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娜你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说话？”
被叫到的人立马回神，将视线收回来看向脸上带着些许气愤的徐紫茵，连忙陪笑道歉。结果还是依靠自己累积多年的“直男”话语将人说走了。
看来自己的音乐老师和帮唱嘉宾恐怕是没着落了。
高挑的人静静地站在阳光下，背靠着手臂撑在栏杆上，微风从衣袖灌入鼓动起单薄的衣服带来丝丝凉意。世娜目不转睛地望着在闲谈的刘令姿和金子涵，唇角渐渐勾出一抹温柔的笑，眼底骤然亮起的碎光在隐隐浮动。
结束了导师公开课，世娜和刘令姿在大家补觉的时候一起溜到了天台吹风。只不过真的是大家相处久了连思想都变得差不多了，天台这下子聚了不少人，可能也是为了缓解一下焦虑的心绪。
毕竟在课上确实是被骂惨了。
整组在Ella老师和汪苏泷老师的声乐课上，不断受挫。在Lisa老师的课上同样有被指导。世娜也不免被提，在声乐方面没有太多问题，只不过舞蹈……
“IfyouCant,”(不会可以选择放弃，不能耽误大家还有舞台。)
剩下的时间自己只记住了Lisa通过视频说的这一句话，不由得苦笑，确实高跟鞋这一阻碍自己没有克服，可也并没有放弃。
金子涵忽然转头对望过来，刘令姿的视线也投了过来，世娜暂时放下了顾虑，晃动着手腕对她们扬起笑容。
阳光明媚。
“你居然撞我！”
刚下天台的世娜走到看的正津津有味的孙芮旁，问道“她在干嘛？”
“跟柱子干架。”
世娜拿出刚才小宅分给自己的小包薯片，跟孙芮边吃边观赏曾可妮用手扇柱子的画面。
“《不奉陪》是强度很大吗？看给孩子逼得，都疯了。”
世娜吃了一片，把剩下的都塞给了孙芮，对她笑了笑没说话。
“行了哥，别看戏了，人我带走了嗷。”
世娜起身拍了拍衣服，将旁人看起来略微有些神志不清的曾可妮带回了训练室。
这几天的训练愈发紧凑忙碌，公演的日期不断临近，大家没有不是连轴转的，世娜也有四五天没有合过眼了，还省去了前几天的失眠。
还真的是相应了那句被贴在墙上的忠告。
“最后告诫各位女孩，‘特别能吃苦’这五个字，别永远只做前四个字。”
现在能形容这个场景的也只有一个“苦”字。
而就在公演前两天，长隆外又一次掀起无端风波，长隆内训练生虽说对此一概不知，可节目组始终对外界评价保持关注。
彩排结束世娜就被叫到导演和编导所在的房间，这大半夜的，凝重的气氛不由得让自己警惕起来。
熟悉的编导姐姐看了看导演的眼色，犹豫道：“现在外界对你的评价…不太好。”
世娜反倒表现出没有很在意的样子，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们讨论出两个解决方案，第一澄清，第二……退赛。”
编导的视线始终没有抬起来对上自己的，而导演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这个眼神很不舒服。
“澄清什么？”
导演递给自己一部手机，世娜接过便看到了熟悉的界面，微博热搜上赫然显示着自己的名字，牢牢地维持在第一，后面还跟着紫色的“爆”字。这还不止，后几名也有自己，只不过还加上了“退赛”两个字。
她点了进去，便看到了更多博眼球的标题，大家都明白也喜欢当所谓的吃瓜群众，一个个就像嗅到了食物的香气，急红了眼的赶赴第一线。
#世娜背景#
#世娜校园暴/力#
#霸/凌#
营销号推送的小文章被顶到了最上方，世娜点开图片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都是网友们经过不懈努力挖出来的背景还有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
[吃瓜小道：我/靠！干过这种事情还能在节目里装作没有事的样子，妹妹真是影后啊！赶紧退赛吧，别浪费一个出道位，别耽误别人！]
[不知：作为观众我只能说，这件事发酵到现在基本锤死，爆料人的态度强硬再加上世娜现在在长隆没有具体的回应。还没出道就被锤霸/凌，世娜女士真有你的。]
[水价上涨ing：在校一年都能被爆霸/凌孤/立，怪不得会被同学爆料性格恶劣，急急忙忙转学也是因为这个吧，SNS上还贬低别人。各位抵制这样的人成为偶像好吗！]
[我是吃瓜群众：这么多证据还不算捶死吗？不理解……]
[偷偷藏不住呢：追加爆料，初评级这人就开始和漂亮妹妹们闹矛盾了，ysx直接被大吼甩手，视频链接……]
[于家西：t/m/d！敢动我们家欣欣？你算什么？]
[深深的快递：青春有你2-世娜出来给虞书欣道歉！给无辜的女孩们道歉！退赛！]
[是秋天呀：我说怎么这姑娘那么欧，背景这么大，不想皇都不行。LostArtery不是什么小公司好吧，原来是某高层的千金，还真是惹不起。]
[小新星：LostArtery旗下拥有娱乐公司，虽然不是很大众，但还是有影响力的，韩媒资深粉都清楚，那年有中国的娱乐公司去韩国学习还安插了几个训练生，照片里就有疑似世娜的身影。]
[小北：我去，楼上都照片实锤了，这关系是脱不了了。这种关系户赶紧滚蛋！抢了别人的名额，我真服了！]
[请你吃糖：我说怎么私服同款都上万，想get个同款都难，原来是人上人。在这里祝妹妹前程似锦，好好做你的关系户吧！]
世娜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连表情都没变过，直到看见#训练生因暴/力自/杀身亡#世娜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僵住了，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小的变化。
【扒出来了！和青春有你2-世娜有关！LostArtery娱乐公司训练生在韩国训练期间自/杀身/亡，公司至此从未给予合理解释。】
[人命啊！]
[怎么，又是被皇族欺/凌死的？赶紧让她退赛吧，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吐了，这人绝了，连人都能弄死，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死的人估计也是精神有毛病，居然能跟她相处那么长时间，长没长脑子。]
[大家带带脑子，就这么一句有关，就赖在世娜身上没理由好吧？]
[不是吧，这里都有人洗白，没必要了，越洗越黑。]
[实锤了，散了吧。赶紧去抵制！让她滚蛋，接收应该的惩罚！]
编导垂眸往下，看她在垂落在一侧的手握成了拳头，白皙手背青筋一根一根地凸了起来，太阳穴的青筋也开始微微抽动起来。
世娜闭了闭眼，沉静下来开口：“我没做过这些。”
一直凝视世娜的导演终于开口了，“现在舆论已经一边倒了，就算澄清效果也不会很好。节目组还是会保持沉默，如果舆论不减弱，我们会考虑让你退赛。这些事你可以证明全部都没有做过吗？”
世娜的表情凝滞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该不该如实回答。
看她沉默的样子，导演和编导相视，继续说：“现在也只是让你知道处境，以及节目组会做出的处理方法。暂时不要太在意，我们会处理，保持心态完成公演。”
编导低着头沉默，导演审视质问得到想要的回应，种种行为无一不呈现出他们对此的态度，原来相处这么久了，自己也抵不过这些只言片语。她鞠躬快步离开房间，可还没有走到训练室就停下脚步。
世人总说过去不可回避，想要开始就必须解决过去。可偏偏这些事是她最不想触碰的，不想再去想起的。
这才多久就又被自己所谓的阴影重新拉了回去。
自己现在还有资格去那里吗？都是被大家喊着要求退赛的人，应该没有脸再去见她们了吧。
水龙头冲出的水流顺着手指往下流，她将水泼向那张苍白的脸颊，两手撑在洗手台边缘，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窒息感愈发强烈，撑着台子的手臂也跟着发抖，身体沉重不受控的下坠。
世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灼红，带着水汽的瞳孔，眼神空洞。她仰头咬着下唇，把眼眶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站着干什么呢？休息好了吗？明天还要彩排多休息一会儿。”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训练室的，直到听见乃万的声音，才回过神。
“那个……乃万，我可以先回宿舍吗？不是很舒服。”
“当然。”
直到世娜的身影在拐角消失，乃万才进到训练室中，可脑海里总是她眼眶那抹不易察觉的红，还有沙哑的嗓音。
等到了宿舍，世娜才翻出电话给陆琛打过去，对方很快就接了电话，“Na。”
手机里传来陆琛冷冽低沉的声音，应该是在办公室办公，“什么事？不是还在练习吗？怎么会有空给我打电话？”
“哥。”世娜说，“帮我一个忙。”
她本来打算自己解决这件事，可是节目组的劝退还有外界很快就要查到存吾了的事了，除了出声明以及请律师以外，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没做，而这件事也只能向陆琛请求帮助。
“找我帮忙？”陆琛低笑一声，“这不像你的作风，上次你也是看在愿望才拜托我吧。”
他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让人操心，他倒希望粘着自己让自己操心，而且那件事以后世娜更加不爱说话甚至一夜之间长大了。这次如果不是找他帮忙，可能都不会再说几句话。毕竟自己和父母还做过那样的事，想必也肯定不会原谅他们，这次参加节目也是一声不吭的传个简讯就来了。
他沉默了一会，“说吧，要我帮你什么？”
“网络上的快要查到存吾了，我怕…”她停顿了一下，“拜托你无论如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放心。”陆琛打断她，“我刚看到了网上那些言论，会帮你发声明，关于存吾也会帮你清理。”
世娜轻轻“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声明还是在公演结束后发吧。”
“好，按你说的来。”陆琛想了一会儿，“Na,如果你没能撑下去，没能出道。”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怎么办？”
世娜抿了抿唇，说道:“我会出道。”
“如果呢？”陆琛不是不相信她，而是现在厂外对世娜的评价甚至投票都在急剧下滑，节目组也会因为这次的事对她掩藏，甚至现在他都可以猜到世娜的状态不对劲，“你还要继续是吗？”
闻言，世娜眸光微沉，沉默片刻。
她眼神坚定：“我一定会出道……我答应她了。”
陆琛:“好。”
关了电话，她才注意到桌子上堆积的物品，生日那天收到的，还有一些没看过的，似乎是那些离开的训练生放下的，这么多天没有回来，自然没空管这些。
拆开礼物，口红，项链，香水，花，拼图，玩偶，练习题…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最后一个礼物，是一枚戒指和一封信。
“ToNa,
做你想做的，成为你想成为的，我们一起。18岁的世娜，生日快乐！－孔雪儿”
信的背后还跟着一张折着的纸，纸很大，展开来是60位训练生的签名和祝福。
“世娜！我喜欢你！”
“大明星，以后可不准忘了我！”
“妹妹，十八岁喽，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你了，那我来！”
………
每一句都有署名，每一句都是祝福的话语。
她将纸放回桌上，抬眼看见那张被贴在柜子上的照片，照片里，是那天在21号宿舍的合影。合影里，每个人脸上都沾着点奶油，洋溢着笑，世娜被她们围在中间，是满身奶油狼狈的样子。
世娜跑出了宿舍，来到21号宿舍。还没来得及去想她在不在，手就敲响了门，事实回应她的是那个人在，而且是知道自己会来找她的那种神情笑颜，站在门后等着自己。
孔雪儿把她牵进了宿舍关上门，刚转过身就被小朋友抱住。世娜的长发凌乱散在她的臂弯里，眼圈泛起的红，眼里水雾弥漫，轻微地喘着气。
“怎么啦？”
气氛诡异。
孔雪儿感觉她心情好像不太好，忐忑地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开心吗？”
啪。
世娜知道脑子里那条情绪的引线点燃了，越烧越大的情绪淹没了那个冷静克制的小人，这些积压在心里的想念不安，糅杂着今天的误会侵蚀着世娜的内心。
在所有人记忆中的世娜不是这样的，原以为这个看起来每天都无忧无虑，会逗姐姐们开心的小朋友，也会有这样的时候，也许是大家都没有注意看过。小朋友的眼神始终很复杂，有时候猜不透这个人，像一台程序固定的机器，她只会按照程序设定运行，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但是此时此刻她竟然在发抖，而且这是孔雪儿和世娜为数不多的拥抱，带着她自有的奶香，这一瞬间孔雪儿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软玉温香。
孔雪儿慢慢带着她往里走去，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去把东西收拾了，没有问世娜发生了什么，而是给她时间去整理，然后再同自己倾诉。
存吾的去世是世娜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一个坎儿，假如说世界上有一个人知道世娜和存吾的感情有多深厚，那个人就是她哥哥。如果能够选择，他相信世娜会毫不犹豫地用她的命去换她存吾的命。可迄今为止，世娜从来没有和其他人提过存吾，不是她选择遗忘了，而是她将这件事一直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碰触这个禁区。
现在她能对着孔雪儿讲故事般的说出事情的发展，也让她感到惊讶，没想到世娜愿意说出那个手链照片上女生的事情。
孔雪儿深吸了一口气，问：“她是……怎么死的？”
她看到了世娜逐渐僵硬的身体，正准备开口说可以拒绝告诉自己，世娜就出声了。
“死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里…自杀…浴缸……”世娜的声音逐渐颤抖，呼吸声加重，开始语无伦次。
那个场景再次回到世娜眼前，微信里一条条求救的信息，全部都因为手机不在身边而错过，终于等待任务完成的那天父母才将手机交还，接着就发现了这些信息。当时着急选择最早的航班，可刚到公寓大门存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Nana我好冷啊……”
“你帮我好不好？帮我走下去。”
“要多笑笑，我们Nana笑起来最好看了。”
电话没有挂断可对方早已没了声响，等世娜冲到房间时，诺大的房间里寂静无声。
“姐姐？你在哪？”世娜在房间里找了几圈，始终没有回应。
向哥哥打电话说明地址时，她注意到那扇半掩着的门，那里是卫生间。她忘记了电话那头的哥哥，举着手机的左手垂落下来，她慢慢靠近那扇门，右手握着把手推开。
她只看见充满血腥味的卫生间里，满浴缸的血，里面躺着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毫无生气的脸，对着她。
那之后世娜只记得自己跌坐在了原地，紧紧的捂着嘴，窒息感骤然升起，视线变得模糊。等爬到浴缸旁，她把存吾从水里捞了起来，她身上的衣服早已浸湿，不论她怎么去喊都没有用，最后在做急救时被哥哥带来的人给拉开了。
“没事，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孔雪儿抬起身子将坐在地上的世娜圈到怀里，而世娜抹了抹脸上的泪。
等孔雪儿去拿纸时，世娜把头埋进膝盖里，神经质的扯出笑容，声音闷闷的道：“我吃药也是因为她经常性的出现在了我的梦里，一遍一遍地重复当天的场景。很长时间我总是一个人待在这空旷的小房间里，拒绝和外界交流，面对黑暗，哭不出来，眼里全都血红色的画面。哭累了就不知不觉昏过去，醒来就能看见他们用钥匙把门打开让我清醒，给我打针，然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变得害怕睡去，因为梦里那个画面太真实了。有时候我还梦见躺在浴缸里的人是我，看着血红色的水把我淹没，眼睁睁的感受窒息死去。”
“我还会想啊，是不是我也应该跟着她一起走，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让她一个人在舆论面前抬不起头，如果那时候我在，是不是会好一些？是不是她就不用那样做？”
世娜抬起头就看到孔雪儿担忧的神色，她的手还用力的握着自己。
“我没事。”世娜站起身，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好了，故事讲完了，我走啦。”
孔雪儿依旧坐在原地，“真的没事吗？”
世娜沉默，侧在一边的手攥紧了衣角。刹那间眼眶盈满了泪水，通红的眼睛盯着孔雪儿。
孔雪儿站起身再次将世娜的脑袋压倒自己怀里，肩膀处的布料瞬间浸透，世娜的脸埋在她怀里，默默地抽泣。
“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我不会孤立别人，更不会欺凌，为什么她们要那么说我？”
“为什么她们还要翻出存吾的事，我真的很怕，她们都说是我杀了她，是不是真的是我杀了她？”
“可我真的好想她……”
孔雪儿没有办法回答她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只能不断地收紧胳膊，去安慰这个才成年不久的小孩。
可以说世娜不成熟的非常成熟。总是默默地把难咽的气憋回肚子里，总是把别人受不住的委屈扛在自己身上，总是把明明已经足够好的自己说的一文不值，还有总是不让别人看透她的内心。
她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失望都发泄出来，哭到全身颤抖，直到自己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很久之后，怀里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走吧我带你回寝室，我们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
虽然怎么样都知道肯定会睡不着，可能是连续四五天没有合眼一直训练太累了吧，世娜这么想着翻了翻身。
自我挣扎，自我束缚，精疲力尽，无法入睡，精神濒临崩溃，这些慢慢侵蚀着自己，黑暗的环境中一年前的经历又找上门来了…
在叹气的下一秒她就被长臂一揽，搂入怀中，随着那个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被拥的更紧了。有些窒息的感觉不知怎么的让她昏昏欲睡，忍不住抓紧了些那个人的衣服，最后是不是真的在那个充满安心味道的怀里睡去，自己也不知道，可比起那瓶安眠药有用多了。
这个温暖的感觉似乎很熟悉。
“我会陪着你好好长大的。”
这个承诺只有孔雪儿一个人知道，也会认真的去履行。
以前当一个成熟的大人太累了，现在就当个小孩子吧，我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