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故人现(八)

庆阳长公主面露怀念之色,对薛蟠说道,“你终于肯这么跟我说话了,而不是客客气气的跟我说话。你在你的梦中,见我端了一杯神仙散给你,还和我的阿兄一起将你打进极尽之渊,让你受尽了神魂俱灭之苦。你明知道我和我的阿兄会这么做,当日梦中惊醒,为何不将我和我的兄弟一起杀了,你是有这样的能力的。我的阿兄或许你不能杀,你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不希望天下的百姓,再过一次颠沛流离,战火纷飞的日子。那我呢,我一个女子并没有那么重要,你大可以杀了我为自己报仇。自从当了这个长公主,我从来就没有一天真正高兴过,甚至想着,若当时你将我一起带走,我现在的日子又会过得什么样。你兴许不知道,我曾经有多恨你的无情无义,恨你将我一个人抛弃在军帐之中,我不畏惧那些风言风语,可我更恨你的无情无义。如今的丈夫也不是我想嫁的,阿兄为了朝廷的稳固,让我嫁下嫁于他。可我们过的哪里是相敬如宾,客气的就像,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客人。他是个可怜之人,娶了我,可我却不能将他当成丈夫一样来看待。我对他心怀愧疚,可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将他当成自己的丈夫来相待”。

“我不知道,将来我们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在梦境之中,我已经消散于这世间。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公主还请到安全之地,让我修补这些封印”。

“我就在此地陪着你,我的阿兄已经过世了,我的阿嫂已经过世了,我的侄子将我当成姑姑,他却有自己的家庭。我认识的那些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我,昔日在战场之上,我们亲如一家,想着到了京城之后,会有许多荣华富贵在那儿等着我。国公,郡公,一个个爵位在那等着我们,却也将我们的心分得远远的。你说的没有错,战时彼此相近,战后彼此分隔。那些小辈们看到我们有敬畏,却不能亲如一家,我这个大长公主做得甚是无趣”。

“公主若是想陪着我,就请到草民身后来。这极尽之渊内怨气颇深,若是我在修补封印之时,怨气冲到长公主的身上,会对长公主的身体遭到不可逆的伤害,躲着草民身后,草民护公主周全”。

薛蟠小心的修补着封印,奈何他如今的已经老迈体力不支,封印越修补越难,万千怨气似乎要冲天而出。忽然一个大洞在他们脚底下出现,脚下的石块最终粉末,薛蟠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将庆阳长公主送到了地面,庆阳长公主眼睁睁的看着薛蟠掉进极尽之渊,而自己却被他送到了地面,冒着绿光的手将薛蟠给撕裂开,庆阳长公主在痛苦绝望中纵身一跃,陪着薛蟠而来。

待薛蟠再次醒来,已经不在极尽之渊,而是在一个高耸如云的大树之上。早上渐渐升起的太阳,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金色,大树孤零零的长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旁,下面是翻涌不断的云海。

“师父”,薛蟠赶紧站了起来,对着对面的老人行了一礼。“我的乖徒儿醒了”,老首年逾80鹤发童颜,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一个髻,飘逸的发须随风轻轻的摇摆。此时他摸着自己胡须,满意的看着对面的徒儿,手上拿着一本书。

师徒俩个坐在高树之上,看着满空的金色都是一言不发,薛蟠的思绪如底下翻腾的云海一般,不知道从何说起。师父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远比薛母和薛宝钗要亲近。薛母和薛宝钗于他而言,更像一个债务,占了人家哥哥与儿子的身子,在薛父的面前,对着天地发誓要护她们母女周全,他们之间不是亲人,倒像是债务之间的关系。薛宝钗和薛母是他的债主,等他还清了债务,就可以安然离去。可师父不同,师父更像他的父亲,两个人虽然是师徒之间的名分,但情形如同父子之间一样。

薛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他又一次死在了极尽之渊,看着庆阳长公主随他而去。再次睁眼,到了如今这个地方,还见到了已经去世多年的师父。一时间思绪万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薛蟠的幼年,和薛蟠捡回做自己童子的小道童一样,他也是师父冲虚道长随手捡回来的,养到16岁离世。冲虚道长养育薛蟠16年,交了许多薛潘人生的道理,他见薛蟠不开口,笑着说道,“徒儿是不是有许多事情要问师父,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开口。徒儿先别急,先将这本书好好的看一看,再问为师也不迟”。

薛蟠将手中的书接过来。看了一下书的封面,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红楼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红楼梦,好香艳的名字。再看底下写着清,曹雪芹,他更疑惑了,清,他博览群书,还不知道哪个地方取名为清。冲虚道长笑着说道,“徒儿先不要有疑惑,将此书看完,再来问你的问题也不迟”。

师父既然已经发话,薛蟠照做就是。翻开书的第一页,瞬间就有一种惊艳之感,越往下看去,越觉得作者是个大才。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之处,林黛玉、薛宝钗、贾宝玉,这不就是他认识的那些人吗,怎么会出现在此书中。他继续往下翻,翻着翻着,本来欢快的儿女场景,成了一出又一出的悲剧,待看到绛珠仙子还泪而去世,薛蟠彻底的明白了,这本书讲的就是他看见的那些人的故事。若他没有附身到薛蟠的身上,薛蟠可不就是那样的结局,薛母过度的溺爱,让薛蟠养成了不辨是非的性子。薛宝钗最后还是嫁给了贾宝玉,明知道贾宝玉不是个良配,可还是嫁了过去,最后也是以悲剧而收场。贾宝玉出了家,薛宝钗就算生下了他的儿子又能如何,一个女子在这个世上本就艰难,还带着一个孩子,贾家已经彻底的败落,她又该如何养育自己,和薛贾宝玉的孩子呢。至于其他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这书中的结局,正如它的书名一样,红楼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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