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歌是在后院的月亮门处碰上南宫宸的。
“如何?”南宫宸并未看阮歌,语气也不咸不淡的。
再次将心中的惋惜压下,阮歌低眉顺眼道:“回殿下,娘娘的伤有些严重。”
南宫宸背在身后的右手一紧。
他当时就在跟前,自然将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
顿了片刻,他缓声道:“这几日你多去照看一二,有什么情况即刻同孤只会。”
“是。”
阮歌稍抬了抬脸:“不过良娣那边……”
“孤会派人知会,你只管照顾好太子妃便是。”
阮歌低了低头表示明白。
该问的事问完,南宫宸便挥手叫阮歌离开了。
走到忘月居门口后,阮歌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才抬脚进去。
“回来了?”周旋兴致勃勃的走到阮歌面前,“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阮歌搁下药箱,扫了眼面前有些幸灾乐祸的周旋:“你当时离得那么近,不应该看得很清楚?”
周旋面露不悦:“你这什么态度?不想说可以不说,别阴阳怪气的。”
阮歌摘下面纱露出嘴角嘲讽的笑:“我阴阳怪气?”
她冷笑几声,后退两步:“别怪我没提醒你,戏别太过。南宫家的男人个个心思深沉,别以为装天真就能把人拿捏住。”
周旋瞪着一双眼,趾高气昂道:“那只是你的偏见。我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单纯点不很正常?”
她收敛了几分傲气,笑得轻巧:“男人,都喜欢依赖自己的女人。”
阮歌嗤笑一声:“可你口中的那位并非普通男子。”
“可他照样对我青睐有加。”周旋一脸的得意。
“是吗?”阮歌向来不喜周旋装纯。
径自倒了杯水,她似忽然想起什么,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我倒是忘了,你并不知道,世家之女在出嫁前,家中都会请教习嬷嬷上门教规矩,而这教的规矩……”
阮歌一边慢悠悠的喝着茶,一边满意的欣赏着周旋迅速变黑的脸:“想必,曾经身为周公子通房丫头的你,应该十分清楚。”
“你,你休要胡说,我与少爷清清白白,并,并无私情。”
因为着急辩解,周旋的声音有些大,面色也十分难看,瞧着是有几分心虚的。
阮歌淡淡的瞥了眼她,拿着茶杯的手往屋外指了指:“要想让全府都知晓你的身份,你可以更大声些。”
周旋一惊,连忙捂住嘴。
往日的身份,是她最大的弱点。
其实阮歌说的不错,她对周烨确实有着别样的感情。
朝夕相处十二年,她不是没有幻想过成为周烨妾室的日子。
可惜,周烨对她并无男女之情,甚至根本不愿与她有过密的接触。
当年得知周烨要离开京都时,她整整哭了三日,跪在雪地里祈求周烨能带上她。
可周烨是怎么回答的?
“你若死了,本少爷还得背上个杀害婢女的罪名。”
周旋愣在当场。
他太冷静、太无情了。
直到现在,周旋都还记得那日周烨看她的眼神——垃圾。
没错,在周烨眼中,她就是垃圾,一个可以随意丢弃、践踏的垃圾。
她,一文不值!
想到这,周旋忽然笑了。
笑得阴森可怖,笑得痴迷疯癫。
“让我当弃子保全大局?凭什么?”
她伸手指着阮歌:“你想杀太子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阮歌皱了皱眉,重重放下茶杯。
周旋猛得一激灵,有些慌张的看向阮歌。
她是怕阮歌的,因为她手里握着不少毒药,每一样都足以要了她的命。
而她本就不值钱,死了也没人在意。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周适夫妇才想到要她顶替,那个不足月便夭折的周家嫡女,周旋。
阮歌走至周旋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记住你的身份,翠柳!”
周旋仰起头,红着眼看向阮歌:“我是周家嫡女周旋,不是什么卑贱的婢女翠柳!”
阮歌又往前一步,逼得周旋不得不往后退。
“真正的周家嫡女年方十五,而你,已是双十年华。若不是常年不得温饱,你的身量断不会是如今这模样。”
周旋咽了口口水,有些唯唯诺诺道:“你,你若是敢揭穿我……”
阮歌讽刺一笑:“揭穿你?”
她一步步往前,逼得周旋退无可退,只能紧靠在木柜上,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阮歌缓缓伸手扶住周旋的肩膀:“我当然不会揭穿你,我还要等着看你如何俘获南宫宸的心呢。”
周旋看不懂阮歌眼中的暗涌,但心中又不免开始猜忌:“你……不杀太子了?”
阮歌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忽然松开双手,待笑够了,才轻拍周旋的脸颊道:“做好你分内之事。”
说罢,她当即转身离去。
这一刻,周旋忽然泄了气,顺着木柜滑落到地上,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翌日
阮歌才到主屋门前,便见周旋如雕塑般坐在桌案前,双目紧盯着门口,见她来了,才稍稍动了两下。
她冷哼一声,抬脚入内。
“我要去给太子妃复诊,若太子那边唤你,切记小心行事。”
周旋敲了敲桌面:“这是殿下的意思?”
阮歌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周旋神色平平,看样子是彻底冷静下来了。
“你说若我跟太子妃搞好关系,而后再趁机给她下毒,殿下会不会因此而对我另眼相待?”
阮歌面色一沉:“谁让你动我药箱的。”
周旋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又不会医术,哪儿看得懂那些瓶瓶罐罐上写的东西。”
阮歌忽然逼近她的眼前,捏着她的脸,冷声威胁道:“你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否则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周旋眸中丝毫不见惧意。
一夜之间,她好似变了人。
阮歌有些看不透她了。
周旋平静的对上阮歌的眸子,尽可能将话说得清楚:“快去给太子妃复诊吧,免得迟了惹娘娘生气。”
阮歌眯了眯眼,速速放下手。
临走时,她还颇为嫌弃的擦了擦手。
周旋眸子一凝,差一点就要发作。
待阮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中,她才喃喃道:“我绝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