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似是而非

这天下午,为了新人侍寝的事情,太后又把秦瑶叫了过去,责问她为什么还不替独孤晟安排侍寝的人选。

“太后明鉴,并不是妾身不愿意,而是国君根本就不肯进后宫。如今宫中已有四位小殿下,或许国君是觉得没有原先那么紧急,所以更专心于国事吧?”

眯着眼睛念佛,手里的念珠一下一下地转动。太后跪在佛前,一副潜心礼佛的样子,可真是让人觉得讽刺。“哼,四位?分明只有两位!”

不愿与长辈争论的秦瑶默默地跟着磕头,嘴里却说“往后日子还长,国君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何愁没有子嗣呢?”

太后扶着燕嬷嬷的手站起来,阴阳怪气道“日子还长?孤可不这么认为,太子年幼,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难不成到那时候再去生?王后,你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也该知道生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不趁着身子好的时候多生几个,难不成等到身子不成了,再去生?”

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太后嘲讽秦瑶的缘由。明里暗里说过无数次,即便秦瑶原本并不十分在意,可日子久了未免也觉得心里梗着一根刺。

“太后说的是,妾身会劝国君大局为重的。”

恨铁不成钢地斜眼看秦瑶的太后尤其不喜欢王后这副样子,明明不情愿,还要坐低伏小,想尽办法顺她的意。可脸上的功夫却不到家,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和太后的猜测孑然相反,困扰秦瑶的并不是太后的诘问,是宫外沸反盈天的呼声。

王后乃天女下凡的说法风靡了雍都,有些人家已经偷偷供奉起塑像,日日烧香叩拜,祈求平安。

更有甚者竟然已经开始预备着要为王后建宗立祠,俨然是一派宗师鼻祖的气象。

与巧娘等人的欣喜不同,秦瑶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事态已经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进展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从太后处出来,天色已经近黄昏。秦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绕行福宁殿,在侧门站了一刻钟也没有勇气走进去。巧娘几次想要开口劝她去看看,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陪着秦瑶静默。

福宁殿四周都是好独孤晟的心腹,秦瑶刚一在门前站稳,就有人跑着去给独孤晟传话。可两个人隔着几道宫墙,一站一坐,却始终没有见面。

独孤晟手里捏着看了半天的那一页,久久地没有翻动。在听到宫人回话,说王后已经回去了的时候,独孤晟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寡人知道了。”

宫外的事情如果能传到秦瑶这里,独孤晟十有八九也是知道的,换句话,如果独孤晟铁了心不想让秦瑶知道,那么秦瑶若想知道这个消息就会非常困难。

独孤宇扒在门边探着头去看巧娘在屋里收拾东西。“巧娘!母亲呢?”

将手上的衣裳都整理好,该换洗的该熨烫的都区分开,巧娘抱着几件衣服走出来向独孤宇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独孤宇急得扑上来抱住巧娘“别叫!别让母亲听见!”

巧娘这才注意到独孤宇手里拿着一张纸,上头仿佛画着什么东西。“陛下在里头文称,恐怕并不适合现在进去。”

独孤宇落寞地垂下手,依依不舍地看着里头隐约透出的光亮。“母亲什么时候能出来?”

依往常的惯例,恐怕这一局要摆好几天,巧娘不忍看他再次失望,便大着胆子道“一会儿玉娘要进去送茶,那时候殿下再来看看吧?”

独孤宇重新打起精神,搬了软垫坐在内室门口,怀里抱着暖炉,和纸。

今日这一局颇有些趣味,秦瑶才摆了二三十手就觉得食髓知味,恨不得快些摆完,看看最后会怎么样转败为胜。忽然听见一声惊呼,声音虽不大,却惊扰了她的思绪。“怎么了?”

玉娘慌张道“是太子殿下,坐在门边睡着了。”

这可不常见,秦瑶紧了紧肩上的衣裳,踩着鞋子出来。

门边的孩子矮矮地倚在门边,夜里的灯不够亮,玉娘走到这里掀开帘子才猛地看见地上黑乎乎的一团,难怪吓了一跳。

独孤宇揉着眼睛醒来,发现身边蹲着母亲,一下子就笑开了。“母亲!”

渐渐长大的孩子身上也越来越有力气,猛地一扑差点把秦瑶扑摔,幸好玉娘拦了一下,才没有几个人摔做一团。

“母亲你看这是什么!”刚把人带进来,还没暖和好身子,独孤宇就献宝似地双手举着一张纸再秦瑶面前晃悠。

纸上画着一株歪歪斜斜的老梅树,只是上头却开着黄色的花朵,黄梅?也称得上是巧思了。“宇儿画得真好!”

独孤宇听了母亲的夸奖,高兴地窝在秦瑶怀里,可没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拉着秦瑶的袖子问“母亲,我下了学可以过来吗?”

“下了学也要念书,还要温习功课,来这里做什么呢?”秦瑶问。

“我想和母亲在一起。”独孤宇察觉到母亲的动摇,赶紧补充道“我不会说话的!我很安静的!”

几岁的孩子恨不得发誓,就只为了能在自己身边多待一会儿,怎么能不叫秦瑶心软。“可是即便你在这里,我也没有时间看你。”

听出来母亲的松动,独孤宇慌忙道“不用看我,我只要能和母亲在一起就好了!”

久违地秦瑶亲自牵着独孤宇把他送了回去,折返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玉娘正在看留在榻上的画,便说“太傅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让他们画梅花?”

玉娘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陛下,太子殿下画的是桂花!”

这歪歪曲曲还带着结,连片叶子也没有,居然是桂花?可秦瑶还是笑了。“拿到书画司裱起来。明天在这里头加一张太子用的桌子,备一套他惯用的笔墨放着。”

坤宁殿这里有画得像黄梅的桂花树逗乐了主仆俩,那边福宁殿也有宫人看着桌子上反着放的书摸不着头脑。怎么和平时放的方向不一样?

从这一日起不管宫中流言如何传说,独孤晟再也没有留宿坤宁殿。与此同时,春天已经过了大半,那些春日里盛开过的花朵落了一地,被早起的宫人毫不留情地扫去,恰似一场春梦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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