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夏忧打开屋门,看到门外的来人,她并不意外,她松开门扉,让楚怜心进来。

楚怜心望着她寂寥的背影,挣扎着怨道:“为什么一直什么都不说?想一个人吞灭这个秘密一辈子吗?”

她不回头,清冷的淡淡反问:“我这不是说了吗?”

楚怜心不甘心的问道:“如果不是我先公布了你的事,你应该会一直隐藏这件事吧?”

夏忧此刻才幽幽的转过头来,轻轻叹了口气:“既然毁,毁一个就好了,没必要再拉一个陪葬,至少我还能在你身上看到我的幸福生根、发芽,成长为茁壮的大树。”

楚怜心握紧双拳:“你这样说是想让我觉得惭愧吗?是在彰显你的伟大,讽刺我的卑劣、自私和冷血吗?”

“就算我的目的真的是那样,也不过是逞了嘴上之快,最后赢的人不是还是你吗?

她这样说,让楚怜心一直以来的良心不安得到稍稍的纾解,因为眼前的女人也不是真的有那么高尚,她也是个善于耍弄心计的人,可是,她其实知道,夏忧是故意这么说来让她觉得心安理得的。

她悲戚的哑声启口:“你不恨我吗?是我抢走了你爱的男人和你该有的生活。”

她却只是浅笑了下:“这个世界上,男人还有很多,可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只有一个了。”huci.org 极品小说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楚怜心来说却是震彻心灵。

她颤声道:“可是也许你爱上的男人这辈子只会有一个,错过了真爱,你不觉得可惜吗?”

“没有爱情的人生,也还能找到别的乐子,可是,失去了全部亲情、无依无靠的人生会觉得很孤单、很无助。”

她再次转过身去,一瞬不瞬的望着窗外的苍茫天际。

望着她的背影,楚怜心喃喃道:“可是,失去了挚爱的人生会感到更加孤单吧?”

突然,她想到了件她很想搞清楚的事:“我的妈妈,抢走了你的一切,你也不恨她吗?”

夏忧有一瞬间的愣怔,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却总是没有答案。

对待楚怜心,她恨不起来,因为血脉相连,即使她也算是半个掠夺者,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背叛,她是无辜的。

可是,那个女人是和她毫无瓜葛的,她理当仇视。

是她,否定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让她变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那女人该是她的小妈么?她嗤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根本没有什么三妻四妾,那个女人只不过是个卑劣的妄图伤害一个无辜女人的第三者,虽然她也算是个不幸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当她看到她、想到她时,她却没有了任何感觉,大概是她累了吧。

于是,她告诉了楚怜心她思考过后得出的结论:“我累了,这样的问题我已经不愿意去想了。”

楚怜心有些紧张的嗫嚅:“那既然你并不恨我,也不在意我妈妈对你做过的事,那么我可以从今天开始叫你姐姐吗?或者,你如果不习惯的话,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今晚留在这里吃饭吧——”夏忧淡淡的接过话。

楚怜心蓦地僵硬在原地,之后便抑制不住的热泪盈眶,她知道这便是夏忧的答案,她感激的望着她的背影,其实她也想多拥有一些亲人,否则真的是太孤单了。

吃饭的时候,她们聊了很多,唯独没有再触碰那个没有结论的纠结话题,饭后,闲来无事,楚怜心在夏忧的公寓里四处闲晃,她不小心被一节突出的台阶绊到,一个踉跄,站不稳的向前直冲出去,她下意识的拽住了手边的一条绳子,之后只听‘哐啷’一声,她整个人和从柜子上掉下来的储物箱狼狈的摔到了一起。

她揉揉被撞痛的腰部,挣扎着从一地凌乱的衣物中爬起来。

夏忧听到嘈杂的声响,连忙出来查看情况,看到正在费力的站起身的楚怜心和大剌剌开启的储物箱还有一地的狼藉景象,她一时愣住。

楚怜心冲她吐了个舌头:“我还以为那条露出来的皮带是可以扶的绳子呢,于是一拽,就把整个箱子拉下来了,不好意思,弄得衣服都撒了出来——”

夏忧‘扑哧’一笑,连忙上前搀扶起她:“没摔到什么地方吧?”

这时,楚怜心却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哇,原来姐姐是在华林中学念书的学生啊!”这是她一直憧憬的学校,奈何年少的时候虚度光阴,成绩根本就够不上那么好的学校。

“嗯,是啊——”夏忧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可不可以把这件校服送给我,我看反正姐姐也将它用来压箱底了,倒不如放在我家,我一定会好好供奉它的。”

夏忧直直的望着被楚怜心一脸兴奋和憧憬的拿在手中的紫兰校服,突然一阵释怀,很痛快的应道:“好——”那件校服有着耻辱的印记,这么多年来被她不闻不问的丢在家中旧物箱的最下层,之所以没有丢掉,是觉得怎么说也是个三年以来的回忆。

这下,楚怜心想要,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这样的东西,留在可以信赖的人那保存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夏忧为了成全母亲的幸福而牺牲自我的行为感动了无数人,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传播着她的事迹,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也都被她的照片所占据,她一时间变为风头最劲的艺人,她的美德被众媒体争先报导,大放厥词,甚至被冠以‘国民偶像’的称号。

夏忧的公寓开始变得不宁静,总有记者徘徊在门外想要对她进行采访。

当下,居然有记者沉不住气的亲自敲响她公寓的门。

她懒得理睬,听之任之,放任自流。

敲门声停止的一瞬,还容不得她松口气,手机却在这时吵扰起来。

她看了眼,呼吸恁地一紧:“喂——”

“是我,我现在在你门外。”

她微微愣怔,急忙跑向大门处,旋开了门锁。

此刻,乔装打扮后的凌雪彻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样带着宽大眼镜和假发的他,好像昔日那个她总是追逐着他的脚步的男生,让她的心无端的被记忆焚烧的怔痛。

他趁着她呆滞的片刻,迅速的跃入门扉,接着立即掩门,将可能被抓拍的几率降到最低。

“你,你怎么知道我这里?”她其实知道自己是没话找话,虽然他从来没来过她的家里,可是以他的手段,找到这里不过是易如反掌。

“你何必明知故问呢?”他就好像是进了自己家一般,完全不拘谨,径直坐到客厅的沙发里,并将两条长腿交叠起来搁置在茶几上,恣意的望着她。

她刻意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斜瞅了他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来祝贺我成为民众眼里的女英雄吧?我们的关系好像没有熟稔到这般可以不避嫌的出入对方家里的地步?”

他毫不介怀她言语中刻意拉开两人间距离的意图,打趣的似笑非笑:“你还真的说对了,我确实是来看看你,看看能不能从你的超高人气里分一杯羹?这时候如果被拍到的话,我大概也会和秦韬一样成为女皇新闻中的万众称羡的男主角吧?”他揶揄的笑望着她,却让人分不清他眼中的虚实。

她便不再放心思去猜测他的心思,反正她知道以自己的道行也猜不透他:“以你的地位,做这样的事不会显得太小儿科么?你不是从来不靠女人的么?还是你受不了秦韬白白捡了个大出风头的机会,所以想来这里打击一下我太过自鸣得意、忘乎所以的兴奋心情,然后好好的欣赏一下我从巅峰跌落的狼狈模样来平复自己那愤愤不平的情绪?”

他刻意顾左右而言他:“对我的话记得还真清楚啊。你果然是忘不掉我——”

她神情一窘,僵声回击:“你来如果是觉得我现在沉冤得雪,能够以一身光明形象示人,所以才这样不避嫌的寻来我家,想要和我这个炙手可热的国民偶像制造些什么暧昧的话题,那样的话,你还是走好了,我已经是有了正主儿的人,你即使想要分,分到的也会是第三者插足的丑闻,对你来说,有害无利。”

她满以为自己丝毫不留情面的一席冷嘲热讽,会将他激怒,然后愤而离去,可是她却完全估计错了这个男人的承受能力。

他只是沉静的睨视着她,完全不因她的挑衅讥刺而如坐针毡:“既然你的心情那么舒畅,那么得意,怎么不去外面享受一下成为全民偶像的殊荣?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事么?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你干吗要躲在这里白白浪费现在水涨船高的人气?”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奚落,于是自嘲道:“我哪有什么实在的人气?”

“你不要妄自菲薄了,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在等今天?可是真的来到了,你又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了,难不成你也觉得自己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所以才惶恐不安的不敢去触碰现在到手的一切?”

她瞪着他,微微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付出的代价太大?”

他突然哼笑,眸光中布满质疑:“为保住自己的位置,牺牲了自己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这样就是你所谓等待的机会么?你知不知道她自杀了?”

夏忧心中‘咯噔’一声,她真的不知道楚怜心曾经轻生过,那大概是发生在她来找她之前的事吧?原来,他来这里只是想要替他的女人鸣不平,还真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可她只能将震惊深埋,选择沉默,他并不知道发布她之前前科的人是楚怜心,所以,他认为她冷血,她也无话可说,她不能解释什么,也不想说出真相,反正她扛下的事已经很多,多得她自己都乱了套,有时候都分不清哪些是她真的做过的,哪些是她被人硬安上罪名的。

“是吗?”她掉转身想要做些什么来转移开注意力,否则,她会控制不住的让他的锐利割伤了心。

他却不放过她,一把扯住她的臂弯:“这是你想看的结果吗?利用这样一份判决书,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人生,她被人唾弃,而你却借机成就了自己在演艺圈的地位,这一切都是你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吗?”他不愿相信,她会变成这样,他来,只是想让她亲口告诉他她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她,未曾被现实雕刻的冷血无情、麻木不仁、唯利是图。

“你爱她吗?”她突然问,侧过脸幽幽的望着他。

他内心骤然一颤,随即习惯性的规避开这样的话题:“这不关你的事吧?”

她一时语塞,她知道,以他的性格,他这样说,没有否认,就代表着楚怜心在他的心里并不是毫无位置的。

她的眼眸有一瞬的暗沉,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踮起脚尖,主动的凑上自己的唇。

她知道他早已有了自己的选择,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她选择祝福,对于他,她没有更多的想法,没有期待。

但是,如果偶尔有机会的话,她想有所回忆。

他推开她,稍稍蹙眉,不知道她为何要突然做出这样轻浮的举动。

他来,不过是要个确认,他早就想好了要问她些什么,然后靠着丝丝入扣的试探来确认下他记忆中的那个她是否还好好的活着,仅此而已,没想过要破坏她现在扶摇直上的人生,她现在的形象很光明,太过繁复的恋爱状况即使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也会害了她。

她却认定他眼中噙着的是嫌恶,她垂下脸,眼睑盖住漆黑的瞳仁:“你来找我,不是就为了这个吗?”

他一改之前气定神闲,恁地气郁的狠狠扯起她的柔荑:“你别侮辱我!”蓦地,他愣住,眼神死死的盯住她手腕上的一道道的狰狞疤痕,平时她都仔细的用厚粉来遮盖,他不止一次的听到其他女艺人对她在身体上敷粉的议论:“那个女人,真是恶心,明明整个人都是靠粉堆出来的,她就连身上都打上厚厚的粉呢,我就奇怪她的手臂怎么一点汗毛都看不到,而且在外面从来都不洗手不沾水的,恶心死了,脏死了。”

原来,她是为了这样的原因。

这些疤痕?!——

她忽略他的视线,再次仰首凑近他的唇,也试图堵住他快要冲口而出的疑问。

桃花般的唇瓣,一如她记忆中的刚毅、性感。

他呼吸猛地一窒,被动的被她吻着,腹中迅速的被撩拨起炙热的火焰。

他的男性自尊忍受不了这样的局面。

他气恼的扣住她的后颈,轻轻一带,旋即用力的发泄般的加深这个脱序的吻。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的攀附住他的颈项。

她不会拒绝他的,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会给,但是她不会向他要任何东西。

她只知道自己想要他,那是建立在肉欲之外的渴望。

曾经的他们至少还算是契合的吧。

她对他的身体是那样的熟悉,毕竟他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虽然其实并不是。但起码容许她自欺欺人的这样想一想,让她任性的忘记自己的丑陋与不堪吧,因为,曾经的她,也并不想遭遇那样的事,曾经的她,也曾在那样的遭遇之后仍是想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仍是想要相信只要是心灵纯洁即使附上疮疤,却依然可以坦荡荡的面对自己所爱的人。

她知道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也许根本就无所谓吧。反正不过是人生旅途的一个小小玩伴,哪会如同考量终身大事一般的深思熟虑。因为没有太多的投入,所以也并不会执著于这个或轻或重的问题。

她不想拒绝他,她渴望被他拥抱,她是脆弱的,在淡然的外表之下。

美好的东西在她看来不多,她只是顺着自己心中的真实。

她早就对现实的状况和众人眼中的道德和规范没有多少感觉了,如果说她对这样的事还有所顾虑,也是担心自己脏了他的身。如果他嫌弃,她会坦然的接受,然后让他离开。

伤口她自己舔砥就好。

彻夜的沉沦……

直到早上的时候,他才离开。

望着他消失在门扉处的背影,她突生一阵怅然若失,她甚至觉得这大概会是她最后一次这样近的望着他的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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