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汉终于斯!汉立于此!(本卷结束!)

血战疲劳壮士哀,

冀州一败势难回。

曹魏子弟皆死尽,

皇图霸业自此休。

当曹魏高层和仅剩的军队仓皇渡过黄河后,终于算是轻舒了一口气。

曹操从仅剩的这些残兵败将身上一一望过去,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这一战死了太多人,即便是未曾死的,也几乎个个带伤。

一向身体不好的郭嘉更是几乎走不动路,颇有奄奄一息的意味,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曹操最后望了那始终滔滔不息向东流去的黄河,满是悲怆的高声道:“可笑啊,可笑!

孤还在这大河之上,横槊赋诗,孤还在这大河之上踌躇满志。

苍天啊。

何以要给孤希望又亲手毁灭它呢?”

曹昂听着父亲那话中满满的壮志未酬,忍不住泣泪下来道:“父王,我们返回洛阳,焉知没有卷土重来之日?”

曹操满身狼狈,束好的冠冕已经丢失,杂乱的发丝上满是泥水,他的眼神是晦暗的,嘴唇满是苍白,这一战的失败几乎击垮了他的意志。

曾经的他失败也不曾倾颓。

曾经的他面对强大的袁绍,依旧能坚持等到袁绍和燕国开战的时机。

因为那时的他年轻,他有无数的时间去改正自己的那些错误,所以杀不死他的都将使他更加强大。

但现在呢?

他老了,时间不会再眷顾他。

魏国不曾再积蓄起力量,他就将在烈烈风中逝去。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天子了,那些宏图大业都在大火之下灰飞烟灭。

魏国的河北地、兖州皆无险可守,豫州亦守不住。

洛阳八关外的所有土地都守不住,将要失去。

若是能如同当年高皇帝一般,守住荥阳虎牢,魏国还有关中和河洛,如果八关任意一关被攻破,直接就会被打回关中去。

面对曹昂的言语,曹操只是捏紧了儿子的手臂,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将许昌城中的所有贵族都迁徙到洛阳去,尤其是刘协!”

众人皆是一惊,曹操话中的决绝,所有人都清晰可见,在这种时候的曹操,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有可能的。

曹昂对上自己父亲的眼睛,只见其中闪烁着坚定的疯狂,他心中一惊,垂下头去。

……

楚国大军和燕国大军在平原上相持,吕布的出现对燕国大军同样是一种震慑。

他所依仗的从来都是天下第一的骑兵,但现在有吕布襄助刘备,燕国未曾忘记过吕奉先的骁勇善战。

刘备抢在燕国大军之前进入了邺城,这是冀州之枢纽,占领了这里,就能够全保邺城以南的魏郡。

法正为刘备在冀州定下的计划是,夺邺城,攻邯郸,全据冀中南,再下渤海郡,全据黄河以北的冀州诸郡,以卫青州。

换句话说,不仅仅要接手魏国曾经在冀州的所有地盘,还要从燕国手中夺取渤海郡。

燕国皇帝燕林几乎陷入了疯狂,一场大战下来,损兵折将不说,疆土一点不多,竟然还少了?

燕林怀疑自己如果就这么回到燕国,一定会被那些贵族生吞活剥掉,不要说当皇帝,能保住命就算是不错了。

双方巨大的战略冲突,让冀州这片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天大战的土地,再次陷入了连天的战火中。

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退路的战争。

刘备几乎压上了自己所有的家底来参战,他必须要攫取足够的利益,让楚国彻底摆脱一切战略困境,改变慢性死亡的境地。

燕国处于劣势。

双方在邯郸僵持了数月的时间,燕国的士卒甚至陷入了要斩杀战马以吃食的境地,最后燕林还是不甘心的离开了这里,将邯郸城拱手让给了刘备。

刘备望着自己同样几乎要见底的粮仓,满是冷汗。

再望向被战争摧残的基本上半废的冀州,心知之后的重新亦是艰难,而且燕国始终是悬在楚国头上的一把刀。

据有幽燕之地的燕国,随时都能前来劫掠。

而且劫掠的强度,可能自古以来所有的游牧民族都不如他们,楚国必须要在河北之地的邯郸郡和渤海郡布置足够的大军才行。

那些担忧都被刘备收拾起来。

此刻得到半个冀州才是最值得庆贺的,得到冀州,又有并州吕布的加盟,同属河北之地的河内郡就是囊中之物。

当燕国军队撤走的那一刻,法正便朗声笑道:“大王,此刻挥军南下,兖州唾手可得,豫州门户大开,我楚国腾飞之势,再不可阻挡了。”

是啊!

刘备持着剑,望着众人笑道:“曹操想要一战定天下,与孤会猎于冀州。

最后却是我楚国从樊笼中挣脱出来,自此天高鸟飞,兴衰盛亡,皆操于我们自己手中了。

云长驻守冀州,其余诸卿随孤平定兖州,再与吴公同攻豫州!”

……

许昌城中突兀出现了大队魏国的士卒,这些士卒皆面色紧张,浑身的戾气,直直的冲过街道,直接冲进了汉帝皇宫。

曹操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城中的居民都带着好奇。

刘协惊恐的望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卒,以为是曹操要杀了自己,惊声叫道:“曹操这是要弑君吗?”

戏忠从众士卒身后走出。

他真不愧名忠,对曹操的忠诚在一众谋士中,绝对是第一。

曹操几乎所有脏活都是他做的。

听到刘协言语,他沉声道:“陛下慎言,魏王乃是大汉忠良,又不是董卓那凶恶之徒,如何会弑君?

妄图夺取汉业的吴贼正攻取汝南,魏王担心陛下的安全,派遣下臣请陛下到洛阳去,汉室的冠冕本就该在洛阳,这难道不是忠臣所为吗?”

去洛阳!

那曾经是大汉的神都,但现在那是曹魏的大本营,去那里做什么?

但他又转念一想,这天下又哪里还有尺寸汉土呢?

在许昌和在洛阳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跌跌撞撞的坐回席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他想鼓起勇气去大声的呵斥戏志才,去怒骂曹操,让他知道自己绝不屈服,但最终还是低声道:“朕知晓了,收拾一番便前往洛阳。”

戏志才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对刘协的选择也没有丝毫意外,这就是汉室最后一个皇帝。

可惜啊。

当象征着皇帝的车辇离开许昌踏上前往洛阳的征途时,曹操在冀州大败的消息终于向着兖州以及豫州而来。

尤其是当皇帝车辇行进颍川时,这里简直纷乱无比,有的士族要跟着曹操迁徙,都是已经将宝压在魏国上的家族。

在魏国生死存亡的时刻,曹操更不能失去这些大族的支持,他答应了这些家族,只要跟着迁徙,就在关中重新补偿他们失去的土地。

刘备和燕国的大战给了曹操将兖州、豫州大量人力物力迁徙到河洛的机会。

这还不是结束,这些迁入河洛的人力物力,还要接着往关中迁徙,曹操已经决定将魏国新的都城从洛阳迁徙到长安,洛阳周围强敌环伺,还是太过危险了。

当被严加看管的刘协得到曹操大败的消息时,他已经进入了洛阳城。

经过魏国数年的经营以及人口的迁入,洛阳稍微恢复了一些昔年的繁华,刘协望着那熟悉的环城而过的伊洛之水,那熟悉的山川,他的眼中几乎瞬间就噙满了泪水。

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在小时候,生活在洛阳城,他不是皇储,但却不像是后来那样,不断地颠沛流离,生死操于人手,犹如货物一般在那些诸侯手中,一个个的交换来,交换去。

昔日的大汉皇宫已经变成了魏王宫,但曹操慷慨的让自己的王宫让给了名义上的君主,表达他对皇帝的敬意。

虽然刘协进入洛阳城的时候,曹操甚至没有去迎接,自然没有人去怪责曹操的举动,那些愿意为了大汉而死的臣子,在那个寒风凛冽的严冬时,血已经流尽了。

……

洛阳的皇宫远比许昌的巍峨,但在刘协看来,却与许昌无甚区别,一个是牢笼,另一个也是牢笼。

他的妃嫔低声抱怨道:“陛下,妾身听闻那魏王早有逼迫陛下禅让之念,如今迫陛下来洛,竟然如此的迫不及待,实在是,实在是。”

刘协脸色麻木,正要说话,便听到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让他一瞬间便冷汗涔涔,只听一道带着些许冷冽的声音在刘协耳边响起,“实在是如何呢?”

他转头一看正是身着冕琉华服的曹操,身边还跟着一颇为壮硕的大汉,手中握着双戟。

刘协额头上满是冷汗,颤声道:“魏王前来,可是让朕禅让的?”

曹操面上没有一丝神情,只是淡淡道:“禅让终究是禅让,不是逼迫,这要陛下自己愿意才行。

况且天子之位才算是禅让。

皇帝之位,若是为了传承,孤接受亦可。

若是不要求那么多,也无所谓,燕国皇帝不也自立为帝了吗?”

说罢曹操便转身离开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皇帝果然还是那个皇帝。

却没想到,刘协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魏王,为什么会是在这里?”

曹操陡然停下脚步,他不明白刘协在说什么,什么叫做在这里?

却只见刘协满脸都是泪水道:“为什么在许昌时,不让朕禅位,却一定要来到洛阳。”

那一座座山,那伊洛神水,那一位位后汉先帝都在望着他,而他却要在这里将汉室的冠冕交到异姓的手中。

纵然是刘协这样的懦弱之人,他也为之感到羞愧啊。

原来如此啊。

曹操感慨着,而后离开了这里。

他能说些什么呢?

去安慰一个末代的皇帝吗?

那简直太可笑了。

这就是刘协的命运,这是他不能更改的未来。

曹操走出皇宫,他召集了几乎整个魏国的臣子,到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曹操要在生前代汉了。

这本来是战胜刘备后才要做的事。

但现在失败了,却更要做。

建立王朝后,会与如今的王国又大不相同,在如今这个刚刚经历大败,人心纷乱的时期,必须要增强凝聚力才行。

称帝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些人进了皇宫,而后被刘协赶了出去。

曹操得到了这个消息,却巍然不动。

他不是董卓,如果刘协不愿意禅让,他不会强逼着刘协给他让位。

如果刘协真的不愿意他会直接为自己制作一顶白帽子,冠在头上。

魏国是他一步步打出来的,这是他的底气。

当戏志才进宫后,刘协的态度终于改变了。

禅让的旨意翌日便传达了出来。

三辞三让。

这不是虚伪,而是仪式,禅让的每一个步骤都蕴涵着法理。

当在祭坛之上,曹操单手从刘协手中接过冠冕,当刘协跪在曹操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大汉亡了。

那个传承了三百年,出过数位圣王的王朝,就在今日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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