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陪侍母亲进城

(1986)二月十二号星期三阴

三哥捎信要我和母亲去县城,吃完早饭,我们娘俩打点好行李步行去镇上。

走了一半,赶上了去浦市镇的舒军忠(现就职**县二中),正好同路。

舒军忠是邻村杨家仁人,他们村小,只能读到四年级,所以他从五年级开始和我同学直到初中。

后来,我考上一中,他去了二中。

他的家庭条件比我还差,母亲经常半夜去溪里和塘里捞虾米换钱供他上学;遗憾如我,第一次高考落榜,他只得继续复读。

我们边走边交流补习情况,不知不觉就到了镇上。

从镇上去县城的班车只有两趟,一趟是早六点多的始发车,一趟是从兴隆场镇始发来的大约十点的过路车。

因为起点车早早就发了,所以现在等的是从兴隆场镇过来的车。

春节期间,探亲访友人比较多,候车点尽是人。

根据以往经验,我估计今天走不了,很可能过路车已经挤满。

果不其然,经过的班车里早挤硬了,停都没停。

真是让人扫兴!回家的路上,我懊恼至极,恨不得马上给地区《团结报》写意见信,投诉车次过少给人们生活所带来的困难和不便。

返回的路上,我和舒军忠不约而同地大骂无能的交通部门是浑蛋!

(1986)二月十三号星期四阴

为防止重蹈覆辙,我和母亲汲取昨天教训,早饭都没吃就去镇上赶六点始发车。

我们提前了二十多分钟抵达,车厢内却早已上了一大半人;还好,找到了座位,等到车子启动时,车厢的过道上都已经人满为患了。

在车上,母亲告诉我这次去是为三哥的婚事,亲家约了见面进行商定。

我和母亲在于姐家吃晚饭,她家住粮食局家属区,一厅两室一厨一厕,属于城里老资格公职人员的标准住宅。

于姐是我们家将要娶进来的第一个城里人,母亲没有什么打交道的经验;加上于姐家还来了几个近亲,房子里人很多。

母亲是一个常年在土地上劳作的不识字的农村妇女,我是一个还在读书的穿着简朴的农村娃子。

在这样一个城里正式的家庭聚餐场合,即使于姐一家人热情款待,我和母亲说不来话,只是闷头吃饭,机械应答。

(1986)二月十四号星期五阴

在我们乡下,母亲的破旧穿着倒很平常,可一进了城,差距就明显了。

母亲包着黑头帕,宽大的裤子,打有补丁的偏襟衣服,胸前还系着一条绣花短围裙,跟在我的身后,很是扎眼。

可是,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和距离保持,相反,尽量和母亲并排行走,介绍途经沿街的各个单位名称。

记得去年高考前,原59班我的一个同学在街上对农村来的母亲的态度,至今都让我反感。

那天,我在鞋摊前补鞋,转头恰巧看到从我旁边刚过去的女同学和她的农村穿着的母亲。

女同学始终保持着和母亲的距离,并且表现出对母亲问话爱理不理的神情,好象心怕被熟人碰到知道是她母亲似的。

我隐隐约约似乎还张到了一句申斥的话:“问!问什么问问问!”

老天仿佛长眼睛,那个女同学高考没上,否则不知会怎么样地看不起自己衣衫褴褛的乡下母亲。

俗话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我一定要时刻告诫自己,不管今后发达或者清贫,决不能忘记母亲恩情!

晚饭到李伯伯家吃,李伯伯曾经作为工作队员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知道我母亲进城,特意邀请。

因为熟悉,所以母亲吃饭时很放松和随意,李伯伯所关心的寨子很多人和事,母亲把知道的都详尽告知。

(1986)二月十五号星期六阴雨

昨晚,我到大嫂那里把五岁多的晓芳接过来陪母亲在三哥房间睡,我去了三哥安排的农委值班室。

偌大的楼房在无人办公的夜晚,第二层尤为阴森空荡;冷风刮打着窗户“哐哧!哐哧!哐哧!”,像极了好似从楼梯迈近的脚步声。

经常在这里看电视,可一旦人去楼空,还是让人恐惧。

我蜷缩在墙角的被窝里,紧闭着双眼,仿佛无尽的黑暗要来吞噬掉我。

都19岁了,还这么胆小!

迷迷糊糊中挨到了天亮,我赶忙起了床,到房间已经七点,母亲正在给晓芳穿衣服。

我急忙到食堂打了半桶热水,让母亲和侄女洗脸;不一会儿,三哥和大嫂也相继赶到,我们一起送母亲去车站。

三哥告诉母亲结婚所需要的五千元钱,娘俩共同筹集;母亲回家多喂猪,猪仔和饲料由他提供。

三哥说到年底,如果卖猪的钱加上他平时稿费、工资还不够的话,就再借一部分把婚事办了。

母亲毫不犹豫答应了,她告诉三哥一回去就买猪仔。

母亲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她常对我们说她的任务是把还未成家的三个儿子抚育成人,然后根据身体情况再考虑做不做责任田。

母亲如此地吃苦耐劳,还没有过上一天清闲的日子,做儿子的如果再不努力,就真愧对她老人家!

晚自习从今天开始,张老师叫来他的三个上了大学的学生为我们做报告。

三个大学生的口才不怎么地,但演讲内容中所介绍的当初高考期间克服困难,刻苦学习的精神还是蛮打动人。

决定命运的高考倒计时即将开始,为自己鼓鼓劲:加油!加油!加油!

(1986)二月十六号星期日阴雨

期末考试出来三科成绩,数学80,最高114;语文83,最高98;地理83,最高99。

看了试卷,数学的基础题失分过多;语文的逻辑知识不牢;地理的问答题表述不清。

总的说来,还是基础方面的问题,必须加大基础题型的训练。

晚上,二哥来搭宿。

去年一年,二哥在砖厂没赚得多少钱,自己的小家用度紧张,所以初二就到县城来做收鹅毛生意,不料还有比他早的人捷足先登。

于是,二哥及时转变方式,改为收废铜烂铁。

二哥告诉我,这两天在县纸厂的收获颇丰,赚了大约三四十元钱。

父亲过世,二哥不到十三岁就辍学务农,是家族里劳动能力最强的农民。

母亲曾说过当年集体化时,二哥是村民中评定工分最高为十分的几个人之一。

在我的心目中,二哥一直是勤劳、善良、正直、淳朴的形象,有了这几条,他在农村是完全立得住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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