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的本命傀儡怎么会出现在太阳花福利院？”别灵的提问，打断了周悯对司铮的嫌弃。他转头看着别灵，嘴唇嗫嚅半天，最后叹息似的答：“你我前世有缘，所以我让傀儡出现在那儿，是为了帮你。”
别灵想到“宋轶然”的嘱托和他的牺牲，眼眶忍不住红了，但光是一句“有缘”，可不足以让人奉献。他盯着周悯，眼中质疑的神色越来越浓：“所以您是知道我会有危险，才出现在那儿的？”
周悯并不知晓别灵会有危险，本命傀儡的损坏也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自从他险些被雷劈中后，占卜能力便越来越弱，直至本命傀儡损坏后，完全消失。
所以，这次他倒是老实答道：“非也。我是见你被周遭游魂侵扰，被同龄人孤立、欺负，才出现，让你能解决见鬼的问题。”
提到这些，别灵怔忪了一瞬。他想起少时没遇到宋轶然前，自己被孤魂野鬼吓哭，还有因为跟装作活人的鬼魂说话，被同院小朋友嘲笑的经历。
如果真要评说，那段时间算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刻。
别灵垂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又抬眼看向周悯，“那您是怎么认识我的？”他摆出一副不问到底决不罢休的气势。
周悯：“我年轻时算命，在占卜中看到过你。”
“所以您也是通过占卜找到我的？”别灵问。
周悯点头：“对。”
别灵立刻问：“那你知道我爸爸妈妈在哪儿吗？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他想，如果周悯能在占卜中见到素未谋面的自己，是否也能知晓他父母的去向……
可周悯摇摇头，含着歉意说：“我不知道你父母在哪儿。”
尽管别灵已经成为天师，周悯也无法阻止他的命运走向毁灭，但他不敢说。
周悯偷走别灵，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可不偷走他，他能得到父母的关怀。孰是孰非，不要说旁人，就连假以时日，知道了真相的别灵也难以分辨。
周悯自觉没几天好活，起码现在，他不想被这个年轻人怨恨。
别灵鼓起的勇气立时散去。这么多年，他其实已经不抱希望，能在有生之年遇到自己的父母。
“谢谢您。”别灵最后还是郑重地向周悯鞠了个躬。与此同时，他从背包里摸出“宋轶然”留给自己的东西——天水流星盘，递了过去，“这是您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吧。”
周悯没有接过，而是看了眼司铮后，说：“既然有缘，这个罗盘便留给你吧。你现在也是个天师了。”
“……您之前不是不希望我成为一名天师吗？”别灵没有收回手。
周悯微微笑道：“木已成舟，我希不希望又有什么关系。”
周悯是病入膏肓的人。别灵也不好意思再在他房间里推来辞去。此刻，他坐在小别墅前方的一颗桃树下，边摩挲着手里的罗盘，边回顾过去。
“宋轶然”并没有陪伴别灵多少时日，但对于别灵来说，他是一个不可回避的存在。如果没有他，别灵已经过去的十年，不会风平浪静。他也不会长成现在这种性格，说不定会更阴郁。
司铮这个时候，倒是不在旁边。从周悯房间出来后，他说要去看看这附近。别灵心里揣着事，自然就没多问。
等别灵回忆得快要落泪时，司铮从别墅正前方大步走过来，满脸餮足，一看就往空间里塞了不少新鲜芒果。
“你哭什么？”司铮先问了一句，接着说，“找到救命恩人不是一件好事吗？更何况救命恩人还没死，你应该开心，不应该哭。”
别灵擦了擦还没流出的眼泪，琢磨着司铮的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按理来说是应该高兴的，可脑子里有一股意识在反复地鞭笞着他，让他打从心眼里感到难过。
“不过，”司铮忽然说，“周悯不对劲。”他转头看着别灵，极其肯定地下结论道，“他肯定隐瞒了一些事情。”
别灵：“你为什么这么想？”
司铮：“……”他顿时又哑口了，毕竟这要是说出来，势必会牵出他不是人的事情。
别灵直勾勾地看着他。
司铮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纠结。
“你也隐瞒了不少吧！”别灵笃定道，“到底是什么事啊？你纠结成这样。是怕讲出来之后，我不理你，还是会讨厌你？”
司铮：“都不是。”他绞着手指，第一次不太自信地说，“我只是不希望你怕我。”
别灵：“……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表情立时凝重了，想到司铮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刻意示好的操作，他猜来猜去，只能猜到，“难道你是我的杀父仇人？”
“怎么可能？！”司铮气恼地叫道。说完，他仍旧不忿，气鼓鼓地瞪了别灵一眼。
别灵被他的小表情给逗笑了，“哈哈”笑了几声，才重新整肃表情，正经地问：“那到底是什么？你说吧，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不会害怕。”
司铮更加纠结。他其实想让别灵知道，又不敢，但不说出自己的身世，他又没办法描述出周悯到底不对劲在哪里。
纠结半晌，司铮最后决定以别灵的心情为第一优先级。他咳嗽一声，重新自我介绍道：“其实，我不是人。”
别灵眨眨眼：“……”
这话乍然一听，怎么听怎么怪！
但别灵不能露出其他表情，来打击司铮的积极性，他只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司铮备受鼓舞，袒露真相的勇气都多了几分：“其实我是洪荒凶兽，混沌。”
别灵面露震惊：“……不会吧？”
司铮立刻说：“我给你看我的原形！”话落，司铮就化作一只黑色的类似大狗的动物，趴在别灵的身旁。它看着约莫三四米长，体型比亚洲象都大，浑身裹满黑毛，黑色的眼睛望向别灵时，眼里一片黯淡。
别灵眨眨眼，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就是混沌吗？真的不是黑色拉布拉多成精吗？
黑色拉布拉多口吐人言：“怎么样？是不是很威武？我还能变得更大！不过这周围都是我爱吃的水果，我不想给它踩坏了。”
别灵：“……”
恕他眼拙，威武没看出来，就感觉丑萌丑萌的。使得他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离自己最近的脑袋，别灵是想都不敢想的，谁敢摸“恶犬”的头？但离自己第二近的肩膀，别灵就不放过了。他的手放上去，一边走动一边满脸写满“好神奇啊”地往后摸，没想到看起来硬茬似的毛，上手之后这么柔软。
别灵摸着摸着，就越来越往后。
在别灵上手触碰他时，就惊得呆住了的司铮，眼睛也越瞪越大。
本、本尊……他、他何德何能摸、摸……
在别灵的手即将摸到司铮屁股的时候，司铮猛地化作人形，扑过来将别灵推到在地。
司铮的脸比树上的桃子还红，他恶狠狠地扣住别灵的肩膀，气急败坏又羞赧无比地吼道：“登徒子！你居然敢摸本尊的、的……”他“的”了好几下，就是不说出下面的词儿。
别灵被他一扑，脸也跟着红了——糟了！他还真以为司铮是狗呢！
“对不起嘛！”别灵软下声音求饶，“我只是见到毛茸茸的动物，就忍不住上手。我错了！”
“本尊不是动物！”司铮龇着牙，比北美灰狼还粗大的犬齿，跟他的俊美脸庞格格不入，却不妨碍其彰显凶恶面目。
别灵赶紧改口：“是我见您太威武霸气狂炫拽，一时情不自禁，我诚挚地向您道歉！”
司铮的脸越来越红。他双目怒火汹汹地瞪着别灵：“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悦我，趁我不注意，就上手摸我。哼！凡人的伎俩，本尊一清二楚！”
别灵：完了，这个误会是解不开了！
那除了认下，还能怎么办啊？
当然，别灵也不是没想过否认，但他总觉得自己要是说“不喜欢司铮”，小命可能保不住。所以，别灵赶紧故作忧伤地看着司铮，道：“您又何必点破了？毕竟您都不给我机会。”
司铮：“……哼！”他翘着下巴站起身，表情从恼羞成怒变成了洋洋得意，变脸忒快，好在别灵摸清了大概的规律。他赶忙阿谀奉承几句：“您明明就是天子骄子一样的人物，现在显出原形，更是让人望尘莫及。之前您也说过，遇到您这样优秀的，我克制不住、情不自禁也是正常的。”别灵偷偷瞄着趾高气扬的司铮，求饶，“所以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司铮得意得都快正脸朝天了。他语气轻快地说：“既然知道，就要时常反省。本尊自然是你拍马也追不上的人物。所以你要收起痴心妄想，知不知道？要学会默默喜欢、偷偷中意，明不明白？”
别灵点头如捣蒜，就怕频率不够，这狗东西又要作妖。
果真，他的乖顺，让司铮彻底鼻孔朝天，嘴角也开心地咧着，嘚瑟又春光满面。
别灵见他终于高兴起来了，赶紧把话题转回来：“所以为什么要说周悯不对劲啊？”
司铮一点点把下巴往下挪，“当然不对劲！本尊作为他的救命恩人，他见到我居然不高兴不说，还满脸嫌弃。这像话吗？”
别灵：“……”指望您能说出点建设性意见的我，真是脑子进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