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步步紧逼

易沙听着玛丽莲的絮絮叨叨,大部分都没有什么用。但是他发现若要在平福城找一个人最熟悉陈言长,一定非眼前这个少女莫属。只是不知道是心中伤怀难耐,还是本来就思维跳跃,玛丽莲的话用东拉西扯毫无头绪来描述也毫不为过。

“陈哥哥最喜欢读书,他家里有很多书。枪械的,奥术的。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买过书,那些书可不便宜。而且他家里总有新书,看过的旧书有时又会自己不见了。我非常好奇,就埋伏在窗台,从缝隙里偷看他。结果我发现他从来出门不带书,回来也不带书。但是书就是会变多变少。真是太神奇了……哦,对了,我得解释一下,我真的只是好奇他书的事,绝不是为了偷看陈哥哥,绝对不是。”尽管她用最肯定的词汇,但是她的声音仍是越来越小,最后自己的脸霎时红了起来。

陈言长的书会自己更新?说明他会一种奥术或者有一位奥法师在帮助他。这个人会是他哥哥陈流峰吗?易沙看着脸像苹果似的少女,显得很不经意地说:“会不会是他的大哥帮他带回来的?”huci.org 极品小说网

“你是说大哥哥?”玛丽莲对陈流峰的称呼又有所不同,“更不可能。我们最初都怀疑大哥哥严重肺痨。他面黄肌瘦,又咳得厉害,甚至还咯血。当时他刚来的时候,没有人肯租房给他。后来他把上衣脱下来,给大家展示了伤口,他的左肺受到过严重创伤,甚至可以直接看到他的肺在胸腔里蠕动。他的朋友说他是被……”

“他的朋友?”易沙发现似乎出现新的目标人物。

“是的,他第一次来平福城是他的几个朋友带他来的,帮他办理后租房手续以后就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就看过一眼,感觉都是一群下苦力的人,三四个人凑一个月12块钱的房租都摸遍了口袋。其实当时主要是我爸爸非要收13块一间,不然陈哥哥就可以住……”玛丽莲说着说着又把话题带偏了。

易沙赶紧将其收束回来:“对了,你说他大哥的肺是怎么回事?”

玛丽莲回过神来,又接了下来:“哦,说是被机轮打穿的。打穿以后做不得重活,所以被老板赶走了。那几个人都是以前的工友,所以共同把他送到平福城来休养。”

易沙追问:“他们之前是哪里人?在哪里上工?”

“听说是回天镇的。”

回天镇,在雄州边境,挨近詹州,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距离平福城有四百里。连一个月房租都凑不出来的工人凭什么把他送到平福城来,又怎么会有空送他来?难道辞工挨饿吗?

想到这里,易沙有了新问题:“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平福城?他后来又怎么样了?”

玛丽莲根本没有回忆就立刻作出了回答:“1827年12月,后来过了一周陈哥哥就来了。陈哥哥给大哥哥带了一笔钱来,大哥哥也找了一个工作。然后第二年1月陈哥哥又去津西大学上学了。毕业以后,他谢绝了各种邀请来津西当了一个小小的文书,就为了照顾大哥哥……”

后面的内容,易沙并没有完整听下去。1827年10月,蔡当时一战封神,但是他的安信军的几个副手却在那一战陨落。12月,听起来时间线上是接近,但又不够接近。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安信军当时的几位副手都是谁?他当时好像没有足够关注这件事,也许该补补课了。

“……我告诉你个秘密,”玛丽莲在说了一通对陈言长潜在的褒扬之后,抛出一个有意思的话题,“陈哥哥真的是为大哥哥才舍弃的前程。”

这算什么秘密?易沙控制住自己,没让自己哼出声来。这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吗?

“陈哥哥他本来的理想是找公主。”

“公主?什么公主?”易沙立刻摒弃掉脑中杂念,他恰好也认识一位公主,此刻就在北宸。他有理由相信,这位皇室公主还和梁笑应见过面。

“我本来是想给陈哥哥送一个小蛋糕,我亲手做的……好吧,我骗人的,是我妈妈做的。但是我告诉他是我自己做的,反正我妈妈的手艺也不怎么样……好吧,你别瞪我,我知道说跑题了。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他正跟大哥哥说。说他要找到无知的公主。但是大哥哥居然生气了,骂了他一顿。我不敢进去,就跑了。”

“无知的公主?”易沙皱起眉头,能配上这个称谓的公主,他敢说全大信只有一个。他需要立刻给毛利一封电报,告诉他这个消息。

与此同时,他的老搭档毛利信真则正在警缉司衙门看着眼前的美人面带微笑:“所以池琰小姐的意思是,梁笑应什么也没干,只喝了两瓶酒就走了?”

池琰面色不耐烦地点点头:“是啊。警官,我很忙的。夏交会的宗旨不是为所有生意服务吗?我的生意算不算生意?”

毛利看向身旁的警员,一面摇头一面笑:“我常听说池琰在凤鸣阁是有名的笑语嫣然,怎么对我态度这么差?”

池琰交换着自己的二郎腿:“警官,你又不是为我花钱的人,看我笑要花钱的。再说了,你们警缉司的警尉也是我的入幕之宾。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若是还想要为难。只怕我就要见警尉大人了。”

警尉是一市警缉司的最高负责人。警员听到这话顿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恨不得刚才没有听到这段上司秘闻。

毛利倒是气定神闲地微微颔首,看着自己的笔录本说:“好的,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两年前梁笑应和你告辞那天的借口是杨浙死了。别的你记不得,只记得那天他约了不少商界朋友来。而昨天,你质问他,他有提到比利曾向他说过听到过车夫是建义帮的人。是吗?”

池琰冷哼一声,充满极度的不屑:“男人。说是一个问题,却恨不得将所有问题都装进去。是的,是的,就是这样,我可以按手印走人了吗?”

毛利将笔录本推给凤鸣阁的头牌:“好的,请。池琰看来非常熟悉我们的流程。”

池琰提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笔法倒是娟秀,也算是在专业能力上比较精益。然后将笔重重地摔墨水瓶,有些故意让它溅出几个黑点。一面冷哼着,一面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她走出大门,毛利的脸色沉寂下来。倒不是对这位大小姐脾气的美人有什么不满。他才懒得和这种人计较。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头像素描,贴到身后的木板上,再摁上一根图钉。

他看着这张俨然是陈言长的素描:“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吗?不,你不会告诉我。但是没关系,我可以让你开口。”

这是警员追查来的素描。

他先是让人排查在男爵府外制造机关的材料的百货店。然后由警缉司画师和百货店主一起确认了昨天购买这些东西的人长什么样。结果居然又指向了他直觉有问题的梁笑应。而根据卓缙的口供,他又传讯了池琰。也拿到了一份口供。

这时一名见习警员走了进来,有些无奈地说:“师父,我们找到车夫的下落了,他死了,线索断了。”

“这倒有意思,怎么死的?”毛利此时已经显得十分平静。对于案件,再复杂再曲折都不可能让他心中稍起波澜。除了无能的上司和不讲道理的官僚,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他口中的车夫指的是撞死杨浙的醉酒车夫,判处流放北疆。

“喝醉了,冻死在屋外。有北疆相关部门的尸检报告可以证明,绝对可以证明是一场意外。”见习警员大约知道上司的性格,所以在言语里尽量不出现什么纰漏。

“很严谨,因为喝醉流放,又因为喝醉冻死。很好的保持这个人物的一致性。而且在被流放前还给女儿留下了价值三千元的股票。股票又是二十多年前仅仅价值两百多块的时候买的,放在家里忘了,现在价值三千了。都很合理,没有漏洞。”毛利从桌上拿起他的皮手套戴了起来。

又沉吟了一会,他将圆顶硬礼帽也一把抓住了手中:“给我登记一辆公车。我现在要出门。公家的事,总不能老让我自己付交通费吧?”

之前陪着他一起聆听了最高上司秘闻的警员这时小声地劝诫他:“毛利警官,现在昨天的案子已经被收归镇法司管辖了。我们私下查被镇法司的人知道,告到警尉那里,我们……”

他摇头打断了警员:“我又不查梁笑应,我继续查杨浙的死而已。两年前梁笑应请了一群狐朋狗友去凤鸣阁,恰好那天杨浙就死了。这只是一个巧合还是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据?而且这次他又故意抛出车夫是建义帮的人。这又是为什么呢?”

见习警员小声地问询:“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师父?”

“去见见北宸地下最大的情报来源,有钱什么都能回答的方逸谦。”

在城市的另一端,此时已经调整好心态的陈言长走向了他的新朋友岳攀。他堆起一个有些谄媚的笑容:“再帮我一个忙,好吗?”

岳攀警惕地看着他,脸上充满了戒备:“你在孤儿院里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我们只是一个剧团,可没法帮你做更危险的事,不论是看在孩子面子,还是看在孙修竹面子,都不行。”

他用左手握住举着手杖的右手,反复摩擦着:“既然是看在孩子和孙修竹面子上,那我觉得我这个要求很简单,没有危险。至少对于你们这样身手敏捷的专业人士,绝对没有危险。最多是有点麻烦。”

岳攀脸色更加严峻:“我们可不想自找麻烦。之前是一回事,现在是另一回事。”

“一点点麻烦而已。”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保证自己的话只有对方能听到。而这个距离让也不过是对他态度稍稍改变的岳攀感到有些尴尬。对此显得不以为意的他这才继续说:“我敢说你想岔了。我的请求是你希望帮帮这个孩子。”说着他将手指向莉蒂娅身边尖下巴的何璐。

“他是谁?我怎么帮他?”说这话的时候,警惕心稍稍有些缓和。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夹:“彩旗剧团收一个学徒,怎么样?我觉得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学成之前,你们只用包吃包住,每个月付五元零用钱给他就好了。”

“我……”岳攀想要表态,陈言长直接推出右掌,示意对方让他先说完。

他接着说:“前三个月的所有费用我出,我按一个月25元预先支付给你。然后你们再给他整一个干净衣服,带他洗澡。我再算10元钱。一共85元,我出。你们试用三个月,若是他不成器,我也不要求你们白养着他,如何?”说着他打开钱夹,看了半天,然后再次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身上钱没带够,先付你25元,怎么样,稍后我补给你。我两天内不补,你随时可以把他赶走。”

岳攀沉默半晌,看看小孩,又看看他,然后如此反复。大约一分钟以后,在他各种微笑、点头的暗示下。岳攀才叹息说:“说实话,梁笑应,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个最大的人渣。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以前错了。要知道,让人认错是很难受的事。叫他过来吧,你说他有天赋,有什么天赋?”

陈言长不答话,只是转身向着何璐招手:“过来。”

小孩老老实实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抬头看着他。他看着岳攀露出古怪微笑:“何璐,现在你表演一个从我口袋里偷钱。”

“什么?”惊讶同时来源于何璐和岳攀。后者更是脸上堆起了厌恶。

他认真地点点头:“我是说真的。手法,这是一种手法。我觉得或是一个学魔术的好苗子。”然后他拍了拍何璐的头:“赶紧开始你的表演,大家等着呢。”说着把钱夹放回了自己兜里。

何璐看了看他,他一脸坚定。于是不得不上演了一次拙劣的扒窃。撞了他一次,然后顺势一把将钱夹抽了出来,然后举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接过钱包,抽出25元,推给岳攀:“怎么样?有天赋吗?”

岳攀阴沉着:“小蟊贼而已,有什么天赋啊。这个手法也就是欺负别人没注意到,还当着能瞒天过海不成?”顿了顿,他又叹一口气:“当个学徒而已,不需要什么天赋。”

陈言长今天总算难得真心笑了笑,他又拍拍何璐的头:“叫岳伯伯,以后跟着岳伯伯学表演。做得好以后可以成为剧团的成员,再也不会挨饿了。”

何璐还有些回不过神:“可以像今天那些演员一样吗?在台上这样这样。”说着他就学起了狮鹫和骑士的动作。

“当然可以,去了以后乖乖听话,听岳伯伯的。对了,还有方阿姨。”说着他又一把将何璐推了出去,“去,给莉蒂娅阿姨告个别。”

“哦。”何璐对他们二位又没什么真正的感情,陈言长画下的大饼则是为他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这值得他兴奋不已。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岳攀接过陈言长又一次推过来的纸币。

“只是遇到了,尽力而为而已。有一个人说过一句话,孩子是这个国家的未来。挽救这个国家要从挽救孩子开始。”陈言长低声说。

“没听过这句话,不过说得有道理。”

“嗯,我哥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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