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山雨欲来

燕窝案发生得仓促,结束得也很蹊跷,可这样的热闹怎么能逃的过近墨的眼线?事发当日寒德妃就已经得了消息,只是后来平静得过分,未曾有什么大的动作,太后也只是不愿意见胡月昭仪,对二殿下还是一样的。

寒德妃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只略略一提秦瑶就明白了。“太后是个三不管的性子,要不是惹到了贵妃头上,她根本不会出手。不过只是这样也算得上小惩大诫,并不过分。”

近墨刚一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王后道“你宫里的人着实是没有规矩,连行礼都不会。”

秦瑶鲜少这样夹枪带棒地说话,惹得寒德妃不由得诧异,更让她诧异的是近墨像是早就料到一样,爽快地单膝跪地,虔诚地握住秦瑶的指尖。“小人莽撞,还请大人责罚!”

秦瑶冷冷地抽回手,一双素手抚摸着炉套上的刺绣,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出来的话声音很轻,可近墨却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离开神殿的日子太久,我都不知道如今你这样的资质也能够做神使了。”

“小人愚钝,恳请大人责罚!”近墨将左手搭在右肩上,深深低头,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臣服。

神殿里阶级分明,明面上最高的是大祭司,然后是神女,之后才是神使和神仆。近墨做了十五年神仆才艰难地转任神使,可即便做了神使也是最低等的神使,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神女。然而圣女是全然凌驾与神殿所有人之上的存在,可以说,神殿实际上就是为了圣女而存在的,其他所有人都不过是她的仆从。

此时的秦瑶神色冷漠,连平时的客气都没有,清澈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近墨,然而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害怕。你根本没有办法从她的反应去猜测她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因为她像静止了一样,不说话,不动作,也就没有办法被人猜测。

近墨的眼睛悄悄地活动着,紧张得嘴唇发干,只是这么细微的动作都被人抓了个正着。“你服侍仪渡的时候是什么位分?”

“回大人的话,小人那时是火阶神使。”近墨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膝盖。

火阶的神使只能算是末流,根本上不得台面,可见近墨这样的资质在神殿里一抓一大把,照这样推论,寒泽生当初也只是一个身份地位都没有的弃子。

“起来吧,别把你的心思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不然,你的主人就只能孤军奋战了。”秦瑶摸着怀里的暖炉轻声道。

寒德妃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人说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愣愣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还是秦瑶看着自己若有所指的话才让她堪堪回神。虽然没听明白,不过好像在说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

“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寒德妃忙问。

迅速地考虑了一下各种可能,秦瑶当机立断,决定要蛇打七寸。“请君入瓮,省的夜长梦多,徒生枝节。”

三个人这般那般地商量了一番,将这个过程推算得万无一失。近墨提醒道“您宫里的那两个近身宫女,有些问题。”

还没等寒德妃惊讶,秦瑶一脸早知道地点了点头。“她们正偷着学字,不必管了。若有别的不寻常再说。”

“偷学?这在郑国不会被抓起来吗?”寒德妃惊讶道。

近墨解释道“郑国重诗书,不过只有世家才能识字,而且有专门供给官宦子女学习的官学。但是女子只读诗三百,男子则以四书五经为正道。平民是没有机会和资格识字的。”

识字是很重要的事情吗?寒德妃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即便在这里跟着秦瑶学了一段时间,认了一些,也只是为了拉近关系,根本没用心去学,现在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也根本想不到会又有人偷偷地学认字。“她们为什么要认字?难道没有人拦她们吗?”

近墨下意识地抬头看秦瑶,然而秦瑶并没有半分不悦,她低垂着眉眼,望着窗外无声走过的宫人,心里也十分感慨。“对于有些人而言,断文识字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点星子,只要见过光亮就再也没有办法坦然地闭上眼睛。所以,她们会努力去找寻其他的星辰,而这种努力是很可贵的。”

所以这就是你什么都知道,却暗暗纵容的原因?近墨觉得自己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够去明白她的想法。

这些星星月亮的说法听得人云里雾里,寒德妃只明白了一件事,秦瑶完全知道她们在做什么,而且并不打算阻止。“可她们这样是不对的!”

“在东女国该杀,在郑国该罚,在秦国该嘉奖。你觉得怎么做才合适?”秦瑶换了一个问法。

这可把寒德妃问住了,她想了又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干脆摊开双手。“既然她们在郑宫,自然就要按郑宫的规矩来处置,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近墨却不同意。“虽说此地是在郑宫,可是寒枝殿里的人都是按东女的规矩约束的,那么坤宁殿的人自然也应该按照倾国的规矩约束!”

这是什么说法?寒德妃看着一脸赞赏地看着近墨的秦瑶,忽然觉得自己这是被她们两个给排除在外了,赶紧换了话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反正也只是两个宫女,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还是不懂。秦瑶轻轻地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强求。“到时候你就别来凑热闹,人多了反而不好。”

寒德妃心不甘情不愿地撅着嘴认了,临走时还蹭了一份藕粉糖糕,这才没算白来。

头顶上还算晴朗,然而远处压顶的黑云正在慢慢靠近,酝酿着一场大雨。

寒德妃走着走着觉得身边少了人,回头一看,近墨停在水边,攀了一支刚刚开放的花拿在手里,正低头看得仔细。

“好端端的怎么看起这个来了?”

“这里平时少有人走,难得这花开得好,可惜了。”近墨笑道,从腰间掏出匕首修修剪剪,又在寒德妃头上比划了一下。正当寒德妃以为她转了性子要给自己簪花的时候就看见近墨拿着花往回走。“您先回去吧,我去给陛下送花。”

默默收回已经伸过去的脑袋,寒德妃摸了摸鼻子乖巧地往回走,只是沿途踢了不知道多少块无辜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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