是长星碑,众人围绕其盘坐空中,其上玄天镜金光泛起,金光之中,无痕引动凤凰一族的气息浏览六界山河,在其中寻找火儿剩余一魂的下落。

张瑞霖看到众人已是吃力,各个汗珠滑落,不知已经寻找多长时间了,于是张瑞霖说道:“既是行至六界,那我便也相助一力。”

说罢,张瑞霖运起灵根之力,伸手将力量打入玄天镜中,同时勾动先前散至六界之力,顿时在玄天镜中,六界山河缤纷闪烁,加之无痕引动长星碑火儿其余两魂之力,未到一个时辰,玄天镜画面停滞,众人撤下灵力,看向镜中,竟是一处洁白的雪山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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