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舟站在一片虚无中，感受着若有似无的微风。
中间青月迷迷糊糊似是醒了一次，画面只有模糊的云雾和红色的羽翅。
还没等林若舟看清，一阵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青月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有画面时，是一片落了霜的森林。
只是奇怪的是，这里林木依旧翠绿，唯独枝叶上覆盖的白霜提醒着林若舟，这里也入了冬。
青月几乎是立刻起身：“袁郎！”
她左右扫视着周围，只见那凌南明竟坐于树枝之上，之前那一袭锦衣此时变成了红衣，在葱郁的枝叶间显出几分如妖般的诡异。
“凌……公子？”青月一时不敢认。
“嗯。”
红衣裙摆长的遮住他的双脚，在寒风中随风摆动，宛若一条艳丽的尾巴。
“我受人所托，护姑娘一世周全。”
他的话轻柔温和，青月却一下听不懂了：“受人……？谁？袁郎呢？公子，袁郎呢？”
她几乎都要厉声质问起来：“袁裴卿呢？！”
凌南明自上而下望着她，目光有些悲悯，也有着如神般的无情漠然：“别等了，姑娘所等之人，回不来了。”
“不可能！”青月几乎想都不想，怒目而瞪：“袁裴卿他说过他会回来！你……你既然有我赠予他的香囊，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凌南明似是不懂青月的愤怒从何而来，略微歪头，“是不是我杀害了他？”
那双美目中的眼泪一直在打转，固执地不肯落下。
凌南明轻轻道：“他于三日前被歹人所害，魂魄已经被地府收去，弥留之际，只是托我护你。”
青月猛然怔住：“你在骗我！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阎罗鬼府？！就算有，你又怎么可能……”
她忽然想起昏过去前看到的迷离火焰，又看着树枝上说不上是妖还是鬼怪的凌南明，话语戛然而止。
一直盘旋在眼眶里的眼泪终是滑落，青月累极似的瘫坐在地：“怎么会呢……他答应我会回来的啊……”
凌南明平时漆黑的眸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都是红色，他看着地上的姑娘，轻声道：“他知道，一旦他的死讯传回袁家，发现你是迟早的事。他怕你被欺负……”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底下之人啜泣起来。
凌南明继续道：“他还说，若是姑娘再遇良人，万不可错过了。”
啜泣声越来越大，最后直接痛哭出声：“什么良人！袁裴卿你个骗子！——”
她哭着喊着：“什么地府魂魄，什么歹人所害，不过就是一场梦，待我梦醒！待我梦醒——”
待我梦醒！
我的袁郎必会应他所言，回来见我！——
记忆和魂灵忽然共感在了一起，一直在一边无声看着的林若舟，隐隐察觉到那铺天盖地的悲伤。
但是，她这一梦，就是三十年。
凌南明看她不打算出去，挥手给她变了间茅屋，每天派山间精灵化作人形给她送食物。
她在屋子里守着那枚香囊，守了三十年，最后死在了三十年后的隆冬。
林若舟看着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痕迹，满头白发的青月穿着当初惊鸿一舞的红纱裙，缓缓走至已经冻结成冰的溪流上。
她在漫天飞雪中，翩翩起舞，似是一抬眼，还能看到当初那个倚窗而立、笑容明亮的袁家少爷。
她舞了一夜，最终躺到在寒冰之上，白雪覆盖。
红色纱裙铺满在地，宛若翩翩欲飞的蝶。
凌南明身影浮现在青月身体旁时，她已经没了呼吸。
身后有黑白无常悄无声息出现，对着凌南明拱手俯身：“上神。”
凌南明挥了挥手：“回去吧。”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往前走两步，才发现此女魂魄气息已然消散，“这……”
“她执念太深，刻入骨髓，魂魄汇聚成一缕执念，灰飞烟灭都要护着这丝念想，自凝成灵，就为了等一个不归人……”
凌南明轻叹，“何必。”
黑白无常知道回去该怎么交差了，一躬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如萤火虫般的执念渐渐汇聚成一个人形，银发白眸，眼神茫然：“我……我是……我在等……袁郎？”
“你叫司霜，你生……”
[“你叫司霜，你生于冰雪，类似青女，青女司霜，你就叫司霜好了。”]
林若舟脱口而出的话和凌南明的声音逐渐重合，林若舟叹了口气：“司霜……青月，袁裴卿早已经不在了，别等了……”
画面蓦地粉碎，一片片碎片又重新悬挂于虚无之中，魂灵跪坐在地，无声啜泣：“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他答应了我啊……”
“他既然没有遵守诺言，我若是再忘了他，我就真的等不到他了……”
林若舟沉默了片刻：“如果，你还能见到他呢？”
魂灵身影一僵，抬起银白色瞳仁的泪眼，“公子的意思是……”
林若舟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再见到他，他也不是袁裴卿了，他甚至可能都不记得你。”
魂灵黯然，还不等回答，忽然面色一凛，在林若舟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都掉出了碎片世界。
魂灵反应极快地反手接住了一击，尖锐的红色指甲差点划破她的衣袖。
女鬼浑身冒着黑气：“什么东西，造了一个假的幻境真以为能困住我？！林先生呢？！”
林若舟从魂灵背后探出头，眨眼挥手：“嗨？你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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