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难言之隐

和季虹道别后,黄默山驾车直奔服装街,那里有十几个包包店,他得拥有一个季虹那样的包包,里面装着季虹吩咐的那些东西。

他留意到季虹的包是帆布的。帆布够结实,但厚了些,他几经比较,买了款七匹狼的尼龙面料的,可轻微防水,重量不足1斤,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包里设计了多重空间和拉链,装电脑和充电宝什么的很方便;外面也有几道拉链和两个侧袋,装保温杯及一些小东西也极便利。

包有黑色和灰色俩颜色,黄默山选择了灰色。陪病人看病,黑色有压抑感,季虹的包是浅卡其色,这色固然能让病人神经放松,但太不耐脏了,女孩子爱干净,三天两头洗刷是不烦的,自己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黄默山把包折叠放在手心,看着它,它仿佛一只可爱的鸽子即将起飞,载着他飞到蓝天里去,天上飘着白云,朵朵白云像季虹。风儿悠悠吹着,吹着满天的梦幻。

“要吗?”店老板的询问把黄默山从遐想里带回来,他这才发现包被他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手心,而他还未付款。他付款258元,信步迈出包包店,驾车奔向家私店一条街。

副驾座上的包包上面,七匹狼的logo把他的心带飞,那野性的、豪放的、腾腾欲飞的姿势让他亢奋,他要做一匹狼,虽然前方可能沙尘漫漫星光暗淡。

问了好多家店子,竟然没有小马扎,都说那玩意儿没人要,叫他网购。店主都问他买马扎是干啥的?他说给老人乘凉用。几乎把店子问完了才买到,45元,超轻铝合金全折叠,比网购贵了十几块。他认了,因为他想急速把事情办成,明天带着崭新的、齐全的装备去见季虹。

在文具店,他买了文件袋和文件夹、水笔和几种笔记本以及创可贴;在药店买了电子体温计和口罩;最后去食品店买了必备零食。

他自己是有个笔记本的,充电宝也有一个,保温杯是不用买的,家里十几个。他的手机是苹果,再去手机店买个安卓的充电线就齐了。

黄默山看着渐渐丰满的包包,内心也像肚饿的人填满了食物,是否营养先不管它,至少肠胃暂时充实起来了。黄默山抚着包包上的那匹狼,内心翻涌。他想起自己开饭店和搞歌厅时,何曾如此用心地做过一件事情,都是由总经理全权代理,有时他陪在一边,也不过是陪着打哼哼,全没仔细思考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老爸黄迈像是丢钱给他做试验的,似乎赌定他会失败,只等他无法收拾残局时看他的窘相。不过,亏多少钱好像都在老爸的掌控中,饭店亏了50万,歌厅亏了100多万,要是像外界说的,他爸身家过亿,这点儿钱还真不算什么。

他爸等着他老老实实地回到厂子里去,他本也想退回去,规规矩矩地在自家的厂子里从头学起,但一次偶然听到的谈话让他毅然放弃了再进厂子的打算。

那是一个黄昏,吃过晚饭的时间,两个保姆在这个时间交换白夜班。他爸是很少在家的;她妈出门遛弯去了;爷爷躺在床上睡着了,房门关着。

他平时总是饭后就出去找玩伴儿玩的,几乎不在家,但这天他的车在洗车店做养护,两个保姆见门口没他的车,以为他出去了,就在客厅里说悄悄话,他从楼上下来,恰好听见了。

“你说这老东西还活着有啥意思?屎尿都在裤裆里,要不是工钱给得多,我真不想干,太恶心了!”一个说。

另一个说:“还说呢!每次给他擦完屁股,我都反胃半天,他身上的臭味儿比屎臭还难闻!”

“你说这人赚这么多钱干啥?这老东西年轻时可是个大能人呢,90年代都有几千万了,儿子是个废品,只知道吃喝玩乐;孙子也是一样,不读书还玩潇洒,拿老子的钱七浪八浪,丢个几百万跟玩儿似的,真是子不教父之过!俗话说富不过三代,我看这话有理。”

“你以为现在电风扇和洗发水还有那么好做呀?他家的电风扇厂在90年代是赚到钱了,现在都是网购,生意差远了,不倒闭算会做的啦!”

“不是你那样说!他家的洗发水厂来钱,你懂不懂,洗发水是一本万利的东西,你说,那一瓶洗发水十几二十几块,里面能有啥?不就是水嘛!这功效那功效,都是忽悠老百姓,再贵的洗发水,洗了头该长头屑还是长头屑,屁用没有!”

“呃……你有没有听说——”另一个压低了声音,黄默山侧着耳朵听——“人家都传言这老东西是亏心事做多了才瘫痪的,他原来在乡下弄纺织厂,把四周污染的可不像个样,他老聪明了,把厂子卖了,赚发了,接手的没干两年,群众们投诉得厉害,被政府关啦,那接手的可哭死了。”

“听说过听说过,我还听说他家的洗发水就是冒牌货,假冒伪劣,用一分钱赚十块钱,这种人不瘫谁瘫?!”

黄默山听着听着,热血直往脑门上涌。俩保姆的话使他震惊,人家再怎么嚼舌头,总会有一两句真的吧?

但是,这俩保姆拿着高工资,干着不累的活,尤其是用工合同里写着要常陪老人聊天,而她俩都没做到,母亲却宽待她俩,她俩不但不感恩,却这样暗地里诋毁东家,真是太缺德了。

她们对洗发水的污蔑,黄默山知道是受了卓湛的影响。卓湛他爸和他爷爷是把兄弟,不过早死了。自爷爷瘫痪后,卓湛除了每个月看望爷爷两次外,别无关心,只是在冷淡地维持着交往。

卓湛的洗发水工厂有自己的品牌,但质量低下,以低价抢占市场。黄默山听小道消息,卓湛暗地里大量搞贴牌,专贴各种名牌,外包装有专门的生产商,不是十足的内行根本看不出。

这些货发给那些批发商,批发商有自己的套路,每件货里夹进瓶再批下去,利润就轻松翻倍。没有实证,黄默山一直没有对外提及过,包括他的家人。

卓湛的女儿卓璧丹——正在和黄默山谈着男女朋友——在抖音上带货直播,售卖自家品牌“润朗”,1公斤一瓶的洗发水只卖129元。卓璧丹生的俏眉俊眼,她口齿伶俐眼波飞转,眨眨眼就能放电,粉丝300多万,听说刚带货那几天,一天卖几万瓶,营业额几十万,是否属实,他表示怀疑。

作为同行,黄默山一家对卓璧丹家的经营方式只夸不贬。他爷爷数次叮嘱黄迈,不准做贴牌,自家的洗发水品牌“泽寇”也要严格注意把好质量关。他父亲黄迈曾眼红卓湛做贴牌来钱快,也想效仿,被他爷爷喝住了。他爷爷虽然瘫了,但天下是他打来的,威信还在。

这当儿,黄默山在楼梯拐角处听得明白,他意识到不能撞破,否则两个保姆就没脸呆下去了。他踮起脚尖悄悄上楼,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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