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剑斗

基础学堂一天只上半日的课,剩下半日给诸位弟子进行自我的修炼以及相互的比武。

此时正值下学时刻,临近正午,日头高高的挂在天上,虽没有那种快将人烤化掉的暑气,但也不免带来了几分燥热。

孟易觉自己从学堂中搬来了一把椅子,整个人身若无骨般靠在椅子上,躲在树荫底下看着擂台上的两人。

基础学堂每天都有无数对弟子比武,先生不可能场场都照顾的过来,再说了,在先生眼里,这些都不过是小孩子打闹,双方灵力都不多,基本上不可能危及生命与根骨,所以一般时候先生都不在。

换句话说就是,难道小学的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老师还会担心一方能把另一方打死、打残吗?

显然不可能。

周围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学生,正对这场比试翘首以盼。

怎么可能不期待!

这可是嫡系的两位弟子的窝里斗!还牵扯了另一位嫡系弟子进来!这瓜也未免太大了!

这事情要是放在青年弟子中间,指不定下午就能被四处传播成“嫡系弟子为争夺谷主继承权大打出手”。

比起这些在烈日下等待还依旧没有分毫不满的同窗们,孟易觉更在乎自己的口腹之欲。

步思帷能不能快点把那小崽子打趴下,然后放我去吃饭啊。

又不是她比试,孟易觉本是不想来的,谁知道那小崽子脑子抽了什么筋,非得叫她来看。

如果不是孟易觉知道季星成头脑简单,他就要怀疑季星成报复她故意不让她吃饭了。

孟易觉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心里不自觉地想道:

现在这种情况,除了可以编造他们二人争夺宗主继承权,是不是也可以编造成他俩情窦初开为争夺我大打出手?嗯,如果让我来写的话,我就把季星成叫我来看他们比试这个行为写成“幼稚小男生为吸引喜欢的女孩子的注意力而做出的无聊行为”。

当然,孟易觉也就想想,虽然她本人没有什么底线意识,但是她还不至于对小孩子出手。

不过……

孟易觉的眼皮一撩,目光正正好落在十四、五岁的少女身上。

这位已经开始发育了啊,身高跟竹子一样地长,是不是别把她看作小孩子比较好呢?

我们纵观天下风雨的小孟同志,完全忽略了,她现在这个身体就是个小孩子的身体,甚至比她在看着的那位看起来还要小一点。

站在擂台之上的步思帷完全不知道台下的孟易觉在想什么。

她脑中的东西全是怎样让季星成不那么丢脸的输掉。

季星成现在不过刚刚起土,进入累土层,而她已是淤泥层后期,若是使用灵力,季星成必定没有可战之力。

但若是她故意放水让自己输掉,且不说方法拙劣,众人看出来后会怎样,光是孟易觉,恐怕就不会太满意。

说到孟易觉,少女漂亮的眉毛因为纠结而微微皱起。

她到现在还没有弄懂孟易觉。

孟易觉,真的会因为她放水输掉比赛而生气吗?

她不知道。

就像她也不知道,孟易觉为什么会因为季星成的骚扰而突然开骂一般。

她刚刚才从围观的学生口中知道了孟易觉说了些什么。

恕她直言,用词的确有些……不太客气,也难怪季星成会气成那个样子。

“喂,步思帷,”

孟易觉不知何时离开了她舒适的小椅子,走到擂台前仰头看着步思帷。

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脸上,步思帷甚至可以看清她白嫩的脸上柔软的绒毛。

“加油,早点打完早点吃饭。”

她面无表情地为步思帷加油打劲,然后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树荫底下,就好像阳光是什么有毒物质一样。

步思帷:……师妹,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步思帷无语地转回了头,也没说些什么。

只是围在擂台旁的人群又开始有些躁动。

“……她原来是直接喊师姐的名字的吗?”

“……孟师妹今日在我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塌得够彻底……”

“……我本以为仙缘深厚之人必也有君子之资,现在看来,一身漂亮的皮囊也挡不住乞丐的恶臭……”

这些话,不知为何,让步思帷听着有些不舒服,甚至于她刚刚听那弟子结结巴巴说出孟易觉所说的那些“粗俗之语”。

对面,季星成认真地施了个礼,说道:

“今日得蒙同师姐讨教,还请师姐不要心慈手软。”

少年并不在意台下的那些窃窃私语,只是紧紧握住自己的练习用木剑。

步思帷也回了一礼,同样拿着自己的练习用木剑。

两人修的都是剑道,比试起来也简单。

瞬息之间,风移影动。

季星成走的是大开大合的道,年岁虽小,但剑势之中已带有半分凶狠与凌厉。

步思帷灵活地招架着他的剑,老实说,压力并不大。

毕竟季星成就算再天才,习剑的日头也就不过几年,招式、反应,根本就比不上步思帷,更别提步思帷本人也是个天赋异禀的修习者。

台上的剑招把台下的弟子们耍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看得他们就连窃窃私语都忘了。

但孟易觉很显然看出来了。

啊,步思帷这是降维打击啊。

看出了这个事实以后,这场比试便不免有些无聊了。

就如同烂俗的悬疑电影,一眼便望到了结局。想到这里,孟易觉就不免思念起来电影院常配套餐——爆米花来。

一部电影不好看,最好的解决方法不是睡觉,而是……吃爆米花、喝可乐,然后拼命上厕所,就当自己的电影票是用来买了个爆米花餐厅的座位还有厕所坑位。

就连孟易觉这个剑都没碰过两次的人都能看出的事实,季星成本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一开一合间,他的汗已浸湿了自己的衣服,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不行……完全不行……

季星成一剑刺出,反而被拨开,步思帷足尖在他胸口上一点,季星成便飞了出去。

还好少女没有用上灵力,力道不够,这一击未能让季星成飞下擂台。

火辣辣的疼痛感从季星成与地面摩擦的双手处传来,鲜血从刚刚磕破的额头流下,污浊了他的视野。

步思帷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说道:

“师弟,先去处理一下吧……”

可惜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再来!”

整洁的衣服已经染上脏污,但季星成并不打算停下。

他的心中始终有比天还要高的傲气,那傲气从不容许他轻易低头。

刚刚起土的少年燃烧起他为数不多的灵力,淡淡的乳白色光芒附着在木剑和他的双臂上,在烈阳下并不显眼。

他后腿一蹬,如同一颗炮弹一般冲了出去,木剑直直地劈了下去。

似乎是惊叹于他还有顽抗的勇气,步思帷这次没选择闪开,而是横起剑挡住了劈下来的攻击。

季星成的双眼像燃着火一般,不顾自己体内灵力的消耗,将它们全都添加在手腕和剑上,不断地加压、加压,势必要将步思帷压垮!

剑上传来不同寻常的力度,步思帷的眉头越皱越深。

她竟然……没办法挥开……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擂台上二人的角力。

步思帷衣袂飘飘,完全不像是与人进行过一番恶斗的模样,而季星成身上的衣服则是破破烂烂,刚刚磕出来的伤口还在流着血。

可偏偏就是这两人,在抵着剑角力,一时半会还分不出胜负。

季星成用灵力了。

步思帷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她将剑旁边一带,让季星成的剑斜斜地从她肩膀处划了过去。

携带了灵力的剑尖力度之大,甚至让石质的擂台崩出了一个小裂缝。

步思帷清楚用了灵力的季星成坚持不到几分钟,但季星成又何尝不清楚?

步思帷刚刚向后退去,季星成有灵力加持的踢击随后就到。

意识到季星成动作的步思帷瞳孔急剧缩小:

以她现在的身体强度,若是挨了这一下子,恐怕得卧床一星期还不止!

拿着木剑的那只手颤了颤,似是想要劈下来,直接劈到季星成脆弱的小腿骨上,但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

现场所有人都注视着二人的比试,紧张的气氛下,就连简简单单的一个踢击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步思帷闭上眼睛。

她是累土层,挨这一下子也没什么要紧的,若是刚刚起土的季星成被她劈中小腿骨……轻则伤筋动骨一百天,重则腿部留下病患。

有着这一层缘由在里头,她实在是无法下手。

只是觉着有些对不起孟易觉……明明她笃定了自己会赢的……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以待最后的结果,除了一个人,孟易觉。

她手指轻松地划动着,并不算磅礴的灵力瞬间从她体内倾泻而出,凝结成了一面小小的盾,正好在步思帷身前抵挡住了少年的踢击。

“点到为止。”

她站起来身来,伸了个懒腰,好像默认比试已经结束了一般:

“你没看到步思帷的剑都不敢劈你吗?要是她那剑劈下来,你那腿还想要?”

这时众人的目光才从刚刚的焦点离开,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嘛,但是,你想和我比的话,也可以,等你伤养好以后吧,我在这边等你。”

原本一脸不忿的季星成听到了这句话后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他不顾自己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用还没有变声、仍然清亮的嗓子说道:

“一言为定。”

“嗯嗯,”

孟易觉敷衍地应了两声,搬起原本放在树荫下的椅子:

“还有师姐,别发呆了,不去吃饭吗?”

步思帷如梦初醒,知道这是孟易觉一起吃饭的邀请,赶忙从怀中掏出手帕让季星成擦擦脸,随后便轻巧地从台子上跳下去,跟在孟易觉身后:

“我来吧师妹……”

声音渐行渐远,围观群众这才确认两人的的确确是打算搬完椅子以后就去吃饭,顿时做鸟兽散。

这一场稀里糊涂开始的比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让脑子比季星成要好使一点的同窗们不免摸了摸脑袋: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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