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光无限好(三)

沈清辞看着顾云时离开,转身对着苏喜微微躬了躬身,温声道:“有劳了。”

苏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摆了摆手:“公子真是太客气了,请随我这边走。”

这边沈清辞心情颇好地跟着苏喜逛院子,另一边顾云时已经踏进了偏厅,一双桃花眼泛着凌厉的神色:“顾景瑜,你最好是有要紧事找本宫。”

顾景瑜本来一蹦一跳的,听到这话后突然停在了顾云时几步外,小心又谨慎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皇叔了?”说完后战战兢兢地吞了口口水:完了,皇叔这眼神怕是杀了我都不能给他助兴了…

顾云时看着顾景瑜怂怂的样子嗤笑出声:“父皇舍得把你放出学宫了?”

“是啊,我才出来两天,不过皇爷爷给了我半月假。”说完又有些纳闷:“自从秋猎回来,皇爷爷就待我更为严苛,就连夫子都严厉了不少,我的手心都被夫子的戒尺打肿了。”

顾云时上下打量了一番:“本宫倒是瞧着你比之前还胖些,如此看来,宫里吃食还不错。”

顾景瑜有些一言难尽,随便坐了下来:“皇叔你可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没在学宫里待过,学宫里的饭可是真的不行…”

顾云时挑了挑眉:“那本宫就不知道了,本宫在学宫时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

顾景瑜闻言愤愤地揪了一下袖子:“谁让皇爷爷就宠着你呢…都说隔代亲,可我觉得皇爷爷一点也不疼我。还有外祖,他也只喜欢母妃…”

顾云时也懒得理他,就任由顾景瑜一个人絮絮叨叨,时不时给两声回应。窗外正映着几树桃花,顾云时的心思已经飘远了:阿琢今儿穿的披风正配这桃花,日后多栽一些,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到了后院的小亭子了吧,之前锦靴上沾了露水,不及时换会不会受凉…正想着就听到顾景瑜一直在叫他,眼神略有些讨好。

“皇叔,今天我能不能在这里用午膳啊?”不等回答又急忙道:“今儿母妃还在外祖家,我去了外祖又要骂我,可我又不想回太子府,皇叔,您行行好,收留我一天吧~”

顾云时不置可否,陷入了思考,景瑜不喜欢一个吃饭,平常留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今天阿琢在这里…

顾景瑜略有失落:“我进来的时候听门童说今天来了个贵客,是因为这个贵客不能招待我吗?”

顾云时叹了口气:“留下吧,回去了太子府的人也未必能照顾好你,还是在本宫这里妥当些。唐枝,吩咐厨房按照景瑜的口味再添几道菜。”

顾景瑜听到此话,开心的眼都眯起来了,转而又问起了另一件事:“皇叔,贵客是谁啊,这些年也没听说你府里有过贵客…”

顾云时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沈美人儿…”

顾景瑜立时瞪大了眼睛颤声问道:“小婶婶?!”看着顾云时眯起的眼睛有些害怕地压低了声音:“是子离叔叔跟我说的…”

顾云时心情颇好地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而后站起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见到了人不许乱说,八字都没一撇,听到没。”

顾景瑜点头如小鸡啄米一样,听到顾云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走,带你去见见他。”

顾景瑜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亦步亦趋不敢落后。

二人出了偏厅就发现外面飘起了绵绵的细雨,这样小的雨在北方不常见,二人也不甚在意,径直往暖阁去。远远瞧见一抹红色的身影立在暖阁门旁,身形纤细窈窕,顾景瑜看看顾云时,又看看沈清辞,贴心地没有再说话,沉默地当一个摆设。

顾云时快走两步到沈清辞面前,沈清辞看着来人行礼:“殿下,景瑜殿下。”

顾云时扶起了人:“怎么不在里面待着?本宫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藕粉丸子,等会儿就好了。”

沈清辞清浅地笑了一下:“不了,本来就是想同殿下辞别的,前院有人传话,素诚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顾云时强制性地把人拉进屋里,仔细看了看他身上有没有淋雨,又小心地不让自己沾了雨的衣服碰到沈清辞:“本宫先换身衣服,你且等等。”

说完转身进了屏风里侧,留下沈清辞在原地有些无奈,转向顾景瑜行了个半礼:“景瑜殿下。”

顾景瑜急忙上前去扶,又急急忙忙收回手:“沈公子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顾云时换了外袍,出来时手中拿了把伞:“当真不留下用饭?厨房大约正在做了。”

沈清辞捏着扇子:“不留了,园子里应该已经备好了。”

顾云时拿过沈清辞手里的扇子帮他别在腰间,又把伞放到他手里,细心叮嘱:“外头雨不大,但淋了雨总是不好,病才刚好,仔细着点,把伞拿上。”

沈清辞撑开了伞,伞面上是艳红的梅花,伞骨上了桐油,漂亮且手感极好,伞柄上挂着一个红宝石流苏,华丽而不俗。

沈清辞收了伞,笑的眉眼弯弯:“殿下眼光真好,这伞正衬我今天的衣裳。”

顾云时给他检查着衣服:“你怎样都好看。本宫听说子衿回秦府了,他不在你也得按时吃药,别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待会儿让唐枝跟你一起走。”

沈清辞抬头仰视着顾云时:“这不太妥当吧。唐枝在府中自有他的事务,待他收拾妥当了再让他去我那儿就行。”

顾云时沉吟片刻:“这样也好。那我就不送你出去了,让苏喜送你出去吧。”

沈清辞微点了点头:“那如琢就不多叨扰,先告辞了。”

苏喜带着沈清辞沿着来时的路离开,皇子府门口处,唐枝与素诚站在一处,沈清辞朝苏喜微微颔首,便朝素诚走去:“走吧,回去了。”眼看唐枝也要跟上来:“唐枝,你先留下吧,等你在这府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再去我的园子里好了。”看着唐枝为难的样子又开口道:“别多想了,这件事我已经同殿下说过了,无妨的。”

唐枝闻言拱了拱手:“唐枝多谢公子体恤。”

沈清辞轻轻地笑了:“无需在意,素诚,走了。”

“我要见殿下,你们让开!让我进去…”

沈清辞已经准备上马车了,闻言又撑伞立于原地。

只见那人身着玉色长衫,身形单薄,发丝略显散乱,面容姣好,却是个男子。

苏喜急匆匆地走到那人面前:“哎哟,您怎么又来了,殿下已经散了乐堂了,您就别在来找殿下了。”

男子不依不饶,语气有些倨傲:“殿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散了乐堂,若只是殿下一时兴起呢?还是请公公通禀一声吧。”

苏喜再开口的时候带上了几分轻蔑:“你在别苑住的时间也不短,当是了解殿下脾气的,殿下做的决定是当不得别人质疑的,别总仗着自己在别苑住的时间长就为所欲为,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殿下最不耐烦应付的就是你这种琢磨不清自己位置的人。殿下既然已经散了乐堂,就不会再重新组起来了,你死心吧。”

沈清辞看着那男子问旁边的唐枝:“那是谁?”

“那是之前殿下府中的一个乐师。”

“那这是怎么了?”

“年关的时候殿下把乐堂散了,给了遣散费让他们另谋出路,可是总有两三个人觉得府中的待遇比别处好,不愿离开,总觉得见到殿下就能留下,前几天才来过一个,被总管打发了。公子无需担心。”

沈清辞的目光定在那人的脸上:“他长得倒是不错,是个精致的人。”

寒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接了一句:“那是自然,乐堂里的人可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唐枝看见沈清辞略显苍白的脸色示意寒鹭闭嘴:“公子可是身子不舒服?”

沈清辞温润地笑了笑:“没事,就是在外面待的久,有些冷了,你们且回去吧。”说完收了伞在素诚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临走又掀起车帘对唐枝道:“殿下后院的桃花开的不错,你来时给我折几枝开的好的,用做插瓶。”

说完又放下了帘子,吩咐了车夫,素诚钻进车厢里,沈清辞将伞放在一旁,以手抵唇咳嗽起来,素诚急忙递上帕子,沈清辞用帕子沾了沾唇,勉强止住了咳嗽,脸色显得苍白又虚弱。

素诚接过帕子小声开口:“公子可是在同情那个乐人?”

沈清辞缓过了气,有些疑问:“同情?不至于。”笑的有些勉强:“只是有些同病相怜之感罢了。”

沈清辞将腰上的扇子解下来放在一旁:“苏喜说那乐人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可仔细想来,我在这上京不也是被七皇子用来一时取乐的吗?说不定哪天就被厌烦了。”自嘲地笑了笑:“我又有什么立场去同情他呢…”

沈清辞伸手抬起一边的帘子,露出手腕上被顾云时捏出的淤青痕迹,素诚有些紧张:“公子,你这手怎么了?”

沈清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说这个?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不小心磕着了。”垂下衣袖遮掩了手腕,小声嘀咕:“什么时候养的这般娇嫩了?这也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宣王那边还顺利?”

“用七皇子做挡箭牌,顺利是顺利的,只是宣王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客套话都不曾说就拂袖离开了,瞧着不像容易善罢甘休的样子。”素诚声音里有几分担忧和不安。

沈清辞用手撑着下颌:“拒了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听天由命吧。若他真的要报复我也是躲不开的。”

素诚从一旁的小柜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沈清辞:“我回来时路过久芳斋,瞧见里面有新做出来的点心,就顺便买了些回来,公子看看可有喜欢的。”

沈清辞探头过去,看见几块做工精致的点心:“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

“公子少吃些,园子里大约已经做好了饭菜了,点心吃多了容易积食。”

沈清辞撇撇嘴:“你也越来越唠叨了…”

素诚手中的油纸包被沈清辞拿走:“公子,今日有人递了消息来,说先生告老还乡了。”www.九九^九)xs(.co^m

沈清辞闻言有些愣怔:“告老还乡?为什么?”

素诚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递过去:“是我从翡翠楼回园子后有人递上来的。”

沈清辞擦了擦手打开了信件,逐字逐句地看着,半晌后放下了信纸:“先生去年秋日病了一场,冬日里自请卸职,皇帝未曾同意,二月初的时候先生以年事已高为由再次请求卸职,皇帝同意了,并且赐了许多东西给先生,允了先生回老家。”

说着又有些疑惑:“可先生身体向来很好,怎么会突然病了呢?是了,自师娘走后先生身体就不好了…”

“二月初的事,怎么现在才来消息?”

“也许是有的,只是那个时候公子状态…所以很多信件没有一一送到公子面前。”

沈清辞想到那段昏暗的时候,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压抑:“先生确实年事已高了,也许先生离开南都也不错,只是以后若是回去,便很难再见先生了。”

“不过也好,日后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至少先生不会被卷进去,不会知道我未来会做些什么样的事,不会对他最乖的学生感到失望…”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沈清辞的唇上毫无血色,看起来脆弱又易碎。

马车不一会就到了致雅园,素诚把人扶进府中,沈清辞似乎才想起来一般吩咐道:“素诚,待会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唐枝以后就住我这园子里了。”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清辞打断对方的话:“可是把人放在眼皮底下总比被暗中监视要好,你说呢?”

“…是。”

“最近抽个时间把如娘接进园子里来,对了,若是有人来访就说我雨天出门染了风寒,闭门谢客,记住,七皇子也不许放进来。不管用什么法子,不要让我看见他。不然你就完了…”

“是…。还有…”

“啧,还有什么?”沈清辞的话里透着不耐之意。

“公子之前还答应了秦二公子去听琴的。”

沈清辞挥了挥手:“不听了,你给我推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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