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距离产生美

(1985)十二月九号星期一小雪加冰冻

英语考试结束,我感觉阅读能力还要花大功夫。

上了一会儿晚自习就停电了,学校传通知到班上,走读生可以回去复习。

住校生在教室里点起了蜡烛,我暂时没回去,与杨照宗、金小芸、阳月玲、刘许阳聚在一起,在这难得的没有管束的时段东拉西扯。

我们的高谈阔论影响了周围的同学,看得出他们不满的表情。

但我的情绪已经被点燃,也懒得理会,笑话开始如泉涌出,逗得几个人不断地捧腹大笑,仿佛听相声,直到杨碧强把我叫出去有事才罢休。

完事后,我返回座位取了几本书走出教室,紧接着阳月玲和金小芸也相继跟了出来回家。

她俩紧走几步接近我,说出一个预考结束后去张家界旅游的计划,到时会约风趣的我和她们一起去,让旅途更加充实和有味道。

听她俩说出这么富于想象并让人充满期待的计划,我感觉走路的脚步都变得轻飘飘的!

(1985)十二月十号星期二雪

这样的下雪天,班车肯定无法开,只能推迟回家时间,真是郁闷!

(1985)十二月十一号星期三天晴,融雪中

太阳终于出来,积雪开始消融,我感觉还冷一些;尽管如此,想到明天可以回家了,心里却热乎乎的。

因为抚恤金泡了汤,生活费的用度乱了这一阵,加之爱买书,借了不少钱,如今,又口袋空空了。

中午,接连找了六七个玩得好的同学借钱,最后才在刘少平那里借到十元。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到了车站,售票窗口紧闭,明天没戏!

(1985)十二月十二号星期四晴

从学校到车站的路上,稀泥和雪块搅拌在一起,湿漉漉的。

感受着这清冷却明朗的天气,心里不断地祈盼好运临头。

终于如释重负,我买到了明早七点的车票;从车站出来,阳光似乎更加明媚,天空蔚蓝高远。

母亲,勤劳的母亲,儿子终于要回来看你了!

晚自习,到张老师那里请了三天假;下自习后,我又把杨碧强的旧大衣借来,因为明天坐车肯定冷。

(1985)十二月十三号星期五晴

班车渐渐驶离了县城,开始在山路上颠簸,两旁的树木一排排划过车窗往后倒去。

清晨的阳光下,还没有融尽的一堆堆白雪,犹如老家春天里盛开的油茶花。

车窗不大严实,不断有清冷的风挤进来;我裹着旧大衣,身子还过得去,就是脚有点冷。

照例,班车在浦市镇休息半个小时;我到古街上用最后的三角钱中的一角钱买了一个油糍粑,两角钱买了水果糖。

班车进入了合水镇,右边的四中从窗外慢慢晃过,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在那里,我留下了少年时代的三个春秋,有最美好的回忆。

我们栽下的梧桐树已经高大挺拔,仿佛列队在欢迎远方的游子;新修的两栋大楼掩映在后面成片的桃林中,画面温馨而幽美。

四中母校,我现在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但相信我,今后一定会为你带来骄傲!

在四中的桥边,我提前下了车;因为归心似箭,我抄了一条近道绕过镇中心,进入合水往麻阳正在新修的公路。

接近大嫂娘家双口寨,有一个人正在修桥墩,我还没看清,他已经先开口:“著好回来了?”

我应了一声走近一看,是张再贵(一辈子务农,已经过世),我平常称呼“哥”;他的妻子是我母亲娘家侄女,现在已经同在我们寨子,所以是亲戚。

寒暄过后,再贵哥遗憾地说我错过了机会,否则就上州电大了。

一路上碰到的几个家乡熟人都是这么说,我回家也就不至于那么难堪了,何乐而不为?

从再贵哥那儿,我还知道了二哥今天坐我回来的那趟班车返砖厂,他在终点站镇z府外候车,我和他错过了。

我拐过最后一道小弯,远远地看到村头那颗古朴而苍劲的大树。

村里老人们说当年“江西填湖广”,祖上从江西带过来六颗树种,只存活这一颗。

孩提时,我曾和村里的同龄人在这颗大树下玩捉迷藏、揉泥巴、老鹰抓小鸡等等各种游戏,以及翘首以观娶亲过路,或者是嫁到本村的新娘子。

如今,慢慢开始远离家乡,但那棵老树却依旧是我的精神高地。

渐渐近了,老树旁石阶依次下来几个农妇;最先看见我的是一个40多岁的叔娘,她忙大声告诉走在后面的我母亲。

年过半百的母亲背着一个大背篓,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旧衣服。

母亲慈祥的目光洒向我全身,霎那间温暖得我有点酥软。

她说家里没有柴了,上山砍点柴回来,锅里剩有刚蒸熟的红苕可以先填肚子,然后在家休息等她回来做晚饭。

饱饱地睡了一觉,我醒来时母亲砍柴刚回,却又开始马不停蹄地为三头猪备料,并担粪到菜地。

我默默地把柴劈了,然后到井里挑了两担水;母亲发现后忙叮嘱我不要做,读书读累了,先好好休息。

晚饭熟了,一碗辣椒炒肉,几个荷包蛋和一盘酸菜,这时,我们娘俩才静下心来交流。

我向母亲介绍了高考落榜和补习情况,母亲安慰我不要想那么多,只管安心读书,一定要跳出农村。

母亲边说边往我的碗里夹肉和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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