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翻云覆雨

翻云覆雨,妖孽夫君纷上门,五度言情

轻风漫舞,夜色渐浓,萧幻月远远便看到了山坡上的那座新坟,光秃秃的一个黄土堆,坟上插着幡,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在黄昏的空气中,流动着诡异的色彩。

她心情沉重地走到坟前,用手抚摸着坟前的墓碑上的六个大字:“爱妻沈慧之墓”,沉吟许久后,双手献上自己亲手编的百合花环,轻轻套在坟尖。

花姿雅致叶片青翠娟秀的百合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这凄凉的时刻、这孤凉的新坟增加了几分生机。

萧幻月坐在坟前,怔怔地看着,没人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只是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似是在默默倾诉什么。

“姐姐,我们是不是很没用,若当时我们没有离开,沈慧姐姐便不会……”愧疚痛苦的声音传来,打算了萧幻月的思绪。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跪在坟前的双胞胎兄弟,叹了口气,轻轻道:“与你们无光,是我害死了她。”

“不,姐姐,是我们,我们……”双胞胎兄弟泪流满面,懊悔地对着新坟不住地磕头,很快,额头上双双出现血渍。

萧幻月站起身,将他们扶起,从怀中掏出丝帕轻轻地为他们擦拭额头上的血痕,温柔道:“你们还小,缺乏经验和历练,此事不怪你们。”

“可是……”

“你们以为当时守在门外就能避免此事吗?若是你们没有中计,对方也不会罢手,恐怕还会多搭上你们两条人命。”萧幻月将他们拥入怀中,语重心长地劝慰,她不希望这件事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阴影,“若说有错,错全在于我,是我低估了形势,是我太大意调配有误,不该留下你们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在那里。”

“姐姐!”在萧幻月温暖的怀抱中,双胞胎兄弟痛哭流涕,将这几天来的压抑和愧疚尽数宣泄出来,他们心里很清楚,是这个怀抱在为他们挡风遮雨,宽容他们所有的任性和无知。

“今日哭过之后,以后不要再哭了,你们是男孩子,以后也会长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哭哭啼啼。”萧幻月怜惜地抚摸着他们的头,似姐姐,又似母亲,轻轻安慰着他们、鼓励着他们。

发泄完所有情绪,双胞胎擦干眼中的泪水,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个让他们眷恋的怀抱。

“姐姐,我们会努力去长大、成熟,将来保护姐姐!”

“我不会再那么鲁莽了,姐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改的。”

听到对方不约而同的想法,双胞胎很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决,他们不能永远躲在姐姐的身后,要学会独立和坚强,他们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他们最爱的姐姐,这样他们才有资格站在姐姐身边。

“成长是需要过程的,也是需要代价的,我相信你们经过此事定会慢慢成熟起来的。”似是感觉到了他们的转变,萧幻月放心地淡淡一笑,转头瞥向那孤零零的新坟道:“天已经黑了,你们快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再陪陪她。”

目送着双胞胎离去的身影,萧幻月又坐回坟前,对着那堆黄土喃喃道:“慧儿妹妹,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在碧痕宫内第一次见到你时,当时你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但你目光清澈,对着我扬起善意的笑,我便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从你对我笑的那一刻起,我就从心眼里喜欢你。后来,你与王希相爱,一向懦弱的你第一次向我展现出你的勇气,虽然我不赞成你们的计划,但我也不愿去破坏你的这份难得的勇气。后来你们的计划失败,你找我来算账,被我反问地哑口无言,你求我帮助你们,我想看看你的决心有多大、你们的爱情能否经得起考验,便断然拒绝了,呵呵,你当时是不是被我的冷漠无情给吓到了?其实,你也没有看错,我本来就是个淡漠的人,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惠济众生,我只想保护我身边的人、我所爱的人。你提出和我的交换条件,让我意外又有些惊喜,我能看出你对王希的真情挚爱,既然你们有一起走下去的勇气,那我便会成全你们……”

萧幻月一直叨念不休,将自己想要对沈慧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她知道沈慧性格胆小懦弱,一个人在这里一定会害怕,她想多陪陪她。

她全心全意地倾诉,以她的功力,竟然没有发觉在不远处的树后那早已泪流满面的人……

几个时辰过去了,夜幕已完全笼罩天地之间,萧幻月揉了揉发麻的双脚,缓缓站起身离开这坐静静矗立的新坟。

走了没有几步,她蓦然停住步伐,目光看向那在树后停留多时的王希。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只是来陪陪她,这就走!”萧幻月看他沉默不语地盯着她,不由自嘲一笑。

“萧姑娘,对不起,那日我太激动了,不该说那句话!”王希向她走来,在距离她三丈的距离停下了,将目光转向沈慧的新坟,缓缓道:“其实,她是很喜欢你的,她总在我面前提起你,她说你是女中豪杰,她一辈子都赶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听到王希这句话,萧幻月更感心酸,回望着那坐孤坟,脸上蒙上了淡淡的悲戚。

“萧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王希忽然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吓了她一跳,她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替慧儿报仇!”王希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这几天我查出,那晚郝凌宣曾秘密出过府,我查不出他去了哪里,我很清楚以我的能力没法替慧儿报仇,我只求你能帮我报这个仇,不要放过伤害慧儿的任何人。”

听到王希的请求,萧幻月望着沈慧的坟长时间沉默不语,就在王希以为她会拒绝时,听到她缓慢却坚定的誓言:“我发誓一定不会放过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不管他是谁!”

听到她的答复,王希露出了几日来首次的笑容,他知道她不轻易许诺,但一旦承诺定会做到,不管这件事有多难……

十日后的那晚,南仁国宫中发生了一系列的大事,先是有几十个刺客行刺郝然,甚至攻进内廷,虽然最终尽诛,但仍惊吓到了君王。还没等大家缓过神,右丞相米光永又率众闯入宫中,这公然造反的行为让天颜震怒,郝然气得浑身发抖,发誓要将此事调查清楚。

米光永等人被擒,经过审问,供出了指示之人,矛头直指王子郝凌宣,米光永甚至拿出了郝凌宣写给他的书信,内容写着与他相约在卯时入宫,上面盖着郝凌宣的印章。

对于此事,郝凌宣矢口否认,他在殿堂之上为自己辩解,称自己若真有不臣之心,又岂会以书信联系留人话柄,这封信自己从未见过,更非出自他手,他要求与那封书信对照笔迹。

郝然虽有心要定他的罪,但碍于朝中大臣在场,不得不同意郝凌宣的请求,经过验证,这封书信却非出自郝凌宣之手。

就在郝凌宣略松口气时,事情又突起变化,进一步将他逼入死胡同。大内侍卫在查检王子府时,有了重大发现,找到了郝凌宣培养死士的秘密据点,经过一场恶战,抓获数人,其余贼众伏法,无一人逃脱。

听到这个消息,饶是郝凌宣再狡诈阴险也不由变了颜色,他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浓烈的不安几乎要击溃他的神经,但他最后还抱有一丝侥幸,他不认为他精心部署的秘密据点能被如此轻易的发现,他不住地安慰自己,这一定是有人在故布疑阵试探他。

但等他见到被带上殿的那几个人时,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几乎要瘫倒在当场。他不明白为何会出现有他印章的书信,他不明白是何人在策划着这一切,难道是……他猛然抬起头,有所领悟地盯着高高在上的他的亲生父王。

郝然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他是想找个借口除掉这个威胁到他的儿子,可是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如今终于让他抓住机会,他岂能放过,虽然这一切都来得太顺利了。

“他们可供出什么吗?”谋逆之罪是大罪,郝然决定当着满朝文武审理此事,让众人心服口服。

大内侍卫将他们中间的一个人拉了出来,回禀道:“几番酷刑之后,其余人俱都沉默不语,只有此人愿意招出一切。”

“好,你若肯说出一切,孤王会对你从轻发落。”郝然看向死盯着那人的郝凌宣,心下更是得意。

“谢谢陛下,谢谢陛下!”那人受不过酷刑,背信弃义招出一切,如今听到能够得到从轻发落,更是不遗余力地说出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昨晚确有一部分人被挑出去执行任务,至于什么任务,小人实在不知,只知道这批人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

郝然挥挥手,让人将昨晚刺客的尸体带上来,让他辨认。

“是他们,就是他们!”只看了一眼,那人便认出了这些人正是昨夜执行任务出去的那批人。

一切都已很清楚了,整个大殿上一片寂静,群臣默默用眼神交换着意见,无人敢出来替王子说话。

“父王,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没有派人行刺父王啊,儿臣冤枉啊!”郝凌宣面如死灰,不住磕头喊冤,他没有逼宫,更没有派人行刺,一定有人要置他于死地,他是被人陷害的!

“宣儿,你若说自己是冤枉的,为何这些人会出现在宫中?”郝然装出痛心的表情看着他。

“这……儿臣也不知道啊,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父王,儿臣冤枉啊,这一切不是儿臣做的!”此时郝凌宣有苦难言,他确实没有派人入宫行刺,但他又不能说出昨晚派那些人去干什么,他发现自己陷入一个精致的陷阱,所有路都被堵死。

“宣儿,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吗?”郝然要做好最后慈父的样子,亲自走下来,将郝凌宣扶起来,痛心道:“为什么要如此做?你可知道父王就你一个儿子,这个王位早晚是你的,为何你还如此着急?唉,父王的心好痛啊,宣儿,国有国法,父王无法包庇你,即使万般不愿,也……”

“来人,将王子押入天牢,责令刑责司继续调查此事!”郝然后退了几步,决然地转过身,似是不忍再看郝凌宣一眼,双肩微微颤抖,众臣均以为他是悲痛无法自抑,却不知他实在隐忍着即将爆发的得意大笑……

昏暗无光的天牢中,郝凌宣蜷缩在牢内的角落中,双手抱头,早已没了昔日那温文尔雅贵公子的气质和风度。

自从进入天牢,他一直苦思不解究竟是谁在陷害他。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对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将他派去的死士引到宫中,能够偷盖他的印章,巧妙谋划,将米光永等人耍得团团转,仔细回想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智谋和手段,他真想不出谁有这个能力,又为何要陷害他。

这时,牢内传来由远到近的脚步声,他松开手抬起头,当看到来人时,眼中一亮,扑向铁栅前,惊喜道:“心儿,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萧幻月瞥了他一眼,然后瞪向牢吏,喝道:“还不开门,本公主要和王兄说几句话!”

“这……公主,这恐怕不妥……”牢吏苦笑不堪,连连赔笑,却不敢擅自做主,怕生出变故。

“难道本公主还会劫牢不成?”萧幻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往日的骄横,却有着无形的压力,让人无法抗拒,“都给我滚远点,在牢外守着,本公主和王兄的话又岂是你们所能知道的?”

牢吏哪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地将牢门打开,然后带着所有人都退到了牢房外,等出了天牢,他才松了口气,总觉得今日公主有些不太一样,比往日更难琢磨、也更可怕了。

“心儿,哥哥是被人陷害的,你去和父王说,说我要见他。”眼前的萧幻月便是郝凌宣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唯一的希望和筹码。

萧幻月冲他一笑,然后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凑近他轻描淡写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冤枉的,因此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你……”郝凌宣浑身一颤,猛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个他一直轻视利用的妹妹。

“你一定很奇怪派去刺杀落影国使者的死士怎么会出现在宫中,呵呵,那是因为我让人在半路将他们截杀,然后穿着与他们相同的服饰去宫内暗杀,然后在大内侍卫的拦截下将你的人的尸体暗中作了替换。”萧幻月说得很轻松,好似在谈论天气一般。

“不可能,你这么做,大内侍卫怎会没有察觉?”郝凌宣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觉得眼前的人是那般的陌生,根本就不是她那愚蠢自大的妹妹。

“我派去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故意装作让侍卫刺中要害,在逃离时换成那些已死的尸体,在漆黑夜色掩护下,在一片混乱之中,大内侍卫又怎会怀疑?”萧幻月扫向他,目光中尽是鄙夷之色,好似他问了很蠢的问题一般。

“是你,原来是你!”郝凌宣趁她不备忽然跃起,使出了所有能力,向她咽喉处抓去。

可惜萧幻月的速度比他更快,他明明先发制人,却只觉眼前一花,她的人影已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动弹不得,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了恐惧,那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恐惧。

“我亲爱的哥哥,你还真是沉不住气!”萧幻月从他身后走出来,带着无害的微笑,缓缓道:“我还没有说完,难道你不想听下去?”

“是你写了那封信,偷盖了我的印章,然后以我的名义去找米光永那些笨蛋?”到了此事,郝凌宣又怎会想不明白所有的一切,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她这么做的目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有意将你的目标引至柳文洛他们,原本是想借此和他达成协议,后来我不过是稍加利用了这个机会。至于原因,我心爱的哥哥,你把你的妹妹出卖给米光永那个老头,没想到却害死了沈慧妹妹,我自然要为她报仇!”平稳的语气,淡淡的微笑,但萧幻月望向他的目光明亮而又锐利,如刀剑般刺入他的心中,让他胆战心寒。

“沈慧?”郝凌宣觉得这个名字很熟,细想之下很快想起她便是那个被要走的丫头:“你就为了这个?杀她的人是米光永,又不是我!”

“他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罢了,你才是最后的元凶罪首。”萧幻月冷漠地看着他,嘴角噙着嘲弄的淡笑,道:“米光永会落得凌迟的下场,而他全家上下包括仆役全都会处决,一个不留。而你,估计时辰也差不多了,我是提前来为你送送行。”

“你……你要杀我?”轻松的几句话,上百条人命被断送,她的无情淡漠让郝凌宣都觉心寒,深深的恐惧攫住他的心,他感觉到死神在向他招手。

“不需要我动手,自然有人不会放过你”萧幻月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谁?你是说……父王?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我若死了,将来谁来继承南仁国?”郝凌宣不住地摇头,他一直以为父王最多会废了他,绝不会杀了他的。

见他死到临头尤看不清楚形势,萧幻月不由呵呵笑出声,在他耳畔低声道:“你可知晴妃已经怀孕半年多,此事父王一直密而不发,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既不会威胁他的王权,也会在将来继承他的一切。呵呵,当然,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而是晴妃与侍卫私通所生。”

郝凌宣呆住了,身体里的所有力量在这一瞬间因为她的话被抽的精干,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从脚底到头顶的冰冷。

萧幻月笑看着他,也不说话,神色悠闲地欣赏着他的表情。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嘶哑绝望的声音响起,郝凌宣眼中已经失去神采。

“最后再告你一个秘密,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我是彩风楼的楼主,我叫萧幻月。”萧幻月淡淡道,“其实在入宫前,我曾见过你一面,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一位疼爱妹妹的哥哥,怎会连自己妹妹和外人都分不清,虽然我和你妹妹长得相似,但性格和气质却截然不同,并不难分辨,影只见过一次便能一眼看出,而你却浑然未觉。后来,我入宫才明白,在你的眼中,你的妹妹只是你可利用的筹码,你特意从小对她言听计从,任她为所欲为,养成她刁蛮自大的性格,好在长大后方便你控制,好毒的心思,好狠的打算啊!”

在连番打击下,郝凌宣再也说不出话,所有的事实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好了,我亲爱的哥哥,上路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在阴间好好保重吧!”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萧幻月解开他身上的穴道,点了他的哑穴,转身离开了大牢。

她不用确定也知道,这定是郝然赐下的毒酒,郝凌宣得到他应得的下场。

素手纤弱,翻云覆雨,淡笑之间,扭转乾坤,不过十天时间,在她的精心谋划下,为沈慧报了仇。

走出天牢,仰望天上的繁星,她露出淡淡却悲伤的笑容,喃喃道:“慧儿妹妹,你的仇我已替你报了,你安息吧!”

似是在回应她的话,就在她说完的同时,天际划过一颗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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