佧特身旁又多了个孩子围观。他看上去很小，頂著一头俏皮的棕色卷毛。浏海覆盖了额前大部分面积，浓黑的眉毛底下撑着双大眼睛，看上去对什么都很好奇。那是双漂亮的眼睛，像冬日阳光洒进了森林深处，流转着灵动的神韵。
乍一看，像头可爱的小狮崽。
佧特情不自禁挪了两步，指着孩子手上的物件问，“你的，是什么口味的？”
那张又白又胖的小脸蛋转过来，不客气地瞅着佧特，含糊说道：“咖啡巧克力。”
孩子很聪明，小脑袋一会儿转向争吵中的大叔和欧巴桑，一会儿看看路过的人群，一会儿又往右踩住地上摇曳的影子。百忙之中还得抽空检查哪个边儿上漏了，时不时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去舔冰淇淋。
佧特看得眼馋，“你在哪里买的？”
“那边。”小孩转过身，往右后方某个方位一指。待佧特看仔细了，他凑前来乖巧地问：“姐姐，你站在这边做什么？要坐飞机吗？”
佧特摇摇头，“我下来了。”
“那你……来悦梦城做什么？”
小孩看她的眼神十分清纯，并不怕生。佧特一下想起上次去逛百货，呸呸也请她吃了一根冰淇淋。三颗圆滚滚的冰淇淋脑袋挤在一起，上面洒满了花生粉，看得她心花怒放。
“谢谢。”佧特小心翼翼地接过冰淇淋后，诚恳道谢。
“哎，你别说这些……上次多亏了你给我补课，我才能拿到好成绩。”夏阳佩整理了会儿不小心弄皱的裙子下摆，抬起头美滋滋地说：“姐，谢谢你啊。”
佧特看着她灿烂的笑容，默默舔着冰淇淋。毕业考核前三周，她除了负责阿炜的日常训练，还私下给夏阳佩拟了份训练清单。不过内容简化了些，适合她的。
商场喷泉的长椅旁，夏阳佩东拉西扯的，开始教导佧特正确的男女交往观念。
“姐，你记住我的话，绝对不能向魏东明倒贴。”
佧特想了想，终于开口订正她：“我不是你姐。”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
夏阳佩红了脸，嗫嚅着说：“……抱歉。”
“不要紧。”
“不过我的意思是，女人还是自力更生的好，别把他惯得厚颜无耻。”
佧特疑惑了，“什么是厚颜无耻？”
“脸皮厚啊！”
脸皮厚？佧特认真思考一番，谨慎地说：“他没有突变。脸皮应该跟普通人一样薄。”夏阳佩却摆出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手自然地伸进了她的臂弯，“唉，这该怎么解释。”
佧特：“……”
“我的意思是说，你对他好得有个限度，别让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觉得理所当然，这样他以后会不珍惜你的！”
佧特惑色当头，这番教导听下来听不太懂。
夏阳佩继续说了下去，“男人最会给脸不要脸了，放他们得意忘形，连羞耻心这三个字都不会写！那是迟早的事，你要当心！”
佧特来了兴趣，“倒贴是什么？”
夏阳佩捂着半边脸，恨铁不成钢地说：“哎呀，你以前没有妈妈阿姨朋友八婆教过你吗？倒贴是什么？就是男人不喜欢你，还巴巴地凑上去希望人家青睐啊！”
佧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呸呸口沫横飞教导她的过程中，佧特脑袋也没闲着，藏在钢琴里面的薯片屡次被清空，肯定是阿炜干的。她认同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可忍，孰不可忍。”从仁说了，姐姐可以管教弟弟。下次，她要守护自己吃薯片的权利！
夏阳佩骂得额头冒汗，“没错，不能纵容他！”
“你说的对，我要拿回主动权。”
夏阳佩察言观色，终于问出心系已久的八卦，“……佧特姐，你跟魏东明是什么关系啊？”
佧特看着她的表情，心里自然浮现出一句话，这就是八婆。但不行，阿炜说了——有些话不可以说出口，说了别人会受伤——呸呸是那两个人的孩子，她不想伤害呸呸。
于是佧特藏起一半的真心，不假思索地说：“家人。”
夏阳佩吓得花容失色，“可以啊魏东明，这么快就搞定了……”
佧特听见了她的惊呼，只觉得莫名其妙。呸呸还跟小时候一样，叽里咕噜说着奇怪的话，听半天都听不懂。佧特嘎吱嘎吱地咬完最后的甜筒，从包里掏出纸巾，下意识的就要去帮她擦嘴巴。可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午后的明亮阳光透过指缝洒在脸上、手臂上，暖洋洋的。她注视着眼前鲜花盛开般的人儿，再次听见心里的那把声音：
（有些人走了，有些人改变了。）
佧特摇摇头，久久凝视着她的棕发孩童吃起了小手，咯咯地笑着。佧特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叮咛：“你也要好好长大。”
孩子好奇地注视着她，天真烂漫地说：“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