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舒宁孟并没有被舒家的腐烂给腐蚀的那一刻，李清漪就有爱惜人才的想法。
只是后面事情多，倒也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今日之事，又让她有了想法。
比起整个舒家，李清漪在意的只是舒宁孟这个人。
他能够在年少时分，就有野心，步步为营，又狠得下心，不仅如此，他还有良知！
种种都表明这个人是真的不错。
无论从哪一点上看，都是极对李清漪脾性的人。
“不过舒公子好像没有说完，若是舒大人一直都没办法令人怀孕，那么按照道理来说，也不会对你出手才对。”
毕竟对于时人来说，后代太重要了。
不管舒大人喜不喜欢舒宁孟这个儿子，舒宁孟都是他唯一亲生的孩子。
似乎想到了什么，舒宁孟再次露出了笑容。
只不过这一次的笑容看上去就有一丝血腥，像极了猛兽在看到食物之后的眼神。
“因为他知道，我不是舒家的孩子，不是他的儿子了吧。”
舒宁孟平静的说到，很快又笑道：“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除了我，他最近养在外面的那个外室怀的也不是他的。当然，他可能以为那个孩子是他的吧。”
李清漪张了张嘴，觉得不可思议。
舒大人早就已经不能生育她，而舒大人的外室怀了孕，那么舒大人肯定被戴绿帽子了。
不过比起舒大人被戴绿帽子这件事情，李清漪更在意的是舒宁孟说的前一句话。
舒宁孟不是舒老爷的崽子？
李清漪莫名的有些同情起舒大人了。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惨了！
养大的儿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结果手上还权利，只能认真。
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终于老年得子了，结果倒霉呀，这个儿子也不是自己的。
李清漪：“你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他，我觉得他可能直接气死了。”
舒宁孟：“哪有那么容易。”
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冷酷无情，让李清漪忍不不住看向他。
舒宁孟避开了李清漪的目光，趴在栏杆上，垂眸看着被太阳照得有些晃眼的湖面。
“我的母亲和父亲生活虽说清贫，却也很好。后面是他抢了我的母亲，在府中又任由母亲被人害死。他毁了我的家，害死了我的母亲。”
舒宁孟说起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而很快，他又懊恼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李清漪。
李清漪也很意外会听到这样的隐秘。
她双目灼灼的看着舒宁孟，上前了一步。
结果吓得舒宁孟后退了的三步。
李清漪一看，忍不住噗嗤了一声。
随即又假意作伤心状，“舒公子还真是令清漪伤心啊，舒公子这是把清漪当成了洪水猛兽了吗。怎么的？清漪就这么可怕吗？”
舒宁孟知道李清漪在和他开玩笑。
李清漪也不再装，道：“舒公子，你应该知道自己和秦越冠，和舒家道不同，既然如此，就应该不相为谋。舒公子，又何必和他们这些人纠缠。不如与清漪同行，或许未来能还这世道一个清明。”
舒宁孟抿唇：“清明？哪有那么容易。”
舒宁孟眼神有些冷，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李清漪见状，也没有开口说大话。
只是道：“没错，不管这皇位之上坐的是什么人，这世家也依旧顶着腐烂的根，光鲜艳丽，枝繁叶茂的活着。他们会牢牢的霸占着这个王朝。”
李清漪说得悲观了，舒宁孟又不喜。
“还有科考。”
“是吗？可是每年能够通过科举入朝的人又有几个？”
舒宁孟不说话。
“甚至那些通过科考入朝的人就真的是平民子弟吗？他们背后就没有世家扶持吗？追根到底，最终立于朝堂之上的人都会背世家所腐蚀，若不愿意同流合污，那么最终也只会被驱逐。”
舒宁孟就不说话，他双目灼灼地看着李清漪，似乎在问李清漪究竟想要说什么。
李清漪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叹了一口气。
“这看似繁华的王朝，若不破旧立新，那么总有一日会因为根的腐蚀，而彻底的坍塌。要想治病，那么就只能从源头入手，将世家给拔除。至少，要将那些已经连根都坏了的世家给彻底除去。”
“很难。”舒宁孟这么道。
李清漪点头，“是呀，很难。书籍把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平民很多都没有银钱去交束脩，这世间每百个天才里面，可能只有一个能被人看到。剩下的九十九个，都被埋没了。因为贫穷，因为无知，因为打压。”
“可是，倘若有朝一日，书籍不再是世家大族私有之物，能够供世间所有人免费观看呢？读书的银钱国家出大半呢？科举更加的公平呢？那么那个时候，又将会有多少能人进入朝廷，报效国家？”
舒宁孟呼吸有些急促看着李清漪，双目之中满是精光。
最终，他道：“很难很难很难，而且，王妃说的有用吗？”
这李清漪微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不难。”
李清漪笑着，伸出手，展开，透过指缝对着这没什么热度的太阳。
她并不知道舒宁孟的身世，这些年他能够好好的当这舒家真正的主人，自然已经将所有能被人查到的东西全部都已经处理掉了。
所以舒宁孟刚才会那么轻易就告知她。
而李清漪也并不想用这件事情去胁迫他。
她知道舒宁孟早年和舒家之间其实是亲密的。
或许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知道自己的身世。
与其说身世是导火线，那么还有有一件事情彻底令他和舒家，和秦越冠背道而驰。
他生出了反骨。
那就是他的一个异性兄弟。
舒宁孟某次受伤，被一书生所救。
书生天资聪颖，早早就是举人。
他自己和舒宁孟都相信，未来朝堂之上有他的一袭位置。
年少轻狂的贵族少年，意气风发却有才能的贫民书生。
两人结为异性兄弟，立志一文一武，用他们的方式保家卫国。
那个时候，少年意气纯粹又璀璨。
结果呢，那书生落榜了。
是发挥失常吗？
并不。
舒宁孟利用舒家查出来了，书生的名次被人顶替了。
他还没有告知那书生，那书生就自尽了。
他心里会不知道吗？
不，他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他的信仰崩塌。
那颗纯粹炙热的心，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