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等一下！”
云冥看着突然出现，拦住他和娜娜面前的橘发女孩，有些怔愣。
他和娜娜刚进日月学院的大门，正要往明德堂的方向去，路过魂导中心时，却被这名女学员从后面追赶上来拦住了。
女孩大概十五岁的样子，穿着日月学院的校服，橘色长发及肩，同色眼眸和水润的脸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软软的。因为是匆忙追赶上来的原因，少女的胸脯微微起伏，面颊泛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紧紧的盯着云冥。
云冥和娜娜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怔懵，显然他俩都不认识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孩。不过看样子，她明显是冲着云冥来的。
“你，你是云冥吗？”女孩双手张开，拦在他们身前，眼中情绪翻涌，执拗的看向云冥，似乎在等一个追寻许久的答案。
“你好，”被少女堪称炙热的视线紧盯着，云冥没有直接回答，保持着不动声色：“你有什么事吗？”
明明云冥并没有正面回答，女孩却像是得到了印证，眼中的情绪一瞬炸开。
“我是橘子，”少女放下双手，平复了下呼吸，眼神中有些紧张：“你还记得我吗？”
“橘子？”
吃的那种水果橘子？这特别的名字让云冥一愣。不过，水果？
似乎，有点耳熟……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旁边的娜娜听到这个名字却是瞬间想到了什么，有些惊奇的打量了几下少女橘子，内心想法变得有些精彩。
“我知道她，”娜娜凑到云冥耳边，小声道：“学院理论研究系蛮有名的一位学姐，天赋很高，不过我是实操系的，对她了解不是很多。”
娜娜的科普并没有起到什么提醒效果，云冥拧眉回忆，记忆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的存在。难道是曾经在日月学院学习时认识的？
看到云冥的反应，橘子眼中光芒有些暗淡，“你还记得百果镇吗？”
“我是百果镇的橘子，那座小镇里有一家橘子主题的餐馆，叫橘食。三年前，你曾经去过那里。”
“三年前，百果镇的橘子……”
在橘子期盼的目光中，云冥翻开三年前的回忆，眼神逐渐变得若有所悟。
时间，随着记忆翻卷回溯。
————
三年多以前，云冥随着龙逍遥满大陆游历时，曾经路过日月帝国边境的一座小镇，名为百果镇。
能在云冥的记忆里留下一些印象，这座小镇自然有独特之处。
那座小镇的特别之处就如它的名字一般，百果镇居民们的武魂都是各式各样的水果，也就是俗称的食物系魂师。
只不过他们的天赋并不高，小镇上修为最高的也就魂宗级别，即不能成为斗罗大陆上受欢迎的高级食物系魂师，又因为地处偏僻的原因，没有足够的资源向魂导师发展。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因为不起眼，百果镇也不向外扩张，镇民们过着小富即安的生活，反而显得民风淳朴。
云冥和龙逍遥那时也是因为准备跨越日月帝国和星罗帝国的边境线，特意绕开两国主要防线，不然也不会路过这座偏僻的镇子。
百果镇虽然偏僻，环境却称得上山清水秀，因为居民都是水果武魂，村里的建筑也很特别，都是模仿的水果外观，像是童话里才存在的世界。
龙逍遥也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当时便起了兴趣，拖着云冥进了小镇游览。
小镇上除了建筑特色，还有值得称道的一点就是美食。
龙逍遥好饕，向小镇居民打听了镇上好评度最高的餐馆，拉着云冥当即就去。
那家餐馆名为橘食，店面不大，但生意却很好。特别之处就在于，店主兼厨师是一名橘子武魂的魂尊，特点就是用橘子来制作美食，有武魂相辅，做出来的菜品当然味道不一般。
比如，带有食物系魂技效果的橘子果汁，橘子果酱，布丁，水果饼干，招牌的果肉与香米混合的橘子球饭。
乡镇特色美食自有独特之处，龙逍遥和云冥硬是在镇上多留了几天，把店主家的招牌菜吃了个遍，和店主也混熟了。
这家店是家居式餐馆，店主夫妻俩带着个女儿，丈夫就是店长和厨师，妻子生的很美却不常出现，似乎身体不是很好，小女儿的武魂也是橘子，每天跟在父亲身后帮忙，一副想要女承父业的样子，不过据她父亲所说，似乎厨艺天赋并不怎么好就是了……
一家三口开着这家小店，过的倒也安稳幸福。
龙逍遥临走前还打包了几十个圆滚滚的橘子球饭，放在有冷藏效果的储物魂导器里。之后，便唏嘘着离开了这个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水果镇子。
几十个橘子球很快就被两人分吃完了，龙逍遥本想有机会再去一次这家橘食餐馆，然而等到半年多之后，两人再摸索着来到这座小镇时，却发现镇子里的人气沉闷了很多，那家名为橘食的餐馆门前也十分萧条，似乎已经关门了。
“这家店关门了？”龙逍遥看着紧锁的店门，有些不忿。亏他这么老远跑一程，怎么这家店就不开了呢？
“百果镇的情况好像不太对，街上的青壮年居民都少了很多。”一路走来，云冥观察的倒是细了很多。
龙逍遥不死心的敲响店门，来开门的却不见店长夫妻，而是那个才十一二岁大的店主女儿。
看到云冥和龙逍遥，这位名叫橘子的店主女儿对半年前的老少组合客人还有些印象，礼貌的告知橘食已经歇业。
被龙逍遥问到店主夫妻去向时，她却红了眼，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应付了几句，便匆匆关了店门。
在周围居民们的唏嘘声中，龙逍遥和云冥才得知，前不久日月与星罗帝国的战火波及到了这座小镇。这家店的厨师，也就是那一家三口的父亲，被强行征兵去了前线。
虽然日月大军击败了星罗帝国的敌人，但那位父亲却再也没有回来，他的妻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因为过度悲伤生了重病，不久前也去了，只留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儿。
“原来是战乱……”
知道情况的龙逍遥除了愕然，还有些歉意，他刚才那番话对于橘子来说，无异于往伤口上撒盐，十分不妥。
更让龙逍遥没想到的是，没等他想好怎么向人家小姑娘道歉，那边脸上还残留泪痕的橘子居然打开店门，出来请他们进店。
“很抱歉刚才对您的冒犯，父亲曾经教导我，来者是客，不可拒之门外。”
当时的龙逍遥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老人，橘子对他微微鞠躬，深吸口气，“现在橘食店里的厨师只有我在，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两位请进吧。”
龙逍遥听了这话自然更加愧疚，哪有拒绝的道理。
进了店里，橘子在后厨一番忙碌，端出来两份招牌橘子饭，放到云冥和龙逍遥的面前。
说实话，这份饭只有曾经店主的三分味道，虽然橘子的武魂也是橘子，做出来的味道却远远比不上她的父亲。
看到两人默默吃完了橘饭，没有给出什么评价，橘子心里也知道差距，勉强一笑，低头把餐具收回后厨。
看着橘子忙碌的身影，龙逍遥长叹一声，劝道：“孩子，想开些吧。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想开些？”
橘子身形一僵，没有抬头，两行泪水却顺着面庞缓缓流淌而下，“我父亲只是一名平民，一个厨师。我们一家人，原本活的快快乐乐。可是，那天之后，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不止是我爸爸，镇子上的男人上了战场能回来的又有几个？战争，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又有什么关系。”橘子的声音中有些恨意：“镇子上的人都能想开，但是我不能。总要有人为这场战争，付出代价。”
龙逍遥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恨意，无比担忧她沉溺在仇恨中，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只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橘子很快就平静下来，收拾完厨房走出来，“抱歉，这一餐之后，橘食从此就停业了，两位不要再来了。”
龙逍遥长叹着摇头走出食肆，没有再说什么。
能怎么办呢？大陆正值乱世，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背负仇恨的人太多了，只要战争一日不结束，就不会消失。这是他也无能无力的。
云冥跟在龙逍遥后面，走到门口却停住脚，扬眉看向橘子，“我能不能问问，你想要向谁复仇？”
橘子沉默半响：“……我不知道。”
“战场中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杀死我父亲的人是谁，我又能向谁复仇呢。”
橘子的表情有些苦涩：“或许，是白虎公爵吧。他是星罗的将军，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能找到他。”
白虎公爵……
熟悉的名字，但云冥却半分犹豫都没有。
“且不说你能不能杀了他，就算你成功的将他抽筋剥皮，又能怎么样呢？”
橘子无言。
她当然知道，以她一介孤女的能力，对上一国元帅，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是，她总要给自己一个活着的目标。
“你为什么恨白虎公爵？仅仅因为他是这次战争的敌国主将吗？”
云冥摇摇头：“边界战争持续多年，你不过是想要找他报仇的其中之一罢了，而日月帝国这些年来攻城略地，又杀死了多少星罗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找日月的将军报仇。无谓的仇怨堆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那难道我不该复仇吗？”橘子哑着声音质问。
“当然应该，”云冥看着她的眼睛，“白虎公爵是敌人没错，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真正该恨的是谁？”
“亲手杀死你父亲的真凶，你不知道是哪个星罗士兵，所以就去恨白虎公爵。可是两者之间，还隔着百夫长、千夫长，领兵的校尉、将军，制定计划的参谋，为什么你要去恨那白虎公爵呢？”
一连串的官职让橘子一时语塞。
“而且，在白虎公爵以上可还有一位，”云冥眯起眼睛：“真正主导战争的国主啊。”
“如果该恨白虎公爵，那星罗国主岂不是更可恨？”
星罗国主……这是小镇子出身的橘子从来不敢想的存在。
橘子心砰砰的跳：“你说的，根本就是歪理。”
“怎么会是歪理呢，”云冥歪歪头：“我知道，你或许只是想给找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这当然没什么不对的。”
“我只是觉得，你恨的方向，未免有些走偏了。”
“我……走偏了？”橘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却可以轻而易举的说出如此胆大的话。
“我哪里走偏了？”
镇上的人都接受了战争的结局，听到她说的复仇之言，只会像先前那位老人一样劝她放弃。只有眼前这个少年表现的不同，会如此平淡的和她讨论，所以她才愿意听这人的建议。
“首先，你要离开这里。”
云冥平静的看着她：“这个镇子太小了，它限制了你的眼界，也限制了你的思想。”
“你不该在这里，思考这样的问题。”
“离开这……”橘子喃喃：“可是，我能去哪。”
她从出生起，就生活在百果镇，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少的可怜。
“去更大的地方，”云冥取出一份介绍信，递给橘子：“这是明都日月魂导师学院的介绍信，以你的年纪，刚好可以去日月学院学习。”
“等你走出百果镇，看到更大的世界，才能想明白，”云冥微笑：“你该恨的到底是什么。”
橘子失神地看着云冥脸上的笑意，良久，才接下了他手中的信。
后来，橘子在云冥的指引下，离开了百果镇，进入了日月学院。
而云冥和龙逍遥，则继续踏上了游历之旅。
再后来呢？
再后来，在日月学院的三年来，橘子常常思考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她在心里先后给出了无数的解，并终于踏上了其中一条路。
但这一次，却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不是正确的道路。
午夜梦回时，唯一让她能够安心坚持下来的，总是那个清浅却温暖的笑容。
她想，一定要再见到那个她只见过一次、只知道一个名字的人，向他讨要一个答案。
而对龙逍遥而言，作为极限斗罗，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对橘食贪嘴，也只是图个新鲜罢了。
于云冥来说，记忆最深刻的点，也只是曾经递出去一份介绍信罢了。
所以再后来，没多久，两人就忘了，日月帝国边陲有一个百果镇。那儿，曾经有一家名叫橘食的饭馆，和一位橘子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