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李敢之死

李蔡死于公元前118年的春三月,紧跟其后发生的事情就是李敢被霍去病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干掉。要知道,李敢打伤卫青这事发生在一年之前,事情已经基本平息了,这种情况下,霍去病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李敢给杀了呢。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一年,李蔡虽死,但李敢果然是个大老粗,一点都没有觉得有特别的不对之处,当然也有伤心,可李蔡毕竟比不上自己父亲,所以他还像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上班就上班。事实上,这一年来他日子过得基本上还算顺畅,他打伤卫青的事没人追究,他的丧父之痛渐渐被时间抹平,他甚至开始享受作为关内侯所应享有的福利了。正因为此,他的警惕心也被一点点地磨掉了,在李蔡自杀之后,他丝毫都没有感觉到危险实际上在向他逼近,放不下自己的工作,跟着皇帝刘彻一起去了甘泉宫围猎。

这种皇家之间的围猎其实只能算是一种贵族的游戏。猎物都是事先养在皇家园林里的,这种皇家园林平时都是被圈起来,不允许其他人进来围捕猎物,所以猎物数量多且因为天敌少而迟钝。有时皇帝还会带女眷参加,不过图个乐子。

谁也没想到,本来是一种乐呵乐呵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血腥的一幕。

史书上说,骠骑将军霍去病与卫青是亲戚,因为恼着李敢打伤卫青,一时按捺不住,直接在甘泉宫狩猎时,当着众人的面,拉弦搭箭,瞄准了李敢。一个有意杀人,一个完全没有防备,霍去病可是战神,那箭术不会比射虎的李广差多少,李敢就这样被一箭穿心,没能抢救过来。杀人是死罪,当时,霍去病正是权势滔天之际,深受皇帝宠爱,刘彻不想让他背上杀人的罪名,就为他遮掩,说李敢是被鹿角挑死,没办法,围猎场没有其它的凶猛动物,李敢的伤又是箭造成的,除了鹿有尖角,其它动物要杀人都是用爪子的,鹿不背这黑锅,谁背呢?

(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骠骑将军去病与青有亲,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讳云鹿触杀之。《史记.李将军列传》)

霍去病射杀李敢这事实在是蹊跷,虽然李氏和卫氏关系不好,但霍去病和李敢处得还不错,他俩是打仗打出来的交情。什么样的关系最铁?除了同过窗的,那就是一起扛过枪的。公元前119年,李敢命好,没跟着卫青,也没跟着自己的老爸李广,而是被派到了霍去病的部队中。当时,霍去病带着五万骑兵和卫青分两路出征匈奴,虽然部队其它装备的都和卫青所带的部队一样,但名将都跟着卫青,导致霍去病的部队没有裨将,他怀视四周,觉得李敢这小子不错,有能力,就把李敢等人提拔为校尉,当成裨将用,一起出征匈奴。(骠骑将军亦将五万骑,车重与大将军军等,而无裨将。悉以李敢等为大校,当裨将《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霍去病的用兵是不用说的,不管是运气好还是他真有这么牛,反正打仗就没输过,而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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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绝对优势将战争拿下,以少胜多,以弱打强在他这儿全不是问题,只要跟着他,一是死亡的可能性比跟着其它人要小很多,二是只要活着就能立功。李敢这次以校尉的身份匈奴左贤王时,奋力作战,夺了左贤王的鼓旗,且斩首多,被赐爵关内侯。(敢以校尉从票骑将军击胡左贤王,力战,夺左贤王旗鼓,斩首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广为郎中令。《汉书.李广苏建传》)

看懂了吧,霍去病本人是非常欣赏李敢的,否则也不会军中临阵提拔。而李敢因为这次提拔而得到了关内侯的侯位,他对霍去病自然有着感激之情。

李广去世之后,这两人应该也没有疏远。一方面,拜李广那些幕僚之功,天下人都知道李广是被卫青给逼死的,霍去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并不知道李敢已经对卫青饱以老拳,发泄过怒气了,所以他必然对李敢有几分抱歉。另一方面,霍去病本人是个没爹的娃,现在李敢也失去了爹,人总是同病相怜,所以他和李敢颇有点惺惺相惜。

但是,李敢毕竟是卫氏的敌人啊,霍去病喜欢他,可对卫氏而言,李敢是一颗不能控制的炸弹,不知道啥时候会爆炸,那是必须要除掉的后患。要杀李敢并不容易,要像对付李蔡一下再罗织一个罪名来对付他就太明显了,同一个理由不能用两次,很容易犯了众怒,卫氏冒不起这个险。

虽然卫氏冒不起这个险,但对卫氏来说,有一个人可以冒这个险,这个人就是霍去病。有三大理由:第一,当前,正处于卫退霍进之际,虽然卫霍是一家,可因为门客事件,看起来像是两家;第二,霍去病与李敢关系好,两人互相之间不设防,要动手容易点;第三,霍去病出点什么事,总比卫青出事要好得多,至少霍去病有皇帝罩着。

可是,怎样让霍去病去杀李敢呢?只能利用霍去病的爆脾气。没办法,霍去病不是一个会耍阴谋诡计的人,让他玩阴的玩不起来啊。

事情应该是这样,霍去病一直对卫青被打伤耿耿于怀,却怎么也问不出到底是谁伤了他。就在甘泉宫打猎之际,卫氏某个核心人物或是卫氏派出的心腹突然告诉他,打伤卫青的是李敢,而且拿出了证据,并叙述了很多煽情的话。为什么说跟霍去病透露秘密的会是卫氏。想想看,卫青被打伤,知道的人不可能多,最初知道此事的人应该只有李氏和卫氏的核心人物,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霍去病其实并不在卫氏的核心人物之列。李家理亏,不可能得了便宜还卖乖,都瞒了一年了,怎么可能拣这时候把这事儿透露出去。那悄悄告诉霍去病此事的人,只能是卫氏核心人物,或者是派出去的心腹。

卫青是李敢打伤这件事对霍去病来说是非常要命的,霍去病虽然认为卫青确实对不起李敢,他可没觉得李敢会打卫青,毕竟,两人关系好,李敢不看僧面看佛面,退一万步说,李敢打就打了吧,还瞒了他这么久,简直是把他当猴耍。但再生气,霍去病也不会冒失到直接当着众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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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犯下谋杀之罪啊,顶多当着众人的面再痛揍李敢一顿,把场子找回来就是了。霍去病绝对不是一个有勇无谋李逵式的人物,虽然年轻,虽然鲁莽,但却始终不缺乏大智慧,否则,他能当得了常胜将军?打一场胜仗容易,难的是次次打胜仗啊。能够导致霍去病猝然翻脸,顶着上林苑那么多双眼睛,一怒之下射杀李敢,绝对不可能只是小问题。

只有一个可能性,当年李敢打伤卫青的后果到现在还仍然存在。什么后果呢?前面说过,李敢的勇力是被实战所证明了的,他在丧父之痛的打击下,不可能下拳还拈量一下轻重。猜测应该是卫青受的伤太重了,一直未能恢复到未受伤之前的状况。比如出现了骨折或是内脏受伤的情况,当时的医疗水平还无法完全治愈,导致他再也无法像原来一样骑上马背。卫青打仗特点是“骑上下山若蜚”、“常为士卒先”,也就是骑术高明,身先士卒,但危险也大,如果他无法再“骑上下山若蜚”,他很可能无法再运用原来的战术,万一他被俘呢?

刘彻后来的行为也证实了这一点。

公元前117年,霍去病猝然去世之时,汉朝其实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出击匈奴。但因为霍去病的去世,对匈奴一肚子意见的刘彻居然就忍下了一口气,停止了对匈奴的攻击,如果说这次是因为军前折了大将,不吉利。那为什么后来很多年都没有再出击匈奴?刘彻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这太不符合刘彻的性格了。如果他对卫青有大意见,可以让卫青带很少的部队去打仗,打死在外面就行;如果他对卫青没意见,那可以派大部队给卫青,让他去收拾匈奴,出一口恶气啊。怎么可能这么隐忍。

史书上给出的理由是汉马太少,打不起来了。

汉马确实因为打仗而少了不少,但如果皇帝真想打仗,哪里可能就凑不起来呢?霍去病去世之前,汉朝有大批的马匹可以予取予夺,等霍去病一死,忽然汉朝就没马了?难不成是刘彻会将为霍去病出征而征收的马匹全部都陪葬?其实,只要皇帝愿意,马儿到处都有。更何况,仅仅7年之后,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刘彻就亲自率兵十八万骑,旌旗延绵千余里,威震匈奴。

这都说明,马不是问题,问题并不在马身上,而在人身上。是因为在抗击匈奴的阵地上从没打过败仗的两个常胜将军一死一伤,刘彻实在是没辙了。否则,以刘彻那股子不服输、不甘于人之下的脾气,他怎么也得让卫青带队出发教训一下匈奴,刘据在他手上,还怕卫青带队造反不成?

正因为卫青受伤太重,一直敬重舅舅的霍去病无法接受卫青竟然是被自己一手提拔的李敢伤害的,才会在乍然知道真相之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当众射杀了李敢。

卫氏让霍去病公开射杀李敢,这也等于是杀鸡给猴看,警告周围的其他人不要蠢蠢欲动,但要警告他人,自己必须要有绝对的实力,所以卫氏很快又放了一个大招,这一招才是真正的致命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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