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农历廿七这天，宋暖还是决定回宋家。
她这要是连过年都不回的，不知道何莲香会把她传成什么样了。
还真别说，何莲香刚从菜市场回来，就朝蹲在墙角咬狗尾巴草的宋国雄发唠叨：
“都快到除夕了，宋暖这臭丫头怎么还不见回来，会不会是和男人私奔了？”
“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臭不要脸的，到时别被传出个未婚先孕，我这老脸还往哪搁？她不要脸我还要哪！”
何莲香的嗓门又大又长，这话虽然是对宋国雄说，但路过的邻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宋国雄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低头对何莲香说：“你那么大声干嘛，还不嫌丢人现眼吗？二丫头她只不过是晚回来，你这当妈的就这样说她。”
何莲香不屑地道：“我把她当女儿，可她把我当过妈吗？当初要是嫁给那姓陈的不就好了，还用得着出去干活？一个月就赚那么点钱，还不给家里分担些，就只知道一个人快活，这下好了吧，眼看就要过年了，家里一点年货都没备，都等着吃西北风吧。”
何莲香站在院子门口喋喋不休，各种抱怨。
大家都听得耳朵起茧了，纷纷往各自家门口走去，林婶临走前还“呸”了一口，暗道：这只母老虎又出来作妖了。
正当何莲香骂够了，准备回院子时，远远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由远而近，那瘦小的肩上还扛着一个黑袋子，结结实实的一袋儿。
何莲香眼睛一亮，指着那道身影对宋国雄说：“那不是咱家的臭丫头？”
宋国雄“哦”了声，徐徐转头，真是他心心念念的二女儿，于是抖索站起，“二丫头，回来了？”
宋暖淡淡地叫了声“爸，我回来了。”就撇开眼，往宋家那扇门走去。
宋国雄其实挺愧疚于这个女儿的，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当何莲香提出让她嫁给陈鹏那个老男人的时候，宋国雄坐在旁边吭都不吭一声，算是默许了，明知道他女儿心中有抗拒，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被推进火坑，这样的双亲真是让人心寒。
宋国雄嘴角嗫嚅了下，还想说些什么，眨眼之间，宋暖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而旁边的何莲香一改之前的骂骂咧咧，眉开眼笑地上前，眼睛骨碌碌在宋暖身后的黑袋子转，“呀，暖丫头终于知道回来了？这黑袋子装的是啥？顾老板给的年货？”
何莲香自从那日见到顾重之载着宋暖从外面回来，就笃定两人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刚才故意到处造谣宋暖的闲话，就是想让外面的人都知道宋暖看上自家老板了，想让她出糗。
宋暖瞄了一眼伸过来的手，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远远甩开何莲香。
她说：“顾老板给年货？我这脸还能有多大？”顾重之离开之前每人都发了一个大利是，但她又不傻，还能巴巴上赶着上缴不成。
何莲香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那你半夜还坐他的车？两人要是那种关系，他就应该，不，必须给我家安排年货！”
“什么叫必须？”
宋暖气得一脚踹开大门发出“哐当哐当”的急遽声响。
她嗓音不由得强硬了起来：“我都跟你们解释过了，我和顾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还抓着这件事呶呶不休！你还想我再跳一次河以证清白吗？”
何莲香一时语塞，“……”
宋国雄急忙从身后插嘴道，想缓解一下母女俩的关系，“大冷天的，别总是以跳河威胁你妈，她也是为你着想。”
宋暖冷笑：“爸，你也知道这大冷天的，我妈看见我没回家，就迎着冷风站在门口骂我，那话有多难听，你别说一句都没听见。”
宋国雄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三人一路不言不语的就进了宋家的大门。
铁门落了锁。
隔开了外界嘈杂的声音。
然而，宋暖的心里更烦了。
这个所谓的家，哪哪都是一个沉闷的代名词，仿佛在她的心里落了枷锁，让人开心不起来。
但这毕竟就是她现在的家……
宋暖扛着袋子从大厅里穿过，宋家怡和宋家宝正在看电视。
他们家原来用的是黑白电视机，后来遭宋家宝嫌弃丢脸，何莲香不得不抠出钱来买彩色电视机，但准备买的时候心又隐隐发疼，担心空手回家被她的宝贝儿子骂，于是在大街上走了几圈，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逼迫宋暖提前预支工资，宋暖架不住去求顾重之，没想到顾重之却一口回绝了，何莲香因为此事骂了宋暖整整半年。
宋家怡看见宋暖进来，立即就翻了个白眼，嘲笑道：“哟，这不是宋暖吗？终于想起要回家了？在外面不好吗，一定要回来碍我的眼。”
宋暖反手就不客气地回了宋家怡一句：“不想看见我？那你就学一下李亚仙，不，就凭你根本不知道李亚仙，不如就学一学谢逊呗。”
宋家怡满脸的疑惑，“什么李亚仙？什么谢逊？乡巴佬你在胡说什么？”
宋家宝在旁边捂着肚子笑得前翻后仰的，“哈哈哈，哈哈哈。”
宋家怡一把拎住宋家宝的耳朵，却被对方闪开了，只得咬牙切齿地道：“宋家宝你笑什么笑？”
宋家宝当然也不知李亚仙是谁，但他晓得金毛狮王谢逊，被他那师傅成昆弄瞎了双眼，于是，朝宋家怡扮了一个鬼脸后，就跑开了，一边跑一边说：“宋暖说，不想看见她，就自瞎双眼呗，笨蛋！”
“……”
打不到宋家宝，宋家怡回头又想骂宋暖，却看到一道黑影消失在楼梯口，那乡巴佬已经去了小楼阁。
宋家怡满脸铁青：“……”
宋暖扛着黑袋子进了小楼阁，上面的风太大，冷得她牙槽打架。这里承载了太多，那天跳河醒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但容不得她多想，想要住几天，得重新打扫才行。
自她离开之后，这哪哪的都生了灰，宋暖认命地拿起鸡毛掸子打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