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白日梦

早在来到春华苑的第一天,贺彰便对众人修习符术的狂热,有了颇为深刻的认识,那种自发交换符纹模板,互相检查临摹水准的认真劲头,让初来乍到的他简直不敢想象,这种大量临摹基础符纹的事情,在他看来,颇为可笑。

贺彰自小接触的概念便是,“符术这种东西,唯有自带天赋之人方才能够掌握,没有天赋却想觊觎的人,纯粹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罢了”。而他的老师于正丰,在教导之初,虽然也强调过练习基础符纹的重要性,但却只是象征性的让他们临摹了一两个月,更多的是教授他们如何去感悟虚无缥缈的自然灵性,然后便是如何进行虚空画符,如何进行符纹排列,最后就是如何释放符术,是以,贺彰完全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如此的执着于基础符文的临摹绘制。

时光荏苒,在丹石堂学习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许多天,直到半年后,时令到了深秋,黄红相间的树叶次第爬满了栖霞的大小街道,丹石堂方才迎来第二次大型集体活动。

四个苑的学生们又一次的汇聚到了一起,地点依旧是在演武场,武斗台上坐着一排人,堂主、刘云德、陈夫子等等都在其中。huci.org 极品小说网

“同学们,今天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你们在丹石堂已经待满了三年,再有一年,便会从这里毕业,届时就该为我们齐国的发展壮大做贡献了。”

“在此,本堂主为你们准备了两条入世之路,其一,是进入军队或者世家,成为为镇守一方的宗师;其二,是参加齐国举办的全科考试,进入官场,成为造福一方的官差。”

虽说符都栖霞是整个齐国境内,符术世家最多的城市,但类似于丹石堂这种面向所有人招生的符术学堂还是不多的,整个赤州境内,能排上名号的也就那么三五家,其规模全都比不上位于栖霞城内的丹石堂,是以堂主的此番说法,自然是有着底蕴作保的。

石台下的60多人,几乎都在交头接耳,以至于整个演武场的上空,萦绕了一阵令人心烦的嗡嗡声,他们花费了不菲的代价进入丹石堂不就是为了学会符术么,只要习得了符术,就算是脱离了丹石堂,也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自力更生,又何须去选择堂主的这两条路?

“丹石堂秉持的理念是有教无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走上符师这条道路,教授的责任只是为你们指引符术大门所在的方位,至于能否开启,只能依靠自己。”石台下的嗡嗡声并没有惹恼堂主,相反,他却觉得习以为常。

每隔两年,演武场都会上演同样的画面,几乎有一半的学生面临着这种抉择,只因15岁的他们已经不能再把大量的时间浪费在三年都没能开启的符术大门之上,你或许会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扇门暂时没能打开又算的了什么,只要我坚持不懈,早晚会被打开。

可符师的修行讲求悟性,努力了三年,却连门都没有跨入的话,就不要再幻想自己能够于符术一途有多大建树了,即便是将来能够踏入,也过了学习符术的最佳年龄,届时就真的是花费了大量时间却习得一个无甚前途的技能。

这个话题说起来虽然有些沉重,而且还会破灭至少二十个往上学生的梦想,但现实就是如此,这些孩子之所以被送到丹石堂,可不就是图了一个稳妥的未来么,身为堂主自然要为这些学生们备好后路,也算是给他们身后的家长一个交代。

“接下来,你们便立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由我来施术确定每个人的符术资质。”堂主的眼中闪烁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而他身旁坐着的刘云德,陈夫子等人,则罕有的有些紧张。

“身如明镜心似水,澎湃星河徒浪回。醉梦江山泊云意,舍渡碧落盼春归。”(引用自墨客ZD《修心》)抑扬顿挫的声音悠悠响起,透着一种空灵出世之感,萦绕在众人的耳边,就像是九天之上传出的天籁。

李永年仿佛是小憩了片刻,待他醒来,却发现自己竟躺倒在了一片辽阔的草地之中,刺目的阳光洒落在远远近近的山峰上,催生出一片片锦绣。

这是一个新的世界,空气里满溢的青草香不似作伪,地面上柔软的绿草坪不似作伪,就连李永年掐自己大腿所产生的剧痛也不似作伪,唯有脑海中流淌的回忆有些模糊,让面对着这崭新一切的李永年有些恍惚,他立在原地琢磨了好一大会儿,却发现只能模糊记起今天有一堂例行的符术课,而他则是在课堂之上睡着了。

“所以,我现在在做梦?”李永年有些不敢置信,如此真实无比的触感竟然是一场梦境?

琢磨出自己如今可能正在做梦之后,李永年不禁有些哂笑,勤奋努力如自己竟然也会做出上课睡觉这样的糗事,简直是进入丹石堂后的头一遭了,不过,这份感觉竟出奇的有些不错。

回忆着自己每次做梦时的“大场面”,李永年不禁兴奋起来,只见他右手前指大吼道:“微暗术:光矢!”然而以往梦境里应声出现的那些晶光闪烁的光箭却并未如期出现,他的身前微风和煦,绿草静美,半点符术显现的征兆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我已经成为了符师,之前梦境里凑效的设定便统统不起作用了?”李永年不禁有些瞠目,接着心中一动,左手开始于虚空中挥舞,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他身前便浮现出了两个发光的基础符纹,“微暗术:障!”李永年平摊的左手中亮起了一道白光,很快,一小团稀薄的云雾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嗯,应该还是在做梦,这符术依旧是信手拈来。”李永年审视着自己手中的云雾,脑中与之相关的无数想法纷至沓来,良久,方才收束好心情,往四周的青山绿地看去。

李永年出现的方式虽然很突兀,但这个地方终究不是什么荒无人烟之地,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着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新近种植的农作物密密麻麻的冒出了一点尖角,从远处看的不仔细的话,便会下意识的认为那不过是一些长得稀疏的杂草。

上午时分,自然会有人过来打理菜园,于是,来人就看见了正在尝试各种符术的李永年。

“猎梦者大人?”在齐国,能够虚空画符释放符术的自然是符师,而在如今的这个世界里,唯有被称呼为猎梦者的存在才能做到这些,在当地人的观念之中可不存在有符师的说法,于是正在释放符术的李永年便被称呼为了“猎梦者大人”。

听见有人说话,李永年便应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粗麻褂子的老人正在冲他招手,老人的脸上满是和善并没有一丝恶意。李永年跟着老人走下山坡,又走进了一个破败不堪的村子,“猎梦者大人,欢迎来到昆吾坡,这里有些破旧,还请不要见外。”

李永年有些奇怪,他的梦境里往往会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似眼前这恍如现实一般的场景也有,但却没有任何一次如同眼前这般的真实,两者之间仿佛有着什么最为本质的区别。

“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还有你刚才说的猎梦者又是什么?”李永年有些兴奋,这个梦境无比真实不说,而且比以往的各种梦境都要有意思的多,甚至还充满着许多等待自己去发现的小秘密。

“老身刚才不是说过吗,这里是昆吾坡,至于猎梦者是什么,大人不就是出自这个组织的吗?”老人家有些疑惑眼前的“大人”怎么有些奇怪,但随后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的迅速回答道:“老身世代都居住在这里,你若不信,我可以将现在剩余的其他四户村民都叫出来,好证明我不是那些该死的妖魔化身。”说着她便挨家挨户的敲着门,不一会儿功夫,昆吾坡仅存的四户人家便都聚集到了村口,老少皆有,总计不超过20个人。

“婶婶,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村可不能让不明底细的外人进来,要是到了晚上,他变成了吃人的魔怪怎么办!”村民们看到李永年这个衣着奇怪,从没见到过的异乡人出现在了村口,便纷纷开口询问老人他的来历。

“大家放心,这位是猎梦者大人,我亲眼见到他使用了猎梦者的术法,准没错,咱们村的铁牛不是高烧了好一段日子吗,请大人看看,我们也放心一些。”老人一边解释着李永年的身份来历,一边说出了带后者进村的目的。

“吴婶,你的心意我能理解,但大人们什么时候白天里出现过?我听隔壁村里的张大胆说,妖魔也会使用术法,我们肉眼凡胎的,怎能分辨清楚两者的区别,而且,只有它们才会在白天出动,铁牛的病不牢您挂心了。前几日我托人从城里带回了一些草药,正在喂铁牛喝,相信能很快好转的。”七八个村民堵在村口,死活不让李永年进村,就仿佛他是这些人口中会吃人的妖怪一般。

村民的话让老人也有些将信将疑,随即转过脸充满歉意的笑了笑,指了指村里的一间双开门土墙房道:“让您见笑了,实在有些抱歉,要不大人您改天晚上再来?我家就住在村东头的那间屋子里,只要握着门环,匀速且连续的扣击五下,老身便会开门,到时候在给您赔不是!”

“吴婶,你莫不是中了妖……他的迷魂术,万一他真是妖魔,你和虎子不就危险了吗?”听到老人这样的自报家门,村民们都有些着急,看向李永年的目光越发不善。

李永年有些摸不着头脑,被这些人嘴里的猎梦者、妖魔、白天和晚上说的一头雾水,众人眼中的不善他当然看了出来,既然这些人不欢迎,他离开便是,左右不过是个梦罢了。不过老人最后的话他却记在了心里,估摸着什么时候再梦到这里,而且是晚上的话,就可以去看看,或许会非常有趣。

李永年无所谓的离开了村口,却不知身后的村民在他离开村口之后又忙活了好一阵子,男人们将村里的各种大型石制工具搬来堵在村口,女人们则在这些障碍物上铺放荆棘,接着又拿出锄头,在进村的路上挖出几个一人多高的大坑,找来木板盖上,确认外观看不出诧异之后,方才纷纷回屋,显然是在应对今晚可能会出现的妖魔袭村。

这个梦境的环境比李永年以往任何一个梦境都要丰富真实,清澈溪水流动的哗啦声,水下蛰伏的鱼虾身影,草地上绽放幽香的不知名野花,以及,种植了不知名蔬菜的大片菜园,唯一的遗憾是这里的小动物比较稀少,李永年在附近游荡了大半个时辰,却连一只飞鸟的影子都没瞧见,到是有些青蛙,蟋蟀类的小动物。

也不知他在这一望无际的绿色中游荡了多久,直到远远的看见了另一个破败不堪的村庄,想必也是有人居住的,但李永年却并不准备过去,天知道那里是不是也会如同昆吾坡一般,不欢迎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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