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难相逢

沈清辞细心地对着账,素诚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殿下手底下的人倒是都不错,这账做的漂亮,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做成这样。”沈清辞边对账边感叹。

“应当是殿下管理有方吧。其实殿下并不像咱们平日看到的那般不学无术。”

“这话可不能乱说。”沈清辞一错不错地盯着账本:“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他不学无术,我一直都是觉得他很厉害的。”

素诚无奈地笑,也不再多话。几个月的账本看完,沈清辞的眼睛又涩又疼,唐枝早早准备了热毛巾给沈清辞敷在眼睛上,沈清辞见了鬼一样看着唐枝:“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唐枝有些心虚地撇开眼,陪着笑:“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我哪敢啊…”

沈清辞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接过热毛巾敷在眼睛上。

唐枝见沈清辞并未多问,大大地松了口气,一回头正好对上素诚深思的眼神。心虚让唐枝不敢和素诚对视,急急忙忙出了门。

逃离了压抑的空间,唐枝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啥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心虚?

于是唐枝挺直了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暖阁。

屋里的两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沈清辞手里还拿着毛巾,用略有不解的语气问道:“他今天到底怎么了?”

素诚也是十分迷惑:“不知道,可能是病了没吃药吧…”

沈清辞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这样看起来好傻。”

素诚深以为然:“公子说的是。”

远离了暖阁的唐枝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接连几天沈清辞都在暖阁里闭门不出,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顾云时手里的生意实在是多,沈清辞光是看账本算账就快算吐了,偏偏还有一个秦子离待在旁边捣乱。

“秦少爷到底是有什么事,连着几日来了又不说是为什么。”

“这是在嫌我打扰你了吗?”秦子离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任凭你随意说,我自巍然不动。

沈清辞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无事不登三宝殿,秦少爷还是尽早说事,我也好看看能不能帮得上。”

“你这不是还没核对完嘛,我不急。”

“怎么?秦少爷要说的事和这账有关系?”

“嗯。”秦子离笑的狡黠:“阿昼跟我说他的生意如今是你在管,他那里不是缺银子粮草嘛,礼部的银子暂时批不下来,就想着从自己的私库里出一部分。”

“合着真的是拉我来做帮手的。”沈清辞对账对的手腕疼:“这活儿怎么不找自家人做?”

秦子离淡淡地笑着:“你还不算自家人?”

沈清辞不动声色地回道:“我算哪门子的自家人?秦少爷别是手上事多,忙糊涂了吧…”

随即把一摞对完了的账本丢到秦子离面前,自从开诚布公地谈过一番后,沈清辞对待秦子离的态度也不像从前那样疏离,反倒是多了几分肆无忌惮:“这是对过了的,钱庄和布庄的收账相对多些,每月进账大约分摊下来是三、四万两白银,其他的盈利差些不过平均下来每月也有接近一万两左右。如果要从中抽成拿去养军队,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田产铺子的盈利还没有对完,想来也不多。其中以钱庄的盈利为主,每个月的流水就有四万多接近五万两。不过钱庄赚得多,资金流动也快,根本没有办法稳定的抽成。”

“那其他的呢?”秦子离翻着账本:“除去钱庄的,现在能抽出多少?”

沈清辞口渴,冲着素诚抬抬手:“素诚,给我端杯茶来。”喝了茶润过喉咙之后才开口:“就我目前看过的而言,这些里面大约能抽出接近七十万两左右,如果算上这些还有没看的,大约也能凑出一百万两左右。”

“差不多了。”秦子离放下账本:“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你会看账本?”沈清辞疑问地盯着秦子离。

“会啊。”秦子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会。”

“那你还让我来对这些枯燥的账本?”

“这话说的,难道我秦家就没有自己的生意了不成?”秦子离的话说的理直气壮:“再说了,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可不好找。”

沈清辞:……

“那我真是多谢秦少爷夸赞了。不过恕我直言,这一百万两放到边境实在不算什么,能撑边境三城半个月都已经是极限了。”

“这点你无需担心,秦家自然会另出一份,大约能撑一个月就足够了,一个月也能把礼部的银子磨出来了。”

沈清辞手撑着下巴:“冒昧问一句,商贾之人多是地位不高,又受人轻视,怎么你与殿下还发展了这么多?”

“秦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可三代入庙堂,我祖父是先帝时期的元老,虽然病逝了,但是其威严还是在的。如今我父亲又是一品大官,按照这个规矩啊,我是不能入庙堂了。所幸我本来也不是很在乎这些,相比于功名而言,我更喜欢做生意。子衿更是一心沉迷医术,两耳不闻窗外事。”

虽然秦子离的话语很轻松,但是沈清辞却还是能觉察出淡淡的遗憾,他大约并非是真更喜欢做生意,只是没有办法罢了。

“至于阿昼,他只是为了好玩,不算上宫里得的,单是我姑姑留给他的都足够他挥霍的。只是自你来了,阿昼商铺里的银子就像流水一样往你的致雅园里去,我倒是没见到多少账了。”

“…那我还真是荣幸……不过朝中不是有规定,皇家与大臣子弟不能经商吗?”

“我当然知道这个规定,但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做,还不能偷偷的吗?”秦子离优雅地喝了口茶:“再说了,就算要整治,阿昼首当其冲,我怕什么?况且秦家那点事早就被皇上知道的干干净净,我敢这么大胆说起来也算是有皇上首肯的。”

“原来如此啊…这账我可以对,但是我没有权利去筹资,这点还是得秦少爷你亲自来。”

秦子离用一种不可言喻的眼神看着沈清辞:“好歹送佛送到西啊,你这般当甩手掌柜,我一个人也应付不来啊。”

“那我没办法,就算我去说了,那些掌柜也未必信我。”

秦子离往沈清辞的腰侧看了一眼,抬了抬下巴:“阿昼没和你说那块玉佩的作用?”

沈清辞顺着视线看过去,自己的腰侧系着一块龙纹鲤的玉佩:“你说这个?”沈清辞把玉佩解了下来:“这个不过是我觉得好看,就向殿下要了来玩玩,很重要?”

秦子离咬了咬牙:“就随手给你了?这可是个贵重东西,是我姑姑专门找来的好料子,又寻了好工匠雕的,这上头的图案都是按照我姑姑画出来的图纸刻的,这可是阿昼身份的象征。”秦子离没说的是:这还是姑姑为阿昼准备的下聘信物。www.)

“真的?”沈清辞明显有些不信:“他给我的时候可没告诉我。”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拿着这个去阿昼的商铺,没人敢违反你的意思。”

“好吧,这钱什么时候要,是要银票还是银子?”

“不着急,秦家那份我已经着人送去了,算着时间再过上两三天就该到平陵城了。你这里的能在十日之内筹完就好,届时我再派人送去。边境那里还是银子好使些,筹银子吧,不要银票。”

沈清辞打了个哈欠,又拿起了朱砂笔:“成,到时候通知秦少爷来取银子。”

“先说好了,我未必能筹到一百万两。”

“这是当然。”秦子离两喝完水的茶杯盖上:“差不多就行,我走了。”

沈清辞头也不抬,由着素诚把人送了出去。

又是一个下午,沈清辞终于把桌子上的账本全部看完了,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沈清辞靠在椅背上,素诚轻轻地替沈清辞捏着肩。

“不是时间还早,公子何必这样急。”素诚看着沈清辞劳累的样子有些心疼。

“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没什么别的事情。”

被揉的舒服了些,沈清辞觉得微微困倦:“我想休息了。”

素诚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床铺早收拾好了。”

沈清辞的眼睛有些疼,半眯着眼睛软着声音:“可是我累得不想动了…”

“起来走一走吧,越是不想动身子就越乏。”

好不容易哄着沈清辞走了几步路,沾了床就睡了,睡前还不忘吩咐:“明儿记得准备准备,我得去给殿下搞银子。”

素诚听的好笑,连连应声,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就去找了苏喜。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行事总要有分寸些。

料理了事情,素诚打算回房守夜,唐枝躺在一棵树上,一条腿晃晃悠悠地垂着:“素诚,你回去睡吧,今儿我守夜,明天你陪公子出去。”

素诚抬头看着唐枝:“你明天有事?”

唐枝摸了摸鼻子:“也不是…”

“哦,那还是你陪公子去吧,你去了也能帮衬公子。”

“…这…不太好吧?”唐枝摆明了不是很想去。

素诚动了动脖子:“你下来,这样看着你我脖子疼。”

唐枝闻言从树上跳下来,落在素诚面前。素诚上下打量了一番:“殿下让你来就是让你保护公子的,我功夫不好,要是我陪公子出去出了意外,责任算你的还是算我的?还有…”

“行了行了,我去睡觉,明天我陪公子去。”唐枝摆了摆手,终于是妥协了。

素诚斜睨了一眼,不言不语地走回了房间。

沈清辞受了累,一夜都没有醒来过,晨起时连脸色都好了不少。

苏喜早早就吩咐人备了车,沈清辞用过早饭就带着唐枝出了门。

二人先去了布庄,那布庄和绣坊连在一起,上面的牌匾上写着四个清秀的字:锦瑟绣坊。

沈清辞向来不耐冷,穿了厚厚的衣服还外加了一件斗篷,饶是如此,沈清辞下车时还是打了个寒颤。

“就是这里?”沈清辞看着锦瑟绣坊的牌匾轻声道:“那就进去吧。”

唐枝小心地扶了人进去,绣坊里清一色的姑娘,沈清辞一进门就有一个十□□的小姑娘迎了上来:“这位小公子想要看些什么?”

沈清辞微微颔首:“劳烦姑娘了,我想见见你们掌柜。”

那姑娘见沈清辞举止大方,身上穿的也是非富即贵,也不敢大意:“还请小公子稍等片刻。”

说着转进了内间,不多时,一个梳着同心髻的女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个小姑娘。

那女子面上带着笑意:“原是沈公子来了。”

沈清辞拱了拱手:“林掌柜,许久不见了。”

被称为林掌柜的女子掩唇而笑:“沈公子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差人来一趟就是了。”

二人看上去十分熟稔,这位林掌柜就是顾云时走后上门为沈清辞量身的那位绣娘。

沈清辞面上含笑:“今日来叨扰林掌柜,属实是有些私事要商讨,您看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掌柜思虑片刻,摆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那就请随我来吧。”

沈清辞跟在林掌柜后面进了二楼的一间厢房,厢房里摆着一个雕花小案,一张古朴的花几,几只绣墩。还有几个摆放整齐的衣架,上面挂着锦瑟绣坊新出的样布。

沈清辞见林掌柜落了座,才寻了一个绣墩坐下。

方才的小姑娘上了茶,为二人各添了一杯后退了出去。林掌柜端着茶问道:“这里没有别人,沈公子有事就说吧。”

沈清辞也不废话,直接从袖口中拿出了那块龙纹鲤的玉佩:“林掌柜可识得这个?”

林掌柜端详着玉佩,心下有几分讶异:“沈公子这是何意?”

“那看样子是认识的。”沈清辞端起了茶,也不着急开口,反而轻轻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终是林掌柜按捺不住先开了口:“沈公子,可是我主子有何事吩咐?”

沈清辞这才缓缓收回了玉佩,温和了嗓音:“吩咐算不上,只是殿下遇上了些小麻烦,需得林掌柜帮点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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