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霖樘却已经主动开了口，房霖樘道：“我似乎一直没有跟你说起，在我离开大乾之后的两年时间里，究竟做了些什么？”
“嗯，对，你从未跟我说起过。不过那些事情若会让你不开心的话，你也不用说给我听。”
房霖樘轻声笑了一下，“我不说并不是因为不开心，实际上我在被你救了，离开大乾之后，也并没有那么惨，遇到过好人的。”
遇到到过好人，那么也就表明，好人可能没了，甚至也遇到过坏人。
李清漪再次道：“那些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我并非是真的想知道。”
李清漪觉得，很多时候过去的回忆都是糟糕的。
那些回忆，也并不是人想忘就能忘掉的。
李清漪并不想让房霖樘想起那些糟糕的回忆。
“现在这样就好，不是吗？”
“现在的确很好，不过有些事情总得解决，不是吗？”
李清漪先反问房霖樘，房霖樘又这么反问她，这也让她不知道说什么。
的确，有些问题横亘在心里，必须解决掉。
否则的话，它就会永是一根永远插在心上的刺，哪怕过去许久，回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是疼得，甚至还会让伤口化脓溃烂。
李清漪最终停住脚步，蹲在房霖樘的身边，仰头看着他，眼神是说不出的温柔。
“我当初救你，其实只是知道，你并不是什么坏人，我们正好认识。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可是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李清漪顿了一下，继续道：“毕竟死亡很痛苦，可是有时候活着却会经历更多的苦难。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房霖樘沉默了许久，最终扯着唇，露出白净的牙齿，伸手摸了摸李清漪的头，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干净又纯粹。
李清漪不免又想起了当初那个在大乾京都上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少年郎有着这世间最纯静的眼神和最明朗的笑容，未曾经历过阴霾。
少年郎骑马拦住她的马车，嚣张的让她下马车，却又在见到她之后红了脸，露出了独属于少年郎的羞涩。
那些画面，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在这一刻，却又仿佛浮现在了眼前。
李清漪莫名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不！清漪，我一直很感激你救了我。知道吗。我们明明无亲无故，可是你救了我，这便是恩。哪怕我后面过得穷困潦倒，又或者生不如死，都不是你的错。更何况我过的没有那么糟糕，不是吗？”
李清漪想起房霖樘这变得特别明显的性格，以及他身体的残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这样子还算不上生不如死吗？
李清漪明白，这些贵族少年郎们的骄傲。
变成残缺的人，或许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她突然想问一个问题，“房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够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房霖樘没有点头，却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李清漪扭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看着那些御花园之中绽放的花草。
“你之后经历过很多事情，我是知道的。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以死解脱。却因为我、因为我救了你。你替他觉得这条命是我给的，所以你才没有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李清漪扭头注视着他，狠狠地点了两下头，“当然重要，因为我救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成为你的束缚。”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很自责的。因为我当初救你的命，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成为你的负担，若因此让你艰难的活着。受尽屈辱，那么就是我的罪过。
李清漪心里这么想着。
房霖樘却仿佛看明白了她所思所想，低头靠近她。
“清漪，我想做一件事情，可以吗？”
“什么事？”
房霖樘垂眸，“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吗？”
李清漪和房霖樘对视了一会儿伸出手，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这个怀抱，没有任何男女情爱在里面，却又显得那般的郑重与温暖。
房霖樘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最终睁开眼睛，轻轻的推开了李清漪。
“足够了，这就足够了。清漪，你就你从来就不是我的负担，而是我的支柱，我能够活下来，并且有今天都是因为你。”
“你知道吗？我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离开了大乾境内，却又遇到了一群土匪，他们将我抓了回土匪窝。我的武功是很不错，可是那个时候东躲西藏，又加上几乎没有吃过饱饭，所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被一群土匪给绑回了。”
“神奇的是，这些土匪绑了我，却让我不至于饿死，给了我饭吃，虽说每日都要干活，却好好的活着。”
“那群土匪，也并非为恶之人，不过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一群村民聚居而居罢了。把我带回去也是因为看我快饿死了可怜。”
“那里我遇到了一对祖孙，他们两人救了我一命，是除了你之外，我的另两个救命恩人。那时候我高烧不起，是他们给我送药，送水。其实那个时候我大概是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家人吧。”
“那个时候，其实我想的并没有是复仇，毕竟房家的事情，我没有参与，却有着明辨是非的能力。那时候，我真的是想要好好的重新过日子的。”
“然而没有过多久，这一山所谓的土匪全部被杀掉了，杀的人是大周的官兵。整个寨子，只有我，带着那祖孙二人之中的孙女逃了出来。”
“整个寨子，五百多人，全部死了。还有刚刚出生的婴儿，还有刚刚学会走路的幼童，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有垂垂老矣的老者，全部都死了！”
房霖樘闭上眼睛，仿佛面前又出现了那一副尸山血海的场景。
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因为那一幅场景在他梦中出现过很多次，每每都令他从梦中惊醒。
那是人间惨剧，明明一个个之前还鲜活的生命在那一刻，全部都丧生，没有丝毫的温度。
而那些官兵脸上狰狞的笑容，也常常在梦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