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落榜的命运

(1986)三月四号星期二晴

昨晚,二哥又来搭宿;早晨,我先起来洗完冷水脸,然后招呼二哥起床。

洗脸时,二哥显得小心翼翼,他的满是老茧的双手都皴裂了。

我问二哥怎么回事,他解释是这几天的劳动造成的;看着日趋憔悴的二哥,我的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悲悯。

从交谈中我还得知二哥的其它一些情况。

因为自己小家成员的增加,分的半边房子已经挪不开了,所以前几年傍着老房搭建了一个小木房,去年才还清债。

二哥本打算再攒点钱找个新地基重新建房,从根本上改善居住环境,也避免妯娌间日常口角。

不料大哥办砖厂把他拉进来,起初也满怀希望,以为赚钱容易,计划能够提前实现,谁知情况越来越糟糕,入不敷出,把存的二百元老本也耗光了。

晚学回来,二哥在楼梯间等我,说还要搭宿一晚。

我发现今天的二哥很是虚弱,脸上也布满愁云,正准备发问,二哥先开了口。

二哥说连续几天做砖搬砖,腰很痛,还受了凉,开始感冒,如果得了工钱,打算回去做春耕了,因为二嫂有身孕,还带两个孩子,无法干重活。

二哥还告诉我,这几天那么好的天气,大哥却天天借酒浇愁,不来管事。

因为没有柴油,机器无法启动,工人们休息,只有他本人闲不住,一个人用手工做砖。

听了二哥的一番诉说,我难过得想哭。

没有好的开头,就没有好的结局,今年已经开始了,这样子下去,难道重蹈覆辙去年的境遇?

我好想劝二哥回去做春耕,农闲时出来做点小生意,总比淹没在一条船上强。

可话到嘴边,我又收了回来,我最小,还不适合讲这样的话。

(1986)三月五号星期三晴

我开始有点讨厌张老师。

平常,我很少看见他在办公室,让人怀疑他语文课备都没备,否则上课不会语无伦次,甚至颠倒顺序。

他讲的普通话很蹩脚,不仅不准,还拖起长腔;在内容的讲解上,也缺乏生动有趣。

张老师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抓英语和地理;我分析他管得这么宽,应该不是真的肯抓和富有责任心,最大的可能是虚荣心在作祟。

我们的历史基础差,但任课的尚老师是教导处主任,自然不敢插手。

刘老师所教的政治,去年高考全州单科最高分,平均分比肩全省,还是不好插手。

数学呢?是曹副校长教,况且张老师也不懂;算来算去,就只有插手无职无权的英语和地理两位老师的课了。

如果今年的英语和地理考得好,张老师就可以乘机抢功;如果考得差,也可以推卸责任。

张老师,你也考虑得太“周全”了吧!

(1986)三月六号星期四晴

十点下自习,张老师如约而至来补地理,这使我非常反感和讨厌。

我安排有正常的复习时间,第三节晚自习后,我会延长三十分钟复习历史,张老师却来讲述地理,完全打乱我的计划。

“术业有专攻!”,教语文就教语文,硬要来插手地理;讲一道题要半天,还干巴巴的,严重影响我有计划地复习。

张老师开始讲地理的等高线,我却在第二节晚自习课已经复习,听吧,又是在炒现饭;按自己计划复习历史,可那气人的“普通话”却扰乱注意力。

我真想写一封给校长的匿名信告张敏定,又害怕被发现,会使小辫子给抓住,进而影响高考大局。

不得已,我拉开教室后门,索性回去复习;随后,戴济志也跟了出来。

一路上,我俩把张老师骂了个狗血喷头,并怀念起我们原59班。

那时,班主任李长义老师虽说爱骂人,但做事效率高,讲话富有号召力,把课余时间全留给我们自由安排,决不像张老师爱自我标榜,自我炫耀,管得宽。

(1986)三月七号星期五阴

到邮政局寄信完毕,我准备去教室午睡,不知什么缘故,今天的大街上,行人比平常多。

我没有戴眼镜,看稍微远一点的东西就有点模糊。

这时,一个女人从斜对面朝我走过来,直到喊我的名字,才看清是寨子里的老乡徐智玉(**纸厂破产后自谋职业做小生意)。

徐智玉家与我家相邻,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因家境贫寒,初中毕业考上二中后,她的父母和哥嫂不准她继续上高中。

于是,她一再哭闹哀求,加上我三哥到给她的父母做工作,最终打动了家人。

在我们寨子,女孩子能初中毕业已经很难了,读到高中更是凤毛麟角。

于是,徐智玉就成了我们寨子除嫁给张姓的梅生妹姐外,少有的读了高中的女子。

依靠省吃俭用,徐智玉在二中艰难地读着高中。

她平常学习也刻苦,成绩还不错,不料心理脆弱,考前压力太大,居然预考就被刷下来,功亏一篑。

如果再复读一次,应该有机会改变命运,可惜家庭条件已经不允许了。

预考落榜后,经一个同学介绍,徐智玉到吉首做了一年保姆,然后又回到家里务农。

春节在家时,母亲还告诉我徐智玉后来的情况。

由于她的父母年老体弱,高中时生活主要来源于哥嫂,一旦没有考上,好象蚀了本似的,冷言冷语就多了起来。

徐智玉不堪其烦,没多久和lx纸厂一个三十大几的工人联系上,私奔过去成家了。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徐智玉,如今,她站在我面前,穿着黑色裤子和酱色衣服,烫着卷发,和城里人已经差别不大了。

突然一见面,尽管是童年的伙伴,但脑海里却萦绕着在老家听的风言风语,说什么私奔丢徐家人的脸面,族里已经断绝关系,不准再进寨子等等不利她的话。

于是,我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了,徐智玉见状,继续主动问我什么时候预考。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问她去哪儿;她说回家去,并羡慕地说:“你今后一定有出息!”

我感觉不能再深入交流下去,如果一不小心扯出敏感的事情,到时会很尴尬,便临机一动,告诉她学校还有事情,下次详谈,然后开蹓了。

(1986)三月八号星期六阴雨

复读还有三个月就结束了,感受很深,打油诗以记之:

高中居然读四年,让我苦恼让我烦;

遇见熟人难启齿,更怕再考不上线;

闹钟一响得起床,常惊美梦实可怜;

旧书翻来又翻去,吃饭狼吞加虎咽;

苦了家里老母亲,送来粮食寄来钱;

正是青春好年华,八股取士对谁怨?

今朝祈盼入金榜,鹰击长空时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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