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排人对峙，林如海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站在那群商贾身后的，便是他的族人。
这库内一袋袋的盐，都是要运送上战场的，此时却已经叫这些商贾围住。
“前线吃紧，诸位难道不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吗？”林如海呼吸困难，神色凝重，
“此前我也已经与各位说过，这些食盐，日后都会如数归还，必然不会让诸位损失。”
“林大人倒是说的好听，捐输之法我等又不是不知，这些盐若是送出去了，便不可能再回来！”
“我等倒也不是非要让大人为难！”为首商人高喊，“金坛同样有一处盐矿，本就是在大人手下掌管，何故要抢我们的盐货！”
南方盐矿多。
便在苏州的金坛，也有一处。
但这里的盐矿，并不纯粹，单是周遭百姓，若非食盐价格太贵，都不愿意去挖。
“我们手中盐货，那都是花了无数人力物力，自南海运回来的，大人，您难道不知？”
林如海怎么会不知道？
金坛盐矿出产的盐，颜色呈现赤红，并且均为大块。
其中杂质之多，远非海盐可比。
并且吃多之后还会有中毒迹象。
这样的盐，怎么能拉到战场上去？
当然，这些商户也是知道的。
可，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商贾们一个个心里算盘打得清楚。
林如海这个官儿，脾气好，又是个讲道理的。
他们最喜欢的，便是这般讲道理的官员，只要说的有道理，对方理亏，大多都会闷头将他们的亏损给补上。
这一家拉走三四十袋子的盐货。
这会子盐这物件儿，价格高着呢。
若是操作得当，里外里还能在赚点。
没错，他们其实不打算再将盐带回去，这群家伙的算盘是，将这些盐给了林如海。
但是面上要表现出，是官府抢的盐，朝廷于他们盐商是有亏欠的。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再叫林如海朝着上头皇帝传达一下。
到时候即便是盐税不减，他们将盐价涨涨，便足够赚得盆满钵满了。
这盐价此前都是被朝廷定死了的。
可前线吃紧，我们都将被朝廷将盐给抢了，我们亏损，此刻涨价难道不行？
盐商们早就商量好了。
此次前来林府的，更是几家头部盐商，个个能说会道，言语进退有度。
便是林如海，都抓不住错处来。
“本官自然也知道诸位的难处，但是这些盐，过几日便是要送往前线，若是诸位不信我林某，我们大可在此地签下欠条如何？”
林如海当年可是探花郎。
几个盐商的算盘，他也是清楚的。
“大人，这事儿……”
“别这事儿那事儿了，姑父，要我说，便让他们将这些货物送回去吧。”
贾琏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库内。
内里有几袋子已经散开的盐。
即便是从海边取回来的海盐，握在手中，也不如现代精盐细腻。
系统觉醒后，他记忆力超强。
提纯盐的知识，在学校学过，还上试验台自己试验过。
此时瞧着这群盐商，竟然就用这等货色威胁林如海，他都想笑。
林如海却是不知贾琏心思，只是面上一愣，“琏哥儿……”
“这位公子，你说的什么话！”
火把之下，众人看的分明，那锦衣公子眼神中的不屑。
“就这等货色的盐，你们居然也好意思来府上讨？
姑父，便将这些盐货送回去吧，为商不仁，满心钻营，却不知国祸家难。”
几位盐商恼怒呵斥：“林大人，我等虽然只是盐商，但此次前来可是打算与您好声商讨的，何故派人前来羞辱我等！”
“况且这些盐货，都是我们从南海运回，颗粒细腻，杂质稀少，乃是上品中的上品！”
“再者，盐税本就比其他税收更重，我等可有怨言？谁不称我们一句为国为民！”
“放屁。”贾琏轻轻散下手上的食盐。
“何为为国为民？
尔等靠着贩卖食盐，赚得盆满钵满，吃的更是脑满肥肠！
今日可是在林府丧期，尔等不顾我姑母去世，硬闯林府，是不义！
前线吃紧，皇城旨意送达，需要半月，前线根本无法等到那时候，我姑父不得已提前收盐，尔等不配合便罢了，
还直接强开了林府库房，乃是不仁！”
贾琏之声，振聋发聩，“不仁不义之人，不配与朝廷合作，你们所仗，不过是有那么几条可以前往南海取盐的路线！”
“今日，是国事吃紧，圣上腾不开手，叫你等钻了空子，没办法直接派人取盐，控了整个盐场。
才叫你们这些小人吃了些利，得利者，不思进取，倒是以此为重，当真以为，一国之臣，可让尔等在此造次？”
阿山抽出长剑。
贾琏俊朗面容，在火光之下，异常冷硬：“尔等今日所为，在金陵，便可罪诛当场！”
嗜血杀意，浓得骇人。
几位商贾心底颤了颤。
无人敢与贾琏对视，全部朝着林如海看去。
“林大人……”
林如海心下更是吃惊。
贾琏不过才双十年纪，竟然便有如此见地，不简单，着实不简单！
这般气度，便是林如海都自愧不如。
少年意气，松弛有度！
这般风华少年，荣国公之孙，当是如此！
“好，琏哥儿说的不错！”
林如海的火气，也以叫贾琏勾出，“诸位便瞅准了林某丧妻，这才来的？”
“不敢！”
“不敢！”
盐商，再有钱，那身份地位摆在明面上。
若是承认了，只怕此刻脑袋已经分离了。
为首盐商甚至不敢将怨恨目光露出，只怯懦的躬身，“今日我等不过是前来祭拜林夫人，刚好来此地拜见一下林大人而已！”
这此的算盘，当真是打错了。
没想到这府上竟然来了位不得了的人物。
他偷瞄了贾琏一眼。
此子，只怕身份非同凡响。
得罪贵胄，是商人大忌！
只不知今日，是否将其得罪太过……
“所谓祭拜我姑母，便是众人全部，上一炷香？”
贾琏可是听了小厮与管家对话的。
一众盐商面皮一紧。
“这就重新去拜！”
“不必了，亡妻喜静。”林如海还没那般大的度量，叫这群家伙再去妻子灵前，打扰了妻子清净。
“此次提前收盐，是我林某有不对之处，但我侄儿说的不错，事非得已，实乃时间紧急，待到皇上旨意到达，自会给尔等一观！”
“多谢林大人！”盐商退去，却是连看都不敢多看贾琏一眼。
原本拥挤的院子，此刻半数人离去，林氏那几个族人，便格外显眼。
“林志云，林志峰！”林如海扫向他们二人。
正是他们二人，给盐商打开的库房大门。
“你们哪里来的库房钥匙？”
林如海脸色冷凝，实际却是心寒无比。
他好心待族人，却不想，这群人……
“老爷，前些日子，夫人的丫鬟便报过，夫人手中的那把库房钥匙丢了，只怕……”
林管家此刻也走了出来。
“阿海，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如何说，那也是你的叔叔，你怎么敢这么称呼我们？”
林志云与林如海长相有三分相似，但皮肤黝黑粗糙，下颚更方。
听到林如海直呼二人大名，立刻眉毛竖起，一双小眼睛里尽是凶狠。
贾琏记性很好，下午时，他们二人并不在行列之中。
所以，他们大约下午，便与盐商混迹一起。
果不其然，林志峰冷哼一声，“你也不要用那番话来糊弄我们，这库里的盐，那里是全都要送去前线的？
现在盐货，买的多贵啊！转手售出，这一库放的便不是盐，而是金子！”
“我那孙儿，对你儿黛玉，倒是喜爱有加，如海，咱们都是一族之人，叫黛玉嫁给我儿，我是不会亏待了她的，
咱们日后更是亲上加亲，今日这事儿，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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