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赫伦汀之泪

路西泽单手举起这把手半剑,直指前方,剑面变换着妖异的赤玉色,还有不详的鸦翼图案,仿佛在血中淬炼过。

不知以何种材质与炼金魔法铸成的魔钢剑柄,虽比双手剑要短,但比单手剑柄要长得多,摸起来给人以玻璃的质觉,柄尾有琥珀色配重球,护手呈笔直的十字形,剑身较一般的双刃直剑稍重,挥使起来也更具力量感。

“是一把很好的剑,你真要把它送给我。”路西泽放下剑,对站在圆场中心的赛义达说。

“你如果赢了,我的一切都归你,不过这把剑,它本就是你们人类铸造的武器,”赛义达提着一把单刃的弯刀,形状像鹰鹫捕食时伸开的利爪,剑上没有任何铭文,看起来只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制式武器。

“我听说兽人在杀死对手后,如果认为对手值得尊敬,就会把落败对手的武器收为己用,好让武器的主人在死后,也能沐浴一份鲜血的荣耀,这把剑也是这样么?”

“它原本的主人,哈姆扎·帕顿,卡斯泰利尔王国的埃本马克公爵,在霜城战场上被我斩下头颅,他是一名英勇的战士,也是杰出的将帅,如果不是时运不济,他本可以战胜我们。”

路西泽用手指擦拭了一下剑面上的鸦翼,沉默了一会:“法鲁克·摩斯的印记,这把魔剑由黑皇帝亲手锻造,授予他赏识的家族,代代相传下来。”

赛义达微微颔首:“黑卡斯塔诺帝国的巫妖王,他对魔法的滥用,不仅导致人类,连远在蛇脊山脉的兽人氏族也深受其害。”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赫伦汀,弑君者之名。”

“既是不详的名字,又是不详的来历,难以置信,卡斯泰利尔初代王竟然愿意让帕顿家族留持下这把巫妖王魔力铸成的不详之剑。”路西泽感概。

“剑不杀人,人杀人,银龙王显然深知这个道理。”赛义达说。

“你就用这把剑,还有你身上其它的东西,人类没有杀刃的武器,在兽人这里算不上武器。”

赛义达退出几步,跟他拉开距离,刀尖在周身的沙土画出流线与圆弧。

他又举起刀,割开掌心,向地面的圆弧洒出鲜血。

“以陀尔古斯之名。”赛义达说。

“以科琳之名。”路西泽双手握剑,竖举刃向天空。

两人看着彼此,久久都不见动作。

围观兽人发出低沉的战吼,路西泽觉得这股齐声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赛义达忽地动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如狂风呼啸,弯刀在空中斩出银亮的划痕。

路西泽双手抵剑一格,两把杀人的利器相撞,发出刺耳有力的铮鸣,浑厚的力量冲得他胳膊几乎失去知觉。

真可惜,赛义达,我原本以为你会比你的那些同胞们聪明点,路西泽咬牙抵御,心里想到。

可耳边的战吼声越来越悠懵,仿佛来自久远不真实的过去。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了。

阳光像剑一样悬在头顶,葛瑞格利望见前方的山下,树旁捆着一匹战马。

战马见到他靠近,不停地嘶叫起来,但不会有人出现,他的主人已经上山。

坐在山路上的兽人站起来,在葛瑞格利的注视下,兽人举起手里的长枪,对准了他。

“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从来不缺乏勇气,”拉奥似乎很欣慰,语气又一转,“可没有足够能力的勇气,就是鲁莽。”

长久全力奔跑后,葛瑞格利尽全力不让腿折下去,他心跳得快极了:“父亲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跟人类进行玛克戈拉。”

“为了霜牙的延续,为了我们的族人,为了你,”拉奥丢开链甲,“那个被人类惧称为霜牙军王,名叫赛义达·战歌的男人,决定去死。”

“为什么!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卡斯特家族明显会接受我们的投降,明明不需要有任何人为此而死!”葛瑞格利大吼,他感觉心口像有一块空掉了,不停在抽痛。

“卡斯特家族愿意接受霜牙,可人类能接受么?人类会相信一支杀死了自己无数同胞的怪物族群么?”拉奥说,“必须有人为此偿算,你的父亲他选择由他自己来。”

“用他的恶名为卡斯特家族铸就荣耀么?”葛瑞格利痛苦地摇头,“他发过誓了!他对陀尔古斯发过誓了!这是亵渎,他的灵魂会去不到祂的身边,祂会受到所有霜牙氏族先灵的唾弃!即使这样也无所谓么!”

“……赛义达告诉我,他做好准备了。”

“可我没有准备好!这是所有人的罪孽,不该让父亲一个人承受……如果非要偿清不可,那就让所有人都魂归沙场吧!战士至少有荣誉可言!”葛瑞格利走近战马,拔出挂在马鞍上的剑。

“并非所有兽人都是战士,这样的勇气只是在蛇脊山脉中的被逼无奈,更多的人,只是很简单的想要活下去。”拉奥苦笑。

“可我已经不想活下去了,活着只有痛苦,只有折磨,兽人与兽人,兽人与人类,自己与别人,谁都没法理解谁,人人都在撒谎,吵闹,不肯安静下去,”葛瑞格利只觉一股冰冷从内心涌出,这些骇人的话,他很平静的就说了出来;

“拉奥,让开,我要去杀了那个卡斯特家族的人。”

拉奥摆好架势,他口中喃喃诵念:“凡是想生存的,就令其斗争,不想斗争的,就不配生存在这个永恒斗争的世界里。”

“杜坎如是教导战士,生命与生命,永远玛克戈拉。”

玛克戈拉,不死不休。

东陆,塔兰盾。

在最后的席尔穆纳,罗吉尔·席尔穆纳来访的前夕,民居窗外盛放着艳丽的红色玫瑰,店家在门前挂着槌和锣鼓任人敲响,城市的街头到处装饰起来,牧师在教堂门前发放粥食,铁铠锃亮的依仗骑士队伍游行过街头,赢得一片又一片喝彩。

随卡斯特家族来到东陆的平民,也几乎都是达梅里亚人,席尔穆纳家族向来受到人民的爱戴,皇族的来访让子民感到荣耀,也作为达梅里亚最后的王子,罗吉尔值得这般礼遇。

待墨水彻底干涸,罗兰·卡斯特卷起桌上的信纸,放进卷筒,血色眼珠的乌鸦站在窗前,也不鸣叫,只是静静等待。

罗兰想了想,又倒出信纸展开,拿起桌角的魔晶抵在上面,蓝色的魔法纹路烙印在纸上,这是无法仿造的独有魔法印章,通常只用在皇帝或国王们的诏书上。

纹路延申在纸上,形成一个碉堡式的白色高塔图案,与卡斯特家族的盾前断剑一样,这也是家族的徽记。

这个徽记属于维森家族,威斯克大公国的统治家族。

属于‘现在’的安本纳尔帝国皇族。

他重新装好信件,把卷筒系在乌鸦的腿上,乌鸦发出难听的呀呀叫声,拍动翅膀飞离窗边。

然后散作一团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