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交易。”
燕崇哲平静地看着林万一，淡淡地重复道。
至此，林万一不得不冒出一种不太成熟的想法，那颗可怜小心脏被自己的脑洞给惊吓到，以致于扑通扑通直跳。
而燕崇哲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朕当年其实并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直到得知她在南方的布置。
“从一开始，无论是朕还是崇明，都只是她的棋子，是她用来遏制世家发展的棋子。她允许朕成为太子，是因为朕的母族能够麻痹他们，让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他们成功逼宫的胜果。但她其实从未想过妥协，她真正要的，是打压。
“她也不是在施舍，她对朕根本没有好感。世家、朕的生母……所有企图挑战她地位的人，她看似没有追究，但更认为这些人需要得到惩罚。选择朕的第二个理由，正是要用朕的身份，从更深层面打击他们。
“她不怕我不按照她的步伐走，因为她早已留好后手，沐阳侯府加上镇南王府的，足以倾覆整个南方，再以此为基础，席卷天下。届时，不过是将现有的一切重新洗牌。
“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经布置好了。她是一个极其悲观的人，她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因而早早准备好一切。事实也证明了，在这个世上，她唯一无法战胜的，只有上天。没有人敢害她，没有人敢在她面前玩弄权术，她最终只是败在病魔之下。
“可惜，棠君终究不是她，也成不了她，否则她就不会死在阴谋之下……”
听着燕崇哲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林万一在心里叹了口气。
王太后出手毒死谢皇后，很大的可能是怕的，她怕极了唐后。谢皇后年幼丧母，从小在唐后身边长大，她怕谢皇后是第二个唐后，这对她的心灵造成极大的伤害，对别有企图的王家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为此，所以她明知燕崇哲深爱谢皇后，仍然冒着母子反目的危险，瞒着已经当上皇帝的燕崇哲，伙同自己只是个皇贵妃的亲侄女，趁着谢皇后病重，给她喝的药下毒，伪装出病重而亡的假象。
或许她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念想，觉得只要没了谢皇后，皇贵妃就能成为继后。她虽当不成皇后，但侄女可以给她圆梦。更重要的是，一个太后，一个皇后，足以换王家三代、乃至更长久的大富贵。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谢皇后虽然不如唐后厉害，但她不笨，在唐后身边耳濡目染，她并非真的是纯真无知的少女。可惜，因为她的病情，因为她更柔软的性格，因为王太后和皇贵妃对后宫的掌控，她无法像唐后那般将所有事情尽数掌握。她唯一的反抗，就是将残酷的真相掀开给燕崇哲看。
这是谢皇后最后的谋划，也是她这一生唯一一次的谋划。它不像唐后所做的那般，笼罩无数人，乃至几十年后，依旧有着深远的影响。
谢皇后的谋划，由始至终只影响到燕崇哲一人，却成功地令燕崇哲对他的亲生母亲、对他的亲表妹彻底失望，心甘情愿地按照唐后的计划走。
看着林万一若有所思的模样，燕崇哲漠然地继续说道:“多年过去，她希望我做的，我都做到了。她的影响亦渐渐被我抹去，唯有她留下来的后手，唯有南方，朕暂时无从下手。我知道，南方既是她的布置，有害无利。但同时，若朕能妥善处理，那些布置，将成为朕的助力。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的人。是蜜饯还是毒-药，全靠你的能力。如果没本事，那你就去死；如果你有本事将害转为利，那么那就是你的东西。”
“在较长一段时间里，朕的确没有十足的办法，能够安然解决这个问题，直到你的出现……”燕崇哲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你的出现，对朕而言，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林万一与燕崇哲对视着，他忽然有点懂了。“符仪”也好，“唐漪”也罢，这具身体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成为这一群人的工具。
燕崇哲想要和平解决南方的问题，有什么能比策反更有效？而策反也需要条件，那么许诺一个后位、乃至太子之位拉拢沐阳侯府，无疑是划算的。
事实上，在听完燕崇哲爆料以后，林万一也发现了，对于燕崇哲来说，“唐漪”的确是最佳的皇后人选。
特殊的成长经历，导致“她”对娘家感情不深，跟那些嫁出去也一心一意为自己家族谋福利的世家女不一样。
同时，“她”毫无疑问也是唐家嫡女，沐阳侯府守着唐后当初的计划，本质上也只是希望家族能够发展得更好，如果唐家女能够母仪天下，其子能够登上帝位，他们再也没有必要去造自己人的反。
摆平了沐阳侯府，光靠镇南王府想要起事，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因为前者本来就是用来监督、制衡镇南王一脉的存在。因为唐后的原因，双方短暂处于同一阵线，但当一方退却，双方至少在三代之内，再也回不去曾经的合作关系。
只是……
“陛下难道就不怕，沐阳侯府会成为第二个王家吗？”
林万一很好奇这个问题，毕竟燕崇哲又不知道他的任务一完成，估计就能立马走人，他何来的底气，不担心自己会引狼入室？
燕崇哲则是意味深长地道:“因为是你，所以朕不担心。”
闻言，林万一暗自撇撇嘴，这是嫌弃他智商不够用还是咋地？隐隐约约，他能感觉到，这次的“夜话”差不多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燕崇哲这次来，差不多就是给他摊牌的。皇贵妃刺伤了燕崇哲，无论是不是后者的谋划，前者已经不可能成为皇后，甚至保不住贵妃的位置，甚至会连累她的孩子，王太后求情都没用，毕竟皇贵妃干下的事情，太过恶劣。
没有了这个绊脚石，那么燕崇哲估计会选择快刀斩乱麻，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做完他早就想做的事情，比如——册封一名他属意的皇后！
燕崇哲将许多秘闻告诉他，既是暗示此人最后会选择“唐漪”作为皇后，但同时也在警告他:你只是一个工具人，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是唐后，也不需要第二个唐后。
林万一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还有点美滋滋，因为这一切暗示着，他将要完成这个坑爹的任务，将要脱离苦海了！
不过，他还有个疑问，趁着燕崇哲还没走，希望这只大-种-马能够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其实，我很好奇。如果没有‘唐漪’此人，陛下会如何处置后位？”
“好奇心太重，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燕崇哲唇角弯了弯，似是而非地回道，“如果没有‘毫无城府的唐家女’，那么朕会选择‘心机深沉的平民之女’。”
自燕崇哲“摊牌”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可谓是风起云涌。
先是皇贵妃被剥夺贵妃之位，直接打入冷宫，她所出的大皇子燕离江和二公主燕霓喜，尚未成年却已经被遣送至封地，并令其“无诏不得回京”。
据说，王太后与燕崇哲大吵一架，王家人在朝堂之前也暗流涌动，企图让燕崇哲轻拿轻放。可是此人半点不留情面，直接将皇贵妃“毒害皇子公主”、“毒杀妃嫔”、“刺杀皇帝”等等罪名的证据全都丢了出来，将所有人的嘴都堵住。
而且由于这些人的闹腾，本来“仅仅”被打入冷宫的皇贵妃，因黑料曝光，最后被燕崇哲赐死，她最后的选择，只剩下是一杯毒酒，亦或是三尺白绫。
而王太后则是因此大病不起，燕崇哲以“养病”这一光明正大的理由，将王太后“移居”到深山寺庙之中。
一年之后，燕崇哲突然宣布，选“宜嫔”为皇贵妃；再一年，册封其为皇后。
朝堂后宫尽皆哗然，然前者得见沐阳侯领官职位居百官前列，念及其乃掌握兵权的实权勋爵，一时不再多言；而后者，在王太后与皇贵妃已经不在的时候，已经是燕崇哲的一言堂，要升要贬，旁人无可置喙。
……
林万一穿着大红的婚服，当在百官的瞩目下，随着礼官的册封之言，一步步走向同样一身红的燕崇哲。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快速划过。想到第一个任务，终于得以完成，心情难得有些复杂起来。
可以说，这一路上，他几乎都是消极怠工。他不会像某不要脸的主角一样，明明是靠开挂取胜，却偏偏说是自己天赋好够努力。他很有自知之明，在这个世界，他基本就是靠着这张脸，靠着系统给的身份，直接躺赢的。
虽然男穿女的事实，成为皇后的任务目标很坑，但某些他打从心底抵触的环节可以开挂，他已经很满足了。这么一想，总觉得下限被自己强行拉低了许多呢！
林万一摇摇头，看向不远处的燕崇哲，眼里没有任务即将完成的喜悦，更没有离别在即的忧愁，唯有一片平静，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因为，当册封的诏书被念完，林万一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的人和物，都凝滞起来，不再动弹。
几乎一路装死的系统，那男女难辨的电子音，亦在同时在他耳边响起:
“检测到编号01成为大正王朝的皇后，任务目标达成，过关水晶已生成。编号01可选择继续逗留在该世界直至降临躯体死亡，自然返回无尽空间的缝隙；或选择立即脱离。”
林万一呼出一口浊气，坚定地回道:“选择立即离开，我受够女体了！”
“指令确认。”
“请注意，编号01即将脱离目标世界，数据导出中……数据导出成功。”
“倒数5秒后，编号01将脱离当前容器，请做好准备。倒数开始——
2
脱离成功。”
“欢迎编号01回到无尽空间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