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多了一碗蒸鸡蛋羹，主要是为孩子上身的许芸芳准备的。
“媳妇，明儿老七老八就到镇上买肉，今儿晚将就啊。鸡蛋羹要趁热吃，来，快吃了吧啊？”
方氏热切的老花眼一遍遍扫过许芸芳肚儿，真的很希望许芸芳现在就把孙子生出来。
“婆婆你对媳妇真好！”许芸芳笑得一张圆脸都找不到眼睛了，她抓过鸡蛋羹，闻闻，欢喜连连，“哇哦，好香啊。”
“尝尝，咸了还是淡了？”
许芸芳拿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大嘴里，吧唧吧唧，要多好吃就有多好吃，怀孩子真他娘的是大好事啊。
“不咸不淡。”她对还望着自己的婆婆说道，正要大快朵颐，三五口把鸡蛋羹吞下肚儿，却见毓洁姐妹眸光热切地盯着蛋羹碗，那神情——旁边方皓轩冰冷的眸光也在注视着她。
“我们大家一起吃吧。”她大大咧咧傻笑，自动避开与方皓轩的眸光对视，舀了一勺蛋羹给毓洁的碗里，再舀一勺给毓清碗里，随口说着儿童俚语：“大家吃大家香，一个人吃了拉肚儿！”
桌上的成人都面色尴尬——吃饭的时候说此等俚语，实在是太没家教。
不过许芸芳本就是没有文化的人，大家也就隐忍着。
方氏五官痉挛，勉强对毓洁姐妹笑笑：“以后的鸡蛋就你们老汉儿和二娘吃。知道了吗？”
毓洁嘴里还包着鸡蛋羹，立马把碗推开：“家家，我错了。”
毓清也羞怯地埋头，推开饭碗：“我们不应该吃二娘的东西，二娘是要生弟弟的。”
“这就乖了。”方氏没有责罚毓洁姐妹，只是冲许芸芳笑笑：“媳妇，你肚儿里的孩子最要紧。”
“肚儿里的孩子是要紧，但也不能让毓洁姐妹少了吃啊。我好歹是她们的二娘，现在有了孩子，更要注意，怎么也不能给人落下虐待前妻孩子的话柄是吧？来来来，”她拿起蛋羹碗，坚持要毓洁姐妹把蛋羹吃了，这才满意地笑。
“我这个二娘，可不能因为有了亲生的孩子就虐待别人的孩子。”
她讨好地望向方皓轩：“五先生，你说是不是？”
她这一口一个前妻，一句一个孩子，听到方氏和各位小姑子眼里自然是万分的会做人了。大家埋头偷偷对视一眼，都在想，耶，这许芸芳怀了孩子真的立马就不一样了？
方皓轩却如坐针毡。
“我吃饱了——”他把碗一推，起身离桌。
“轩儿？”方氏很纳闷，怎么媳妇怀了孩子，儿子脸上依然没有笑容。
“婆婆别担心，他是想晚上那个会不方便......”许芸芳促狭地朝方氏眨眨眼，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方氏恍然大悟，点头：“这孩子刚上身，是不能再那个！要禁禁，一定要禁禁！”
五位小姑子都忍住轻声笑起来。
走到门口的方皓轩顿了顿，脸红到脖子根儿。
毓洁因了刚吃过二娘的鸡蛋羹，立刻对二娘热情有加：“二娘，你生三个弟弟吧，家家喜欢弟弟，老汉儿也喜欢，我们也喜欢！”
“好啊，二娘就像生小猪崽一样，一生一大窝！”许芸芳夸张地大笑，桌子的女人们都陪着哈哈大笑。
书房里闷坐的方皓轩怎么也笑不出来。
饭毕，许芸芳假巴意思地主动要收碗洗碗，方氏拦住她：
“快回房里躺着——啊对了，二大婆也说，你人呢是胖了点，孩子上身容易，但也要万分小心，明儿起，你也不用起床来吃饭了。老九小十，明儿给你们五嫂送饭到屋里去，要吃热的，不要吃凉的，还有啊，今儿晚上，媳妇啊，你就那个忍着点，禁禁，一定要禁禁啊，让轩儿也忍着点——”
作为婆婆，方氏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媳妇处理好怀孕与床上夫妻生活的种种细节，也毫不犹豫地动员全家为媳妇服务。
早日添孙是方氏这些年梦中都在想的事情。
这不就快有了吗？
方氏走路带着风，颠着小脚不知疲倦地奔来跑去。
她可不知道儿子和媳妇在卧房里快打燃火了。
方皓轩听见许芸芳故意加重的脚步声走进屋里时也没有抬头。
许芸芳一屁股坐在藤椅上，藤椅咯吱咯吱地响了几声，她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如出身高贵的大小姐一般颐指气使：“五先生啊，我觉得这腰儿好疼啊，你去帮我拿点热水泡泡脚啊？”
腰疼泡脚？方皓轩没动也没吱声。
“五先生啦——”许芸芳嗲声嗲气，见方皓轩仍不动，就提高声音喊：“婆婆，我想要热水啊——”
如同听到命令，方皓轩立即站了起来，狠狠地剜了许芸芳一眼，走出门去给端洗脚水。
许芸芳得意地笑了，方皓轩这货太怂太多死穴，她随便使一招，他就莫奈何。
方皓轩提了半桶温热水进屋，怦一声，杵在她面前。
许芸芳装腔作势地尝试弯腰挽裤脚，但似乎无论如何都弯不下腰，她讨好地仰望着他：“五先生，给人家挽挽裤脚呗，人家不是刚怀了孩子吗......”
方皓轩慢慢地蹲下去，用他平时写黑板字批改学生作业、一辈子都没有给人洗过脚如同女人似的纤长手指，缓缓地给许芸芳挽好裤腿。
许芸芳把双脚泡进木桶，夸张大叫：“啊，好舒服啊，真的好舒服啊，如鱼在水中央——”
方皓轩转身欲走，她又发嗲：“五先生，我的脚板心有点痒，你给挠挠？”
方皓轩胸腔剧烈起伏。
“唉呀，五先生，人家刚怀了孩子的嘛，动作是不大方便的......”许芸芳还在撒娇卖嗲，肥肥的腰肢扭来拧去。
她拼命憋住笑，偷眼看道貌岸然的五先生痛苦挣扎，嘴里却是不住地表白她怀了孩子多么不容易多么辛苦。
方皓轩转过身来，慢慢走过去，再艰难地蹲下身子，双手伸进桶里，拿起许芸芳的双脚揉搓。
“对对对，就是那里，轻点嘛，唉，夫君啊，也别太轻了，重一点......”
懒懒地靠在藤椅里，享受着男人轻揉的按摩，许芸芳心里美极了。
在窗外听墙的方氏慢慢离开。
儿子给媳妇洗脚？如果是平时，她是铁定冲进去将许芸芳一顿教训，再罚她裹脚思过，或者罚跪面壁不给饭吃。但现在关键是媳妇孩子上了身。唉，算了，她就只能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