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诚走了，唐枝也不敢随意开小差，照顾沈清辞更加用心。
沈清辞心里有事，吃不好也睡不好，又回到了之前睡觉常被梦境惊醒的状态。唐枝和苏喜也跟着担心，整天就想着怎么才能让沈清辞吃的好些多些。
“咳咳咳…”
窗外有一枝红梅伸进了窗户，沈清辞披着厚厚的披风站在窗前，身形比之从前更为清减，眼底有些发青，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沈清辞的咳嗽严重了些，秦子衿在小厨房里熬了药，味道苦的出奇，沈清辞撇过头：“我不喝…”由于咳嗽，沈清辞的声音有些哑：“这药辣嗓子，喝了喉咙不舒服。”
秦子衿拿出一个装着蜜饯的小盒子：“这里不是给你备了蜜饯吗？快喝吧，喉咙不舒服也好过你整天咳嗽。”
沈清辞百般推辞，一碗汤药热了又热，这才勉强喝下去半碗。
沈清辞咳嗽的胸腔都疼，喝完药胃里就开始难受，连忙吃了几个蜜饯压下恶心的感觉。
“不想吃药就好好吃饭，你是我见过的最难伺候的病人了。”
沈清辞病恹恹的，眼皮耷拉着，也不怎么想说话，只窝在软榻上听。
秦子衿收拾了药箱：“近日孟老太傅也病了，景瑜求着我去给孟老太傅看诊，你这边我难免疏忽些。”话锋一转：“你不要以为我不在你就可以不吃药，我可是特意吩咐了唐枝苏喜，他俩会看着你的。”
“孟太傅什么病？”沈清辞哑着嗓子：“严重吗？”
“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过孟太傅委实年纪大了些，有许多猛药用不得，还得看看情况再说，好的话能再撑上两三年，坏的话也不一定能不能撑到明年的秋天。”
说着秦子衿又有些愁：“此番孟老太傅还有些讳疾忌医，如此治疗难度更甚。”
“人之常情，谁都不希望自己会死…”沈清辞忍着咳嗽，声音淡然：“换我我也是一样的。”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不过是身子虚了些，你才多大？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得了？好了，记得按时吃药，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秦子衿的小侍从拎着药箱，唐枝把人送出了府。
沈清辞精神不济，夜间也睡不好，因此白日里更嗜睡些。
病了一些日子，沈清辞手中也没有大事，每日里就是吃药、吃饭、睡觉，虽然比不得生病前，好歹也是不咳嗽了。
病好之后，沈清辞也是没事可做，闲下时间来倒是把之前致雅园里的东西都陆续拿到了暖阁。
致雅园里的人许久没有见到沈清辞，对于突然回来的沈清辞表现得十分高兴。
沈清辞卧房修缮的差不多了，只是里面的陈设还没有准备收拾，显得空旷无比，沈清辞进卧房转了一圈：“这里还有些烧焦了的味道…”
沈清辞掩了掩鼻子：“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书阁在离卧房不远的地方，沈清辞爬上了书阁，立在栏杆旁边，猝不及防地想起往事…
第一次，沈清欢的丧报由南都传来，自己在这高台之上喝的酩酊大醉，是顾云时把自己照顾好的。
第二次，自己在避着顾云时一个月后初次见他，那日黄昏正好，顾云时说要娶自己。
第三次，是自己假装醉酒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被顾云时接了满怀，顺带向他讨了一枝玛瑙梅花。
沈清辞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喃喃道：“真有点舍不得这里…”
唐枝在一旁没有听清，问道：“公子说什么？”
沈清辞淡淡地笑着：“没什么…”
“走吧，去书房。”沈清辞带着人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书架上摆着许多书，沈清辞逐一看过去，上面大多数是顾云时给自己寻来的孤本，传世之宝。
桌案上平日用的笔墨纸砚都还整齐有序地摆着，仿佛主人只是短暂地离开，马上就会回来一样。
沈清辞的指尖划过书籍淡着声音吩咐：“把这些书都收拾了，别的不要也罢，把那墨玉镇纸给我带上。”
“是。”唐枝挥手叫来两个人：“把这些收拾收拾带回府里。”
二人又去了琴房，当日走的急，包括吟风在内的琴都没有带去皇子府。
众人又小心地把琴和琵琶都收拾齐整，沈清辞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平安扣。
……
“我之前瞧着你那扇坠的绳子有些磨损了，索性就直接命人给你做了个新的扇坠，换上看看。”
“这平安扣的料子还不错，给我也没什么用，你留着玩吧。”
“不值什么，这些小玩意儿我那里多的是，你若是想要，我回头差人再给你送些来。”
“这有什么，我愿意掷千金博你一笑，有何不可？”
……
看着这枚从扇子上解下来的旧扇坠，沈清辞想起了顾云时那副温柔又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要哄自己开心。
“都收拾完了，公子。”唐枝声音低低的：“可要回府？”
沈清辞合上了盒子拿在手中：“那就走吧。”
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堆东西回了皇子府，沈清辞命人整理着东西，暖阁的小院里晒着书。苏喜找人在暖阁里面也安了秋千，从房梁上吊下来的绸布扣着藤条编织的秋千板，用柔软的丝绸包裹起来。
如今是房里一个秋千，暖阁门口还有一架秋千，奢侈的不行。
沈清辞坐在秋千上看着书，这府里的人对自己的容忍度超出了自己预测的范围，无论自己想要什么，这府里的人几乎都会尽力满足自己，比如在房间里也搭造一个秋千。
接进年关，苏喜忙了起来，置办年货，布置院子。唐枝在一旁躲懒，也不帮忙，沈清辞也不插手这些事情，只是看着这些人打闹逗趣。
秦子衿给沈清辞开的药一顿也没落下，终究是好了些。
秦子衿在过年前一天来看望沈清辞，一进府里就被浓厚的氛围惊住了：“我已经许久没看到阿昼这里这般热闹了，今年倒是不错。本来还想着把你接去秦府过年呢，如今看来是不用了，真是可惜。”
声音温温柔柔的，听得沈清辞舒服的很：“可惜？要不你留下来陪我好了，我这里也没个人陪，怪冷清的。”
“你啊，惯会打趣人。”秦子衿不客气地坐下：“我来是要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药，这些天忙着孟老太傅的事，你这边就忽略了，今儿正好得空，过来看看，顺便给你换新的药方。”
“我可是好好吃了，你看我气色不是好了很多？”
“还有力气调侃，看来好的差不多了。”秦子衿替沈清辞把脉：“脉象尚可，你要好生注意些，等开了春就好了，我给你开些进补的汤药，按时喝。开春也少出门，杨花柳絮最容易让人咳嗽的。”
看着沈清辞略有嫌弃的眼神，秦子衿笑着开口：“放心，这次的不苦，我给你添了几味略甜些的药材。”
开完了药方，秦子衿顶着沈清辞怀疑的目光含笑离开，临走还不忘对着唐枝嘱咐：“一定要看好你家公子，一顿也不能少。”
顶着沈清辞愤懑的目光，唐枝硬着头皮应了声：“一定遵循二少叮嘱。”
如愿以偿地看到沈清辞露出了不快的表情，秦子衿愉悦地离开了皇子府。
年前最后一天，北境传来最后一通捷报，驻北守备军频频击退北境敌军，今年的边界三城损失大大减小。
沈清辞也收到了“家书”。信上写着边关趣事，又说相思之情，最后说了大约二月初就可以返京。
沈清辞小心地把信收好，拿着一把修剪枝丫的剪刀，伸手把伸进屋里的那枝梅花剪了下来：“唐枝，若不是我当初把你要过来，只怕此时建功立业的人里也有你一份，你会不会觉得对我有些怨恨？”
“公子怎么会这样想。”唐枝笑嘻嘻的：“我这人懒散惯了，平日近身跟着殿下也是办点小事，真让我去军营里，我是受不了的。当初被公子选了来，我可是高兴了好一阵子。”
梅花多余的枝丫被剪掉，沈清辞笑着：“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上阵杀敌立功，不比待在这院子里好吗？”
“公子温和，不像殿下，喜怒无常的，还是跟着公子舒服些。”
“温和吗…”沈清辞勾了勾唇：“这评价倒是挺高的。”
梅花被插进八宝琉璃瓶中，红梅越发显得娇艳。
苏喜备了丰盛的晚饭，府里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沈清辞看着面前的景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叫来唐枝：“你去霜苑通报一声，请张姑娘过来一起吧。”
“公子…这不太好吧…”唐枝有些不情愿：“公子叫了她也未必来的。”
“来不来是她的事情，叫不叫却是我们的礼数。”沈清辞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快去，记得客气点。”
“哦…”唐枝极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地去了。
驻足在霜苑外良久，才缓缓地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紫竹：“唐侍卫？这个时间怎么到霜苑来了？”
唐枝笑了笑：“暖阁那边备好了酒菜，公子让我过来请张姑娘前去，人多也热闹。”
紫竹回头看了看：“那我去问问吧。”
“劳烦了。”
不多时紫竹就出来了：“姑娘不去了，近日染了风寒…”紫竹抱歉地笑笑：“怕过了病气给公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复命了。”
唐枝一路轻松地走回去，回去却看到地上跪了一个人，连忙过去看看情况。
“这是怎么了？公子呢？”唐枝看到苏喜正在训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笨手笨脚的，端个酒还把酒洒到了公子的身上，公子回去换衣服了，虽然让我不要为难他，但是瞧着公子不甚高兴。”
“好了好了，你且下去，注意些。”唐枝把跪在地上的人打发出去，冲苏喜道：“公子最讨厌衣服被弄脏，沾了一点点灰尘都会不高兴，何况洒了瓶酒。”
“不过公子向来宽厚，自然不会同下人生气。”
“那就好那就好…”
唐枝拍了拍苏喜的肩，转身笑着去找沈清辞。
沾了酒的衣服被放到了外间，沈清辞重新换了一身，唐枝见外头的披风都沾上了酒，就又去箱笼里翻了一件。
“公子要不就在这屋里待着吧，等外头人都弄好了再出去，现在外头人多手杂的，磕着碰着也不好。”
“也行，那你等会儿把这两件衣服收拾了，我再躺会儿。”沈清辞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话茬，顺理成章地躺在软榻上不动弹了。
唐枝知道沈清辞晚上睡不好，也不多说，抱起衣服出了门。
府里忙忙碌碌的，门扉上也贴了对联，窗上也贴了喜庆的窗花，冬日里天黑的早，苏喜早早命人点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在府里何处，一派欢喜祥和的氛围。
时至晚间，外头聘请来的也都出府与家人团聚，买卖来的人都聚在一起，杯盏交错，你来我往，连向来不喜欢如此的苏喜都多喝了几杯，脸上红扑扑的。
沈清辞独自待在廊下，月光冷冷清清的，像是为沈清辞镀上了一层玉色，把那夺目的艳红都柔和了。
感觉到头上的发簪歪了，沈清辞直接把发簪抽了出来，青丝披散下来，沈清辞把玩着发簪，目光盯着月亮，也懒得再绾。
“公子怎么独自待在外面，是不喜欢他们吵闹？”唐枝接过沈清辞递过来的发簪，重新为沈清辞绾了一个发髻。
“不吵闹。”沈清辞声音低低的：“太热闹了，我有些不习惯。”
“那公子可要早早熟悉了。”唐枝笑着：“毕竟啊，以后这种时候多的是呢。”
沈清辞轻笑一声，询问道：“你没喝酒？怎么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
“他们都喝多了，我要是喝多了不清醒，就没人照顾公子了。”
“你倒是会哄我开心…”
静默片刻，唐枝忽然凑近了几分，低声道：“公子是想殿下了吗？”
“瞎说什么？”沈清辞撇开眼睛：“我只是觉得无聊罢了，你不要胡言乱语。”
“是是是，是我瞎说，还请公子莫要怪罪。”唐枝忍着笑：“既然公子无聊，何不出府转转？今日没有宵禁，外头会有许多平日里看不到的新奇东西。”红尘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真的？”沈清辞有些心动：“那咱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