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小舟

第270章小舟

一日后,清军的西路大军星夜兼程,赶往哈密驰援。

上一次在乌鲁木齐走脱的的准噶尔台吉色布腾这次又率领本部六千余人,趁着清军西路军主力在巴尔库尔休整之机,由奇台启程,连夜翻过乌克克岭,经镜儿泉、搜济等卡伦直赴哈密,这几个卡伦的清军官兵见准军来势汹汹,居然不敢拦击,龟缩在卡伦里看着敌人通过了。

准噶尔军队围困并攻打了哈密之后,赶走了城外所有牲畜,而哈密城内的清军四千余人早已被色布腾凌厉的攻势吓破了胆,压根就不敢出城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准噶尔人把牛羊都赶走。准噶尔军队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赴塔尔那沁卡伦,又在那里掠取了大量牲畜之后,大摇大摆地循原路撤至哈密以西二堡卡伦一带。

胤祯在西宁大营里接到清军连败数阵、甚至连追击的胆子都没有时,恼怒得把军报都给撕了。锡若因为惦记着早日回京去分允祥之劳,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免有些发急。

好在七天以后,西路军主帅岳钟琪所率领的清军就迎头截住了正要去乌克克岭山口安营驻扎的准噶尔军队。双方激战了一昼夜,各有损伤,余下的准噶尔军队仍照原定计划朝乌克克岭山口进发,并于三日后在那里安营驻扎。

岳钟琪立刻集中兵力封锁了山口,又利用红衣大炮等火器,朝准噶尔军队发动了猛烈的攻势。色布腾勉力抵挡了一阵之后,自知不敌清军的火器凶猛,只得连夜绕过乌克克岭之西的陶赖卡伦,狼狈逃回了奇台,原先掠来的大量驼马牛羊都被清军收缴了回去。随后准噶尔组织的几次对陶赖、乌克克卡伦和哈喇火州城等地的攻击,都在胤祯和岳钟琪的联手指挥下被一一粉碎。

噶尔丹策零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然元气大伤,再加上清朝方面断绝了与准部的一切贸易往来,停止从内地输入茶砖等商品进入准噶尔汗国,并且禁止准噶尔人进藏熬茶朝佛,导致准噶尔国内怨声载道。噶尔丹策零迫于各方面压力,只得在年底的时候提出了罢兵请求,并且主动派出使臣到北京和雍正议和。

胤祯和锡若这一趟西征至此,结果可说是差强人意,虽然胤祯坚持认为噶尔丹策零根本就没有求和之意,只是希图通市之利,日后等他缓过劲头来,多半还要生事,不过锡若还是劝说他跟自己一道回京去。一来他们离家已经有一年多,以胤祯现在这种微妙的地位,的确不宜在军前“参赞军务”太久,不然迟早又会让雍正生起疑忌起来;二来眼下朝中也实在很需要胤祯这个“御弟”回去搭把手,不然那个雍正朝的劳模十三真要活活累死了。

锡若和胤祯一路快马加鞭,进京的时候已经是早春二月了。两个人离家多时,回来的时候都很有点小兴奋,也顾不上大腿内侧都已经因为连日来的疾驰被磨破了皮,都在咬紧牙关赶路回家。驿道上一路烟尘滚滚,马蹄得得,马上的人都是袍服灿烂翎顶辉煌,看起来煞是威风。

等快进城的时候,锡若老远就眼尖地瞥见四阿哥弘历正领着一群文武百官王公大臣守候在城门口,连忙朝闷头赶路的胤祯喊了一声,示意他放缓马速之后,又扬起下颌指了指前方的庞大阵容。

胤祯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等驰到距离城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下马改为步行。他身后的锡若等人也立刻跟着下了马。

对面的四阿哥弘历见状,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刻,急忙朝他们走了过来说道:“十四叔、十六姑父和各位大人远来辛苦。弘历奉皇上旨意,特意率百官和诸王公大臣在此郊迎。等回到宫里,皇上还另有旨意嘉奖诸位。弘历先在这儿给十四叔请安了。”说着竟恭恭敬敬地对着胤祯打了一个千下去,他身后的众人也连忙跟着请下安去。

胤祯把手里的马缰交给旁边的戈什哈,自己又亲手扶起了弘历,挽着他笑道:“四阿哥贵为皇子,怎可如此多礼?倒教我心里不安了。”

弘历仰头看着胤祯说道:“您是我亲叔叔,又是西征的大功臣。弘历的这个安,请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胤祯有些讶然地看了这个衣饰整洁表情沉着的侄子一眼,片刻之后忽然大笑道:“好,好!”

锡若听见胤祯的这两个“好”字,嘴角也勾出了一丝笑容,见弘历抬眼朝自己望来,便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又欠了欠身子,身后的侍卫早已请下一片安去。

弘历挽着胤祯一道朝百官走去,周围的问候道贺之声不绝于耳。锡若牵着马缰走在胤祯和弘历身后,冷不防却被人拽了一下衣袖,回过头去看时发觉是自己的大儿子永福,立刻喜得将马缰往裴吉手里一抛,又拉住永福的手问道:“家里都还好?”

永福激动不已地叫了一声“阿玛”,半天之后才能接着说道:“都好都好。我本来想同五爷和弘春贝勒一道去劳军,可皇上说十三爷病了,最近宫里头事忙,不让我走。”

锡若开心地拍了拍永福的后背说道:“没关系。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永福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说道:“得知阿玛也上阵去厮杀的时候,额娘担心得几宿都睡不着觉。后来知道阿玛在西边打了大胜仗,她又欢喜得跟个小孩儿似的,做了一大堆的点心送到我们府里和隔壁的十四王爷府,说是什么‘胜利果子’,弄得弟弟们都笑话她。”

锡若一听见永福这话,简直恨不能一步就跨进西直门的公主府里,好好地亲亲和抱抱自己的老婆跟孩子。弘历回过头看了锡若一眼,微笑着说道:“我皇阿玛说姑父一回京,一定等不及回去看十六姑和两个孩子,所以让你先回家一趟,不必跟着十四叔一道进宫面圣去了。”

锡若一听到雍正这道如此善解人意的旨意,倒是有些怔住了。永福在旁边轻轻地推了他一把,锡若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谢皇上恩典。”又和弘历等人在路口分了手,自己就领着永福朝公主府飞驰而去。

由于归家心切,锡若策马飞奔到西直门大街上的时候,还险些蹬倒了一个算卦摊子。他见那个瘦骨嶙峋的相士被自己惊得脸色煞白,尽管心急如火,还是跳下马背朝他匆匆一揖道:“这位先生,我赶着回家,对不住了。没吓着您吧?”

那个相士回过神来以后仔细地盯了锡若两眼,突然一脸惊讶地说道:“我以前是不是给您算过卦?”

锡若莫名其妙地说道:“我不记得见过先生啊。”

那个相士默了默神,方才恍然大悟地说道:“我知道了,是有人拿您的生辰八字给我算过……似乎是个贵不可言的年轻人。”

锡若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暗忖道莫非这就是弘昼提起过的那个相士?贵不可言的年轻人……弘昼身为皇子,又是日后的和亲王,自然是当得起这几个字的了。

这时永福却在一旁催促道:“阿玛,这个算卦的准是见着您的袍服顶戴,想您诓几个钱儿呢。交给小厮们打发就是了。”说着就想招手叫长随过来。

锡若一挥手制止了永福的鲁莽举动,自己又打量着那个相士说道:“那先生对那个‘贵不可言的年轻人’说过什么话?”

那个相士眼神颇为镇定地说道:“您是天降异象,是来平息和化解一段骨肉干戈的。您的福气不止在这一世,后边隔了好远还有呢。”

锡若心知弘昼遇见的就是此人,连忙拱了拱手说道:“眼下我确实急赶着回家与妻儿团聚。可否请先生过府去一叙?”

相士看了锡若身后的永福一眼,摆摆手说道:“贵府的门槛太高,老朽就不去贸然登临了,免得令公子以为老朽要赚额附爷几个钱儿。”

锡若听得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不懂事。先生是真人,不必同他计较。”

那相士拈着胡须微微一笑道:“老朽只有一句话赠给额附爷,说完便收摊。”

锡若好奇地问道:“什么话?”

那相士含笑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锡若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便大笑道:“小舟不够痛快!要大船,大大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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